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予正在将碗碟从橱柜里拿出来,一转身面前多了个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撞上了背后的流理台。

  顾不上腰侧一疼,洛予咽了咽口水:“……上将?”

  “……我帮你。”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解应丞伸手欲接过他手里的碗碟,洛予却下意识避开了。

  他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没关系,已经都拿好了。”

  下一秒,看到兽形的小幼崽蹲在他身后,洛予的声音立刻变得轻柔:“团团去洗手,准备吃饭啦。”

  解应丞:“……”

  眼见洛予要离开,幼崽着急了,小脑袋啪嗒一下撞上解应丞的腿。

  毫无防备的解应丞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了一步,恰好拦住洛予的道路,差一点就要撞上。

  “……上将还有什么事吗?”

  小腿又被幼崽用脑袋顶了一下,解应丞只能赶鸭子上架,道:“我们聊聊?”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仓促的僵硬,听在洛予耳中就变成了不情不愿。

  洛予默默捏紧了手里的盘子,努力压下怒意,面无表情地回应。

  “晚饭后吧。现在,让开,可以吗?”

  他难得有冷着脸的时候,解应丞默默让开道路,看着他离开。

  然后,腿又被重重撞了一下。

  “喵呜!”

  爸爸是笨蛋!

  幼崽恨铁不成钢。

  -

  今日晚饭的餐桌上格外安静。

  往常总有幼崽和洛予聊天的声音,可今天洛予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情,安静地给幼崽夹菜,在幼崽的小饭碗里堆出小小的尖。

  幼崽的嘴巴里塞得鼓鼓的,像只小仓鼠,没法说话,就只能不停眼巴巴地看向解应丞,发送哄哄信号。

  然而,心不在焉的解应丞显然没有接收到。

  他在反思。

  从昨晚到现在,他都在反复思考一个问题。

  从什么时候开始,洛予逐渐奠定了这个家庭的基调?

  什么都不必做,只要一个表情或一个语气,就轻而易举地能改变氛围、影响幼崽、牵动他的心神。

  不可否认,洛予的到来弥补了空缺,让这个家庭变得“完整”,但风险和利益永远并存。

  他变得越来越重要,甚至成为不可或缺的存在,可结局却早已定下,终有一日他将会离开。

  到那时,幼崽要怎么办呢?

  再用协议来绑住他吗?已经缺少了关键的筹码。

  换成其他的方式?幼崽未必能接受。

  问题陷入了死循环,难以理出头绪,温彦的话又将水搅得更浑。

  作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时刻权衡利弊、掌握大局已经成为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于是他冷静下来选择疏离,企图冷眼旁观后,寻找一个更加客观的角度来思考和解决问题,但结果却不甚理想。

  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感情不是指挥作战。

  他根本无法抽身。

  那么,该怎么办?

  退回原本的状态吗?那并不是长久之策。

  或许尝试另外的解决办法?太不稳定,结局可能比现在更加糟糕。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难解的棋局,他一步也不想走错。

  -

  晚饭在沉默中结束,幼崽刚跳下餐桌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努力挤出几滴泪花。

  “团团今天好累!洛洛和爸爸晚安,团团先去睡觉啦。”幼崽一溜烟地跑回房间,悄悄推开一条细缝,和兔子先生一起偷偷暗中观察。

  少了活蹦乱跳的幼崽,气氛显得更加沉默,洛予等了十分钟,说要聊聊的解应丞却端坐在沙发前,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心中更加笃定他根本就不想和自己说话,洛予觉得累了。

  他懒得再奉陪了。

  “上将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话,我就先去休息了。”他起身准备走人。

  “……等等。”沉默许久的解应丞终于启唇,“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洛予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重新坐下。

  “那就换我来问好了。”

  “昨天晚上道今天早上,我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上将却似乎对我很不满的样子,为什么?”

  解应丞下意识否认:“没有对你不满。”

  洛予抿了抿唇:“没有吗?那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冷淡?”

  解应丞目光沉沉地看向他:“昨晚临时标记的事情,我很在意。”

  洛予一怔,昨晚的记忆又不自觉地浮现,他努力装作平静:“临时标记怎么了吗?”

  “你似乎不是很在意。”

  洛予抿了抿唇:“上将是希望我在意吗?”

  “……”解应丞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虽然这是协议的内容,但是你可以拒绝的。”

  洛予追问:“那么,上将是希望我拒绝临时标记?”

  解应丞沉默了。

  显然不是。

  洛予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里面装满了自己所看不懂的情绪。大脑里突然跳出来三个红色的惊叹号,告诉他不能再继续了。

  再继续下去,就会偏离正轨了。

  压下逐渐加快的心跳,洛予轻轻呼出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不管怎么样,希望上将以后不要再莫名其妙地冷淡了。团团是一只又聪明又敏感的幼崽,很容易被你的情绪影响到。”

  “……抱歉。”这一点确实是自己的错,他干脆利落地认下。

  “那么,我们约定一下如何?以后如果又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都不可以波及到团团。”

  “好。”解应丞没什么意见。

  洛予又建议:“问题留到晚上好好沟通和解决,该道歉的道歉,解决之后就还是像正常那样。”

  “可以。”他顺从。

  “……那么,明天你也要跟团团道歉哦?”

  “嗯。”他低声回应。

  一副没什么攻击性又很好说话的样子,和平时冷淡又疏离的表现大相径庭。

  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并且惹恼他了,才会这样的吗?

  笨蛋。洛予无声在心里喃喃。

  傲娇、嘴笨、捉摸不定的大猫,对他的了解似乎又加深了一点。

  气氛悄悄缓和,洛予看向放在不远处的棋盘。

  “来一局吗?”

  解应丞勾了勾唇:“好。”

  虽然不确定“像正常那样”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直觉告诉他,至少不坏。

  两个大人安安静静地开始了棋局,而躲在暗中观察的幼崽捏着兔耳朵,软乎乎的小脸皱成一团。

  爸爸和洛洛好像和好了。

  可是,洛洛每次哄崽崽的时候都会摸一摸脑袋、亲一亲脸的。

  所以,爸爸到底有没有哄洛洛啊?

  幼崽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