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对,对,”因着某种特别的原因,楚照的答话相当可疑,“这普天之下,大梁有谁不喜欢公主殿下啊……”
她自认为,自己答得完全没有问题——毕竟卫云舟是大梁的公主,大梁还没有统一中州,普天之下,自然是有些过了。
但是卫云舟偏偏就咬中了这个字眼:“所以,你是雍来的——你就不喜欢?”
???
她再度被哽咽到无语,只能道:“我可没有这么说。”
欲哭无泪,楚照已经想象到了自己接下来的结局。
“你没有这么说?”卫云舟的语气像是非常不解,“所以应该怎么说呢?”
她忽然间又靠近了点耳廓,清音丝丝缕缕,不仅仅是撞入耳朵里面。
没办法,摆在楚照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而已,如今她口中能够说出来的话,也就只有一句而已。
“我当然是喜欢殿下啦。”
她一口气特别快特别迅速地说完了这句话没有给自己留下喘气的机会。
说得实在是太快了。
卫云舟直起身,微微叹了口气。
楚照心里面又是咯噔一下。
她怎么又在叹气?!
看来今天这事情应该是没完没了了。继被迫表白之后,她还能做什么事情呢?
楚照左手撑起脸颊,眼睛开始不由自主地朝着右边望去。
避开左边的人,是她的当务之急。
“说得太快了,没听清楚。”声音清灵,但是明摆着就是要再占她的便宜。
很快嘛?明明不快。弦逐夫
气氛愈加暧昧,楚照体感周遭温度都在上升。可靠的推测,是凭借她的脸红把温度烧上来的。
她只能别过头,盯着卫云舟:“我、当、然是喜欢殿下。”
前面还有意识地停顿,到了后面还是像奔逃一般,说得飞快。
卫云舟:……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还是先等等,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
“现在可以了嘛?”楚照一脸恳切,虽然还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卫云舟,但是右手已经伸了出去,摸到了那个蓝色药盒,冰凉的触感一下子让她清醒了不少,“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我就走了哦?”
赶紧逃是楚照心中唯一的念想。
拿了这个药盒,她马上就要踉踉跄跄地逃出去了。
但是她的书法老师毕竟严厉,没给她这个机会。
“还不太行吧,今天我还没有亲自指导。”卫云舟的唇角翘起的弯弧,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就一直没有压下去过。
言外之意相当明显,楚照还有一“劫”需历。
卫云舟走到楚照的身后,话音带笑:“现在还不算晚,还有点光亮,不会有鬼出现。”
楚照:……
怎么她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怕黑有什么错。
“拿笔吧。”声音温和,不带平素的张扬。
楚照乖乖听话,拿笔蘸墨。
细腻的手已然覆上她的手,但是这次书法老师的心思一点都不纯粹。
她完全是故意的:谁这么教人啊!
细腻的指腹摩挲过楚照稍微粗粝的指节,酥酥麻麻的触觉,从手部开始覆盖蔓延向全身。
楚照完全使不上劲,她只能看到莹白嫩滑的手,还有由凤仙花染红鲜艳指甲。
她紧紧扣住她的手,像是指尖的缠绵。
楚照大气不敢出,这次卫云舟说了什么,两人又写了什么,还是同上次一样……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教了也是白教。
当然,或许这位心怀叵测的公主殿下,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教会她什么。
毕竟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终于,暝色四下,一弯新月从房间另一处照进屋中,月光泛着幽蓝色。
折腾了一下午,总算是结束了。
卫云舟终于肯松开楚照的手,还颇怀别意地在旁边点评:“嗯,和上次一样,带着写就会写。其次,手还是很容易出汗嘛。”
不出汗的人才奇怪了。
楚照嘟囔两句,她可不仅仅是手掌心出汗这么简单。
她站起身来,转过头,目光微微下移:“所以,殿下,可以我的药盒还给我了吗?”
因着心跳剧烈的原因的,今天她的大半个下午,都无暇去顾及灼热的疼痛。
卫云舟颔首:“当然可以——只不过我再多问一句,这里面是什么?”
“是我的药。”
卫云舟表情顿时有些古怪。
这人莫不是傻了,药盒里面不装药,还想要装什么东西?
然后楚照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赶紧为自己找补道:“是治喉咙的药。”
卫云舟眼中出现异色:“你的喉咙……还没有好么?”
对于楚照患有喉疾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她也曾听闻宫中太医说过,这喉疾或许同所用的炭火有关。
故此,她才会在那一次给宫中所有人赠礼中,将金、银丝炭送给楚照。
之后她看楚照似乎没有什么事情,也没往心里面去。
“没有。”楚照苦着一张脸。
卫云舟若有所思:“还没有好的话,你去看看太医吧?”
楚照下意识地就拒绝了,毕竟是太医,她是一个别国来的质子,这种事情感觉还是别扭。
听到她的拒绝,卫云舟只是挑眉表达疑惑。
楚照解释:“这……在下是雍人,麻烦宫中太医恐怕不太好。”
卫云舟脸色由起初的疑惑,立时转变为了了然:“这样啊,那我陪你去便是。”
楚照:……??
她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但是她看了看卫云舟的眼神,把准备解释的话吞了下去。
是的,如今卫云舟的眼神,不是喝醉后的迷离,也不是端坐高堂上的凌厉,也不是故意要撩拨她时的娇憨媚态……
她盯着那双清灵的眼睛,找到了最贴切最合适的形容词:神女。
怜悯世人、普渡苍生的神女,为了照顾一个只身来到敌国、可怜巴巴染上了喉疾,一时半会儿却解不了甚至不敢自己去看医生的可怜质子。
我服了。楚照无语凝噎,知道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要是继续解释下去,只会让某个人越来越兴奋,让她觉得她肩负的责任很大。
算了,楚照干脆地别过:“那,公主殿下……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还是先回去了?”
她试探着开口,语气非常诚恳。
毕竟卫云舟不是一个轻轻松松就能放人走的人,楚照已经习惯了,多求她一次。
出乎意料,卫云舟居然没有挽留她:“既然这么想走的话,那你就走吧。”
这话说得十分浅淡,没有什么感情,也没有楚照预想之中的挽留。
楚照猛地想抽自己,她今天下午蹉跎了这么久还不够么。
她笑嘻嘻地同卫云舟告别,还极其刻意地说了些“感谢恩师”的话。后者也报以微笑,居然还招呼她再来。
指缝穿插,指腹摩挲缠绵,双手交覆汗津津的感觉,一下子就从语言跳脱成了实感。
楚照心道还是算了,她再也不来学什么书法了,只不过明面上她还是答应了。
如今后殿黑灯瞎火,除了青蓝色的月光,和流溢光辉的明珠,再无其他能够发亮照明的东西。
盯着那颗明珠,楚照再度欲言又止。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先走了。
等到千秋宴之后再说吧。她默默想道。
走出水月殿,那倚靠在柱子上面昏昏欲睡的宫人,忽然就惊醒了一般:“呀?楚二殿下,您今天晚上居然出来了?”
“现在您要去什么地方?去洗澡吗?”
明明她刚刚出来的间隙,已经吃了一颗药,怎么她现在还是觉得喉咙堵说不出话来呢?
楚照只是尴尬地扯动了嘴角:“没,我要回去了。”
宫人惊讶,虽然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楚照只是看她一眼,便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她为什么不留宿长年宫罢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留宿长年宫啊!说起来,楚照还是对那天晚上的事情充满了好奇。
诡异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腾而起。那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不知道。
只有卫云舟知道。可是楚照又不能直接去问她。
难不成卫云舟发现了她是……但是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被楚照无情否决了。
不太像,人家不是言情文大女主么,不要崩人设啊——她还是回去了的好。
披着溶溶月色而归,今日柏堂门口,照例有两个人在门口等候她的归来。
和往常一样打过招呼,楚照走进院中。
只不过,这一次不同往日,她闻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
她翕动鼻尖,试图寻找气味的来源,很不巧,一声扇动翅膀的声音,验证了她的猜想。
鸡,来,了,还有很多只。
楚照无语,看向旁边一脸严肃的红枫:“这是你今天去抓来的母鸡么?”
“是的,我是在东门菜市场买的,这一群母鸡是由专人养殖……”红枫一板一眼地介绍起这一堆母鸡的来历,包括它们的价格,还有这批母鸡对于催开芍药是多么多么地有用。
“殿下,按照书上所载,这些母鸡,您要亲自喂养七天。”
她尴尬:“我亲自喂?”
挺好的,劁完猪还要养鸡,她喜欢种田。
“是的,您得亲自喂,不过这七天,您自己选择就好,”红枫还是那么严肃,却说着楚照以为最不着边际的传说,“剩下的日子,我会替您好好打理的。”
“好。”楚照应声。
她今天好累,虽然只写了两张纸,但是她还是觉得很累。
湿汗涔涔的感觉,自她踏出水月殿的门槛开始,就一直未曾断绝过。
对了,今日卫云舟可不仅仅是告诉她要练字——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她忽然想起,便随口问了红枫一句:“你可知道,太子殿下所说的……宴请京中公子那个宴会,是什么时候?”
“嘶,”红枫低下头,似在沉思,“好像就是三日之后吧?因为时间紧迫,要在千秋宴之前呢。”
只有三日的光阴——怪不得。
楚照心中豁然开朗,一片了然。
“发生什么了?殿下,您是不是要与会者的消息?我可以去打听。”红枫自告奋勇。
楚照本来无意,但是听了红枫如此说,还是答应了下来:“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