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电梯里这会儿人不多,花重锦小声问。

  “没看消息?”傅琢祈垂在身侧的手碰了碰他的手背。

  “姜姐拉着我看了一下午的文件,”花重锦没有察觉,自己语气里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手机都没机会往外掏,别说消息了,估计这会儿电量都是满的。”

  “辛苦了。”见他没有抵触,傅琢祈又伸出手指,勾住他的手指□□,“李叔叔说,今晚想跟我们一起吃个饭。”

  傅琢祈不仅仅只是在□□他的手指,甚至还轻轻掻了一下他的掌心,挠得花重锦心里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有事?”花重锦立刻握拳,把那作乱的手指困进自己掌心。

  傅琢祈低头看了一眼,嘴角翘起:“大概是有事吧,但电话里没具体说。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一个人去也可以。”

  “我去。”

  花重锦想,反正自己要以安辞的身份继续留在瑾城发展,迟早都要跟他们打交道,这次也没有什么不去的理由,倒不如去看看是什么事。

  虽说是世交,但他跟傅琢祈结婚这段时间里,除了李老爷子生日,两家倒是也没什么来往,大概也只是祖辈关系亲近。

  主动邀约,会为什么事呢?总不至于是为了最近瑾城里那些谣言。花重锦想,能让李家主动提见面,肯定是件不小的事。

  “你车呢?”看着傅琢祈自觉地跟着自己上了车,花重锦歪过脑袋看着他问。

  “我让司机开回去了。”傅琢祈上车没有拉安全带,反倒先倾身凑过来,单手捧着他的脸,“可以吗?”

  花重锦移开视线,却没有别开脸:“……你废话好多。要亲就赶快。”

  其实从在电梯里被傅琢祈勾住手指的时候,花重锦就想亲他了。可惜写字楼的电梯都有监控,即便后面同电梯的人都已经陆续出去,只剩下两人,他还是没好意思。

  “那算了。”傅琢祈直看进他眼里,笑着撤回身子,转过去假装去拉安全带,“待会儿你还要开车,就不分你心了。”

  果不其然,小狐狸眉头拧起,反倒松开自己的安全带追了过来,一把按住他虚拉安全带的手,另一手扯着他的领带,亲了上去。

  舌尖撬开毫无反抗意图的唇齿,浅浅试探过后,便纠缠着另一条舌,与之共舞。

  傅琢祈没有回应,只是任由他主导着这个吻。

  花重锦其实一直很主动,即便是在伪装被揭开之前,也有过几次迷糊之中暴露了他的野性,被拆穿后更是毫不遮掩。

  无论是接吻还是更深一步的交流,他总会想着由自己主导节奏。

  此刻察觉对方的敷衍,花重锦有些不满,准备结束。

  傅琢祈却抬手抚上他的后颈,压着他不许撤开。

  “唔……”

  被动的傅琢祈一转攻势,在小狐狸撤开前,主动加深了这个吻,放在颈后的手指捏着他一缕发尾,细细碾磨。

  许久,傅琢祈才松开他,拉了拉自己被扯歪的领带:“要回家先换身衣服再去吗?”

  花重锦眼里蕴着一丝水意,瞥了他一眼,发动车子。

  “不换,直接去。”

  傅琢祈还是第一次坐他的车,虽然之前他们就说过这件事。

  小狐狸开车跟他的行事作风一样,都带着一股难驯的野性。傅琢祈想,要不是瑾城路太堵又限速,时速表有多少,他大概就想飙到多少。

  “……地点?”开出两个路口,花重锦才后知后觉地问。

  刚刚没问地点,下意识就朝家的方向开了。

  傅琢祈直接给他开了导航。

  又是一个路口,又是红灯,停车后,花重锦忍无可忍转过头去:“你不要老盯着我看。”

  “会分你心吗?”

  “……不会,那也不要看。”花重锦伸手,把他脑袋转过去。

  傅琢祈低头轻笑。

  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车子停在饭店的停车场里,花重锦下车正准备往门店走,就被傅琢祈拉住。

  “你又要干嘛?刚刚堵车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再……”

  傅琢祈伸手,把他后衣领整了整:“有点乱。”

  “……哦。”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整理完衣领,傅琢祈却没有收回手,反倒戏谑地看着他问。

  “我没以为!”花重锦才不会承认,他以为傅琢祈又想跟自己接吻。

  傅琢祈冲他伸出手:“没关系,你以为的可以等待会儿吃完饭回家再继续。”

  啪!

  花重锦在他手上狠狠拍了一下,恼羞转头:“自己走!”

  收回手,傅琢祈看了看还有些麻的掌心,小声说:“一直想问,这么瘦,哪儿来那么大劲儿?”

  “打架练出来的。你要试试吗?”

  傅琢祈摇了摇头,走在他身边:“我只想跟你在床||上打架。”

  花重锦:???

  脚下一个踉跄,花重锦朝前扑去,被身边人长臂一捞,才稳住身形。

  “傅琢祈你……三十岁满脑子这些东西,合适吗?”

  傅琢祈等他站稳才松开手,跟他一起朝楼上走去,压低声音道:“有什么不合适?单身三十年才追到老婆,满脑子这些不是理所应当?”

  “……你以后不要在我走路的时候说这些!”花重锦险些又要被楼梯给绊到。

  怎么想都是傅琢祈的错!

  “那回家再说。”

  “回家也不要说!”话是这么说的,但花重锦无法否认,在听到傅琢祈说他单身三十年的时候,自己内心是欣喜的。

  “真的不想听吗?”

  “不想!”

  似乎是听到了两人声音,李叔从包间里迎了出来。

  “琢祈你们来了。”

  “李叔晚上好。”花重锦跟着傅琢祈一起打了招呼,刚走到包间门口,还没进去,就看到了不想见的人。

  傅琢祈也看到了,先他一步开口:“李叔,这是什么意思?”

  “终归是一家人啊。”李叔说,“他找我说,想要跟你们见一面,大家都是当父亲的,我看他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

  “就算如此,李叔您也该提前知会我们一声。”傅琢祈转头看向身边人,“你想见吗?不想见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去。”

  李叔也知道自己不该瞒着人,毕竟花重锦跟花盛昌之间的不愉快,闹得满城皆知。或者说,那已经不是不愉快的程度。

  所以就算两人说要走,李叔也不会去拦,只是跟傅琢祈一起看着花重锦,等他的回答。

  不等花重锦回答,屋里的人已经起身走了出来。

  几个月不见,花盛昌头发已经全白,脸色也十分难看,整个人带着一股颓废的劲儿。

  “重锦,这么久不见,你还好吗?”

  如果有其他人在这,看到这样一幕父子情深,一定会感动落泪。

  但花重锦看了只觉得好笑,后撤一步,躲开他想拉人的手:“这里没有外人,你在演给谁看?演给李叔看,好让他同情你吗?”

  “重锦,爸爸不是这个意思……”

  楼梯上又传来人声,李叔从旁说:“进去说吧。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慢慢说。”

  花重锦看看花盛昌,又看看李叔,嗤笑一声:“李叔,今天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可以跟他聊这一次,但没有下次。”

  “哎呀,能聊这一次也行。”李叔知道自己理亏,从旁一直打哈哈。

  关上包间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花盛昌有些局促地坐在他的位置上,看着傅琢祈拉开椅子,让花重锦先坐下后,自己再坐下。

  “重锦,爸爸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毕竟这些年我对你也不好……”

  “呵。”花重锦伸手摸过桌上的烟拆开。

  虽然并不是他平时抽的牌子,但现在有烟就行。

  嘴里叼着烟,花重锦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看起来跟之前十四年的样子大相径庭。

  李叔在旁边直接看傻了眼。

  花盛昌虽然之前就已经知道,花重锦不是他这些年表现的那般,但也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抽烟。

  无论是夹烟还是点烟的动作,都娴熟得不像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不用说那些有的没的,直接说你今天要见我的目的。”花重锦抖了抖烟灰,眼神犀利地看过去。

  花盛昌有种只这一眼,自己就被彻底看穿的错觉。

  “重锦,爸爸知道,你心里一直埋怨爸爸辜负了你们母子俩。但爸爸也是有苦衷的,你也跟司茹云生活了那么多年,知道她一直是个强势的女人,当初因为他,爸爸也不能承认你妈妈跟你……”

  “花盛昌,如果你没老年痴呆的话,应该知道,我当时手里的股份,就是司阿姨给的。你现在跟我这里挑拨离间,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花盛昌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说这些会被拆穿,可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其他切入点。

  总不能实话实说,说以前就没想过司茹云不能生,沦落到只能从外面接私生子回来吧?

  “还有,你配提我妈吗?!”狠狠把烟拈灭在烟灰缸里,花重锦双眼直直瞪着他,里面全是恨意,“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吗?!你不记得!你甚至在看到了她的名字的时候,也没有想到那就是她的名字!”

  花盛昌被说得一头雾水。

  他什么时候看到过那个名字还没发现?

  “你现在肯定很纳闷,你什么时候见到过那个名字了吧?怎么,没听说吗?之前微博上那个‘算命’很准的大师,就是我特意搞出来钓你的。”花重锦讥嘲地看着他,又点了支烟,“逸安,安逸,这你都认不出来,还腆着张老脸私信要‘大师’给你解决问题,哈哈!你活该栽我手上。”

  “什么?!”花盛昌无比震惊。

  花重锦看他这副表情,心里更加厌恶:“哦对了,你肯定也不记得,我曾经也姓安。一口一个重锦,虚情假意地喊着,早让你忘了,这个名字,是你随便给我改的吧?”

  花盛昌终归不是傻子,听到这话,也明白了过来。

  “那个一直在背后让人搞鬼的安辞,是你?!”

  “是啊。”夹在指间的烟袅袅而上,模糊了花重锦的脸,“花盛昌,你但凡对我有一点在意,也不至于走到今天。你有今天,都是你应得的。你以为叫个外人来找我,我就会顾及脸面,再装回以前那个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废物模样吗?”

  花盛昌确实是觉得,有个外人在,就算花重锦再怎么样,也要考虑到那人是傅家的世交,稍微留点面子。

  他没想到,花重锦会这么不在意面子。

  毕竟都是在商场上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如此混不吝,甚至还把自己的小心思直接点出来。

  他就不怕让人看笑话?!

  “哦,你是想说,我不怕被李叔看笑话吗?你的表情真是太好懂了。”花重锦冷笑,“我有什么好怕?这十四年来,我不一直都是花家的笑话、是瑾城的笑话吗?现在,我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小废物花重锦,我是可以送你入地狱的安辞,你猜,现在那些人是会笑话我冷血无情,还是来巴结我,让我分他们一杯羹?”

  花盛昌被怼得无言以对,只能拿出最后一招,看向傅琢祈。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他的真面目!他既然能对我这个亲生父亲下手,日后也能这么对你!你也不想你父母留下的家业,最后都被他给搞垮吧?!”

  傅琢祈微微一笑:“伯父。叫您一声伯父,也是看在您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份上。就您对他做过的那些事,若是没有这层血缘关系,现在您该在监狱里。”

  “你……”

  “傅家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您只看到他对您下死手,就没有想过,若非您当年种了那么多恶因,又怎么会有今日的恶果呢?我不曾负他,自然不怕他对我出手。”傅琢祈说着,在桌下拉了拉他的手,“最后叫您一声伯父,我只能劝您好自为之。”

  “所以你从一开始也知道?!”

  “当然。”傅琢祈温润地笑着,却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那联姻……”

  “您之前就没觉得,我提出想要一个‘岳家’来帮我的时机很巧吗?”

  闻言,花重锦缓缓转头看向他,没有说话,但傅琢祈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用那么大一笔钱打水漂换一场跟自己的联姻,没病吧?!

  花盛昌怎么没觉得,但他当时也只当是老天助他,又怎么想过傅琢祈早就挖好了坑,等着他往里跳!

  原本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花盛昌,终于明白,自始至终,他才是那个猎物。

  “为什么?”他看着那个自己养了十四年,却压根没有了解过的儿子,“为什么一定要搞个你死我活?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这话你不该问我。”花重锦越过烟雾看他,“你该试试在被人喊了十年‘野种’,被全村小孩丢石头、按进溪里,连世界上唯一一个肯爱你的人也去世之后,被那个罪魁祸首接回去当个出气筒,是什么滋味!花盛昌,你扪心自问,从始至终,你有给我留过一条生路吗?”

  说完,花重锦拈灭最后一支烟,站起身,看向李叔:“抱歉,让您看笑话了。改天我跟琢祈再去府上赔罪。”

  傅琢祈也跟着起身,跟李叔打了招呼后,赶紧跟上花重锦离开的脚步。

  服务员来问:“还要上菜吗?”

  “撤掉一半吧。”李叔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不知道内情,以为花重锦只是为了花盛昌偏心老二的事,才闹成这样。毕竟豪门里为了家产打个头破血流的不在少数。

  但他没想过,原来这背后还有那么多的事。

  “要我说,你也太不像话了。”李叔看着包间里的花盛昌说。

  他本来想说“你也太不是东西了”,但最后还是改了措辞。

  大概是彻底断了后路,花盛昌反问:“换做是你,你又能比我做得好吗?”

  李叔倒是也不气,呵呵笑着:“至少,我没给自己搞出这么一个难缠的私生子来。”

  “那是你有儿子。要是你老婆不能生呢?”

  “那我也不会给自己搞出这么两个私生子来。一个不学无术,一个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就位搞垮你。啧啧,真失败。”

  花盛昌哑了火。

  是啊,他就是这么失败!

  *

  从饭店离开,花重锦拉开驾驶座的门正准备进,却被傅琢祈拉住。

  “干嘛?”

  “我来开吧。”傅琢祈把人拉着送到了副驾上,给他拉好安全带,这才绕回去驾驶座,“饿了吗?想吃什么。”

  花重锦没回答,反倒问:“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不会对你的公司下手?”

  “那你会吗?”傅琢祈也不回答,直接反问他。

  “你可以试试负我,”花重锦一声哂笑,“看看是你的手段更厉害,还是我后来者居上。”

  “我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说着,傅琢祈发动了车子,再次问,“想去吃什么?”

  这次,花重锦给了回答:“烤肉吧。”

  人均消费几十块的烤肉店里十分热闹,年轻人们三五成群围坐桌前,烤肉香气混着嘻哈笑闹声,比起刚刚去的餐厅欠缺了格调,但却多了许多人气。

  西装革履的两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进店,就有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店员迎过来:“您好,几位?”

  “两位。”

  “那两位坐这边可以吗?”店员带着两人去了个稍小点的位置。

  花重锦点头:“可以。”

  两人面对面入座,花重锦接过菜单。

  店员在旁边介绍:“如果二位不想单点的话,我们也有套餐可以直接点。”

  “单点就行。”花重锦点了几个菜品,又把菜单递给傅琢祈。

  傅琢祈没接,只是顺手松了松领带:“不用,你点吧。”

  花重锦又点了几个菜品后,问店员:“有酒吗?”

  “啤的白的都有。”

  “要啤酒。”花重锦说着看向傅琢祈,后者摇了摇头,“先来两听。”

  菜品上来,傅琢祈已经挽起袖子,熟练地调整了托盘、油纸还有排烟管道,拿着夹子烤起了肉。

  “你好熟练啊。”花重锦伸出去准备烤肉的手又收了回来,“我还以为你不擅长这些。”

  “大学的时候,经常会跟同学一起出去吃。”傅琢祈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也没有你想得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啤酒送上来,是冰镇的,花重锦开了罐,倒在杯子里,慢慢啜饮。

  “不要空腹喝酒,还是冰镇的。”傅琢祈伸手过来按住他,夹了块已经烤好的肉放到他面前盘子里,“先吃点东西垫一垫,不容易醉。”

  “醉了也挺好。”花重锦小声嘀咕着,但还是拿起筷子先把肉吃了。

  “你刚说什么?”烤肉滋滋作响的声音有些大,傅琢祈没听清。

  “没什么。真没想到,他还有脸来找我。”

  傅琢祈拿剪子把大块肉排剪成小块,再一点点夹给他:“走投无路了吧。”

  “你不劝我吗?”花重锦又分了一半回他面前的盘子里,“别待会儿我吃饱了,你还没吃,还要我再等你。”

  “劝什么?”

  “诸如‘不要把事做太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之类的?”

  傅琢祈摇摇头:“不劝。为什么觉得我会这么劝你?”

  “你做事……不就挺圆滑吗?”花重锦咬着肉,含糊不清地说,“之前那个人,你没用我给你的证据。”

  听到这个,傅琢祈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说之前那个乱报警的外地人。

  “你没看后续?”

  “还有后续?不是就曝光了他欠债的事嘛。”

  “他进去了。”傅琢祈失笑,“没用你给的证据,并不是因为什么‘不想把事情做太绝’,只是担心拿你那些证据去报警,警察会问哪儿来的。我不想你那些东西暴露在警察眼皮底下。”

  刚夹起来的肉啪嗒又掉落进盘子里,花重锦心里有些美滋滋:“啊……这样啊。那你怎么送他进去的?”

  “他的债主不是知道他在哪儿了吗?都跑来催债,催得紧,又有记者天天跑去想要采访他,给他写新闻,他烦得不行。我就让人给他支了个招,叫他去自首,去拘留所里躲债。”

  花重锦:……

  “真有你的。”

  “你放心,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说着,傅琢祈笑了几声,“这么说来,我们到算是天生一对。”

  “呸!谁跟你天生一对。”迎上那双带笑的眼眸,花重锦像是被烫到一样赶紧错开视线,“我可没说过喜欢你。”

  “恩,我喜欢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