他的声音被礼炮轰鸣吞没,动作、眼神与气息却不会因为终日不见的等待而有丝毫的陌生。

  仿佛今天与以往的任何一个日常、平淡的早晨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自然而然地出现在那里,自然而然地张开了双臂,给他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拥抱。

  这一次洛予不再有任何犹豫,主动地、用力地回应了他。

  只有这样才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对他的气息有多么地贪恋与渴望,想要被他带来的安全感填满,像此时街道上每一对平凡而普通的伴侣那样依偎着,哪怕19响的礼炮结束了,但只要庆典的乐声还未停,就可以继续拥抱下去。

  总之,他回来真是太好了。

  这样单纯的想法在脑海中出现,又不小心地从唇边泄露,换来了男人一声轻笑。

  “这段时间你一直做得很好,辛苦了。”

  听到他这么说,洛予居然觉得有点鼻酸。

  每天看新闻的时候,发.情期到来的时候,一个人应对突发事件的时候,明明之前并不会觉得很辛苦,但与他曾经的生活相比,完全也说不上轻松。

  当然鼻酸归鼻酸,哭是不可能哭的,那也太矫情了。洛予提醒自己不能掉入他的“陷阱”里,不然的话很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然后再从身到心被骗得一干二净。

  得掌握一点主动权才行。

  忽略的花束终于被接过,换入另一个怀抱里。

  “这是给我的\'授勋\'吗?”洛予整理着压得变形的花瓣,“口头表扬对我没用,我觉得我需要一些实质性的补偿。”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个,男人明显地愣了一下才道:“这一次的所有战后津贴如何?”

  他居然真的摆出了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突然变得严肃的语气和神情让洛予的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他努力装作不满的样子:“有点缺少诚意。”

  解应丞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点笑意:“不够的话,那就再加上伯恩·柯普兰名下的所有财产,以及未来可能获得的一切收入……只需要你答应一个附加请求。”

  “什么请求?”

  “洛予,和我一起养团团吧。”

  之前的对话多少带了些玩笑的味道,但直觉告诉洛予,他并不是随口说说。

  这个问题,他在出征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一遍了。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好像说的是……考虑一下?

  洛予眨了眨眼睛,眸中闪过一缕狡黠,故意错开视线后拍拍他的肩膀:“让一让,你挡着我开门了。至于你刚刚提到的这个问题……”

  “我不是已经跟你一起养了很久了吗?上将先生。”

  今天来工作室注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他根本就没法工作。

  今天来工作室也注定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原本用来会客的沙发上长出了一只大猫,让他能够当作柔软的大型靠垫,无所事事地消磨掉一整天的时间也不会觉得浪费。

  洛予打开投影,每一个频道都在直播成立日的授勋现场。

  他担心这样的画面被解应丞看到会觉得心中难受,一转头却发现大猫已经安静地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也只有在抱着自己的鸢尾时才会有如此放松的时刻,尾巴能够被爱人抱在怀里,享受这珍贵而又难得的安逸。

  洛予中途犹豫过是不是应该叫醒他,但又不忍心打扰他难得的好眠,于是一直到夕阳落下的时候,大猫才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醒了?”

  洛予正在整理最近的稿件,雪豹抻了抻腰,又重新趴了回去,用身体在沙发上圈出的一小块空地,晃了晃尾巴。

  坐过来,他无声地示意。

  即使过了再长的时间,洛予也还是无法拒绝大猫的任何请求。但是当手中的稿件三番两次被他的尾巴不经意地拨乱的时候,洛予忍不住了。

  他伸手拍了拍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他腿上的大脑袋:“再捣乱的话就下去……让我先把这些整理完,等会儿一起去接团团。”

  既然alpha提前回来了,那自然也不需要把幼崽托付给别人照顾了,也应该让幼崽和父亲早点团聚才是。

  洛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解应丞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他认为洛予是故意的。

  提前联系了温丘又买了花,omega真的不知道他是怀了怎样的心思吗?

  雪豹发出一串咕噜声表达自己对这个安排的不满,但洛予一心工作想要快点把手上的事情做完,于是被人从背后一把揽住了腰。

  “你故意的?”

  洛予一脸无辜:“什么故意的?”

  解应丞不说话了,用行动取代了言语。

  洛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按在沙发上欺负了一顿,到最后面色潮红,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可以,当然可以。

  鸢尾被雪豹叼回了窝里,工作室里只剩下散落了一地的、还未整理好又被弄乱的手稿。

  到最后,洛予虽然无法肯定雪豹之所以这么难以应对是不是分开太久的缘故,但他非常确定一点,那就是下一次绝对不会让他再睡那么久了。

  alpha在精力旺盛时的需愫实在很恐怖。

  分不清是晚上几点,洛予被细细簌簌的声音吵醒,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睛,看见男人正在系衬衣的纽扣。

  解应丞见他醒了,俯身在他的耳后落下一个吻,那里有还他刚刚留下不久的痕迹,淡红色的齿印落在omega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洛予揉了揉眼睛,“要去哪?”

  “星港,”解应丞扣上最后一粒纽扣,扯了扯袖口,“按照规定,战后第一批伤患转移明天才会正式回到主星。”

  他只能借着这个理由才能够最早一批回到伴侣的身边,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战争善后扫尾工作,以布拉德利家族的性格,回程恐怕遥遥无期。

  至于之所以提前一天出现,则是动用了一些小小的关系,但无论如何,他仍然需要回到队伍,按照流程被送往军部医院进行战后全面检查。

  “伤患……转移?”洛予立刻清醒了,“你是领队还是……”

  解应丞按住了他,安抚:“作为伤患之一……不用担心,是alpha士兵战后常见的精神狂躁,但我有自己的omega,现在已经缓解很多了。”

  按照常理来说,战后的伤患转移本不会这么迅速,只是由于在这次的战争中受到切茜娅影响的缘故,导致部分alpha士兵的精神状态到了极其糟糕的程度,其中以年轻士兵居多。

  因为他们往往还没能拥有自己的omega伴侣就已经走上了战场,缺乏了安抚精神的最有效、最直接的手段,只有依靠主星最为先进的医疗技术缓慢地进行战后恢复。

  解应丞只能借着这个理由才能够最早一批回到伴侣的身边,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战争善后扫尾工作,以布拉德利家族的性格,回程恐怕遥遥无期。

  他动用了一些手段,才能够提早一天到达,但仍然需要按照时间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否则会有不少的麻烦。伤患队伍到达主星后将会封闭转移至主星的军区医院,接受为期一周至一个月的观察与治疗,直到确定状态稳定后才会解除观察,自行选择休息与疗养。

  尽管已经和自己的omega温存了足够久的时间,但接下来的短暂分离依旧会让解应丞觉得烦躁。

  这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情绪,陌生且危险。

  切茜娅的影响力恐怕比他原本预想的还要大一些。

  他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了自己的伴侣,除了最后一点。但是洛予最后还是知道了,接下来一周的某天,当洛予将幼崽送去幼儿园后,接到了来自军区医院的电话。

  “您是伯恩·柯普兰上将的伴侣,洛予先生是吗?您的伴侣已经可以解除观察了,我们会派车来接您,希望您配合完成相关的手续。”

  在此前一直保持单身的伯恩·柯普兰并不知道,在解除观察、居家疗养之前还有一个已婚士兵必须要走的环节,就是家属谈话。

  医疗人员严格遵守规定,需要对着检查报告单将士兵的身体状况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和家属交代一遍,而伯恩·柯普兰作为上将级别的军官,还会受到格外的“照顾”。

  比如,那位曾经接触过的医疗部长特地嘱咐医疗队伍、千里迢迢从边塞星带回来的定期检查报告单。

  由于这些信息当时就已经对洛予开放了最高权限,所以关于切茜娅和精神状态的详细描述就无需再做保密处理了,之前某次以身试药的记录自然也被记录在册。

  除此之外,后续大大小小前线战斗的药物接触记录,密密麻麻地写了四页之多。

  幸好为了防止在战场因为受到巨大外力和震动而损坏,所有军队特供的辅助医疗试剂都是用高强度材料封装的。

  不然洛予手上的试剂瓶可能已经被他捏碎了。

  来来回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平复下心情,洛予跟着医疗人员来到隔离观察室时,某位军官已经换下了医院的病服,穿着自己来时的衬衣。

  他靠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几个从模型上拆下来的零件,重新装上,再拆下,往往复复了几遍。

  隔离观察房的窗口是特制的单向玻璃,从病房里面并不能看到外面的情景,但是当洛予接近的时候,alpha似乎有所察觉一般,隔着观察窗口,直直地望入洛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