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会场里彻底安静下来，蒋彦恂环顾了一圈，开口道：“各位，今年对于我、对于恒硕每一个人而言，都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年份。对于我而言，在今年，我在全体董事和股东的支持下，成为了恒硕的董事会主席，同时兼任总裁职位。从我个人的事业上看，今年确实掀开了一个新的篇章。”
蒋彦恂笑着看向台下，继续说道：“对于恒硕而言，今年也非常特殊。因为我们启动了一场从未有过的规范化改革，彻彻底底改变了恒硕那么多年以来的运行方式。就在上周，我们的副总林尹川，带领全体法务部同事，一起完成了对总部十个职能部门，以及全球16家子公司的制度审查与改革工作，为恒硕的长远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下面，我们有请林总为大家介绍本次改革工作的成效。”
说完这句话，蒋彦恂便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下汇报台，径直走到了林尹川身边，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起来，然后笑着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说道：“川儿，好好讲，加油！”
被他抱住的时候，林尹川就听到自己背后的会场里一片骚动。
他心里有点无语，蒋彦恂非要挑在这个时候抱他，真是一点也不避讳。不过，还好蒋彦恂只是轻轻搂了他几下就放开了，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于是，林尹川与他错身开来，走向汇报台，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步步迈上了汇报台。
当他站上汇报台，这才发现会场后面的聚光灯格外耀眼，他甚至看不清楚台下的情况。可是即使看不清台下人的表情，他也知道，此时他已经成为聚光灯和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此刻，整个恒硕集团的上下每一双眼睛，都在向他注目。
林尹川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跳动，但那不是紧张，而是血液沸腾的悸动。
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然后一只手调节着立麦，另一只手却用激光笔点开了汇报文件。
在他身后的大屏上，标志着恒硕深蓝色logo的汇报文件封面亮起，上面用白色加粗的字体写着一行字“恒硕集团规范化改革工作总结汇报 10月23日”。
这次汇报，他已经在这周里练习了无数遍，每一个停顿，每一句介绍，他早已烂熟于心，无需思考就可以随口说出。
于是，他用清朗的嗓音开口道：“各位董事、恒硕全体职员，以下由我向大家汇报本次改革工作的总结。”
看着林尹川在台上的侃侃而谈，坐在会场中间的陈奚桥也忍不住挺直了脊背。这一刻，他感觉川哥仿佛在台上闪闪发光，他的脸上也洋溢着一种从未见过的愉悦。
陈奚桥环顾了一圈，发现全部人都似乎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台上的汇报。他心里控制不住地想，川哥这次算是在全集团面前露脸了。
虽然他这一刻看上去如此地风头无限，但也许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才知道，川哥走到今天这一天，走了多少崎岖的小道，又遇到过多少艰难险阻。
坐在最前面的那一排董事，有多少人曾见识过当年的艳照事件，又有多少人在艳照事件后对川哥颇为不屑。他们估计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已经被蒋老判了死刑的白眼狼，居然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坐在第二排的那些副总更不用说了，王晟曾经给川哥穿了那么多年的小鞋，如今却只能低眉顺眼地坐在下面乖乖听着，再也不敢叫嚣要给川哥点颜色看看。
陈奚桥回头看了看会场最后面的一角，那里坐着文宣部的职员。曾经他们多少人在背后对川哥议论纷纷，任何同事间的聚会都不会叫上他。可如今时代也完全变了，曾经人憎狗嫌的人变成了最炙手可热的对象。
陈奚桥笑了笑，他是发自内心地为林尹川感到高兴。
但他其实也知道，最让林尹川高兴的，也许并不是这些外人态度的改变，而是他终于有机会实现蒋老对他的嘱托，实现了自己最初的理想。
陈奚桥知道，这才是支撑着川哥无论经历多少挫折，都要最终到达彼岸的中心信念。
在陈奚桥一边听一边左顾右盼的过程中，林尹川已经讲了40多分钟，汇报材料也放到了最后一页。
就在陈奚桥以为，他会在说完了所有的话以后感谢大家，然后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林尹川突然停顿了。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突然间停在了台上。
陈奚桥好奇地抬起头向台上望去，他心里奇怪，难道川哥是突然忘词了吗？
林尹川就安静地站在台上，等着所有人都抬起头，把目光聚焦到他身上时，他才终于继续开口。
林尹川轻轻笑了笑，然后说道：“其实我一直很犹豫，要不要在这样的场合说一些私人性质的话，但是在刚刚的汇报中，我突然觉得这个机会很珍贵，不应该轻易放弃。”
会场里众人都不知道他打算说什么，一个个都奇怪地抬起了头。
蒋彦恂也十分疑惑，他皱眉看向李若淼，但李若淼也只是向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一无所知。
林尹川没有给众人继续疑惑的时间，而是直接开口道：“刚刚我已经说了很多关于改革成效的话了，但是我知道，其实在座各位一定会认为，改革为恒硕带来的并不都是好处，也带来了很多混乱与动荡。”
这话一出，会场里一时间热闹起来。
杨磊听到这句话，也诧异地皱起眉。他往后靠去，对着身后的周俊轻声议论道：“林尹川想干什么？他想在这种场合翻烧饼，说改革不好是么？他疯了？”
周俊也向前凑过去，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别急，等等看。”
林尹川等众人议论声基本平息了，才继续说道：“我想说，这些话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恒硕的中高层发生了巨大的人事变动，很多大家熟知的副总、甚至董事，都被停职甚至是免职。我想，这一定给大家的工作造成了很多不便。”
“不仅如此……”这次，林尹川无视台下的声音，继续说道：“恒硕这段时间的营收也有一定的下降，我想和频繁的人事变动与改革工作是分不开的。”
台下又是一阵议论声，其实很多人表面不说，但心里都认同林尹川的这种说法。
林尹川突然笑了笑，说道：“这个过程中，我也听到了很多议论。有人说，恒硕这段时间如此折腾，看上去是要走下坡路了，因此许多职员甚至都在考虑另谋出路。还有人说……说这次改革，表面上是为了规范化，实际上是我和蒋总为了扫除异己，故意搞出来掩人耳目的。”
这话说的可就实在是太直白了，会场一时像是油锅一样炸开了。
蒋彦恂的眉毛也完全蹙了起来，他不明白林尹川这是在做什么。身后的杨磊看到他疑惑的样子，也凑上前来问道：“蒋总，林尹川要说这些提前和您报备过吗？现在可是在全集团直播，要不要把他叫下来？”
蒋彦恂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摇摇头，说道：“让川儿说吧，没事的。”
林尹川听着耳边嘈杂的议论声，垂下了眼睛，然后继续道：“不管大家在背后怎么议论，怎么质疑，最终还是支持我们完成了这次改革，我在这里谢谢大家。此外……我今天在这里，也要真诚地告诉各位一件事，这次改革，其实从蒋老的时代就开始谋划了，这次改革最初也是蒋老的意愿。”
林尹川看了看台下众人，他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还是能猜出他们的惊讶状态。他继续说道：“我最初进恒硕的时候，曾经跟着蒋老做总裁助理。那个时候，其实蒋老就已经意识到了，恒硕已经过了野蛮生长的时代，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可是，我们并没有改变以前落后的做法，还是按照最落后的手段来管理这样一个庞大的集团。”
说到这里，林尹川笑了笑，问道：“不知道大家中学时代有没有学过一句话——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要适应生产力的发展。现在我们的恒硕已经有了更为先进的生产力，但是我们的生产关系依然如此落后，这是必然要迎来变革的。……准确的说，如果我们自己不变革，就会有外界来帮助我们变革。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想就是树倒猢狲散的结果了……”
林尹川看向远处，说道：“所以，蒋老当时就嘱托我们，一定要在恒硕的下一任上，完成集团的规范化改革。哪怕这次改革会伤筋动骨，也在所不惜。因为一个没有自我革新能力的组织，是必然要迎来灭亡的。”
说到这里，台下已经逐渐安静下来。蒋彦恂的目光聚焦在林尹川身上，他今天似乎有些明白了林尹川今天这一番话的来由。
林尹川继续道：“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一直和蒋总坚持说要推动改革。改革的最初版方案，是我提出来的。改革的具体步骤，是我来推进的。其实，说实在话，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也不知道未来的恒硕管理者回过头来会如何评价我……
“但是在此刻，我可以说，我做这一切，从不是出于一己私利。我做这一切，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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