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高男跑出房门,便见束川坐在自己平日坐的躺椅上看书。
“你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池高男笑着朝他走过去。
束川赏了他一个眼神,随后继续看书,“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池高男坐在他对面,本来想好好谢谢他,帮自己收拾那个狗奴才,眼下这人又搁着装冷酷,池高男只好配合他,“我记着呢。”
“不过你的事难度太大,我还需要你再帮我找一个人。”池高男趁热打铁。
忽地,束川伸手掐住池高男的脖颈,“你在耍我?”
与其说掐,不如说摸,他的五指握住池高男纤细的脖子,指腹不自觉摩挲。
那触感犹如触碰嫩豆腐。
池高男感觉脖子痒痒的,但这虚张声势的手势还是吓唬到他了,“户籍要是容易,你早就找到了,怎么还会来跟我做交易?”
束川唇角微勾。
户籍确实不好找,他把丞相府都翻遍了,包括密室,始终一无所获。
“你知道在哪?”束川改用手锢住池高男下巴,手指摩挲,好像在把玩一件精美的器物。
池高男:……怎么感觉自己被非礼了?
他后脑勺往后靠,下巴离开束川的禁锢,把凳子往远处挪,“不在丞相府。”
确实不在丞相府,而是在一个女人手里,池高男最近也在找她,但找不到。
束川眼瞳竖起,表情认真,“在哪?”
池高男:“你帮我找人,我就告诉你。”
束川明显不耐烦,“找谁?”
池高男:“亭顺,年纪约十七八岁,邺都郊外人,八岁参加童试,共考了三次,三次被人顶替,据说他长得还挺漂亮的。”
束川脸色瞬间暗沉,语气冰冷,“不找。”
池高男:“为什么?”
束川起身离开,“不找就是不找,没有为什么,还有我奉劝池大公子一句,别一天天的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不安分。”一天天的沾花惹草。
池高男:???
在束川那里吃瘪,池高男回到屋内,壮牛已经把水准备好了。
池高男掬水洗脸,脑子里在想亭顺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忽地,他抬起头,水甩了一地,他咧嘴笑了,“我知道了,亭村!倒霉蛋。”
“壮牛!”池高男拿衣架上的衣服,穿上,“走,跟我去找人。”
亭村在郊外,池高男和壮牛驱车过去,已是黄昏。
一路打听,来到亭顺家门口,只见比成人高的破烂篱笆墙,破烂的木门摇摇欲坠,两只雄鸡站在篱笆上“咯咯”的叫。
院子里冒出打斗的鸡犬,飞出来的鸡毛,好像在告诉外面的人,里面鸡飞狗跳。
池高男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但隐约听到里面的哭泣声。
池高男抬脚,“嘭!”的一声,把门踢飞。
壮牛露出诧异的神色,“公子,你哪来的力气?”
门砸在地上,灰尘震起,鸡犬吓得躲起来。
池高男用手捂住口鼻,“当然是每日练习了。”
话毕,抬眼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瘦弱的少年站在膝盖高的井口上,一边擦眼泪一边看闯入者,“你们要干嘛?抢劫?没钱,有命。”
看少年那姿势,像是……
“你准备自杀?”池高男急忙跑过去,在离对方约两米时停下脚步。
少年点头。
池高男:“你是亭顺?”
“对,我是亭顺,但我一点都不顺。”少年瘪嘴,泪水从眼眶滑过,说话声音没那么清晰,嘴里拉的都是缠丝,“我太倒霉了,考了三次秀才,三次被人顶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娶媳妇很有意思啊。”池高男小步挪动,离他只有两丈远。
还好来得早,不然遇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少年扭头,一脸寡淡,“没人喜欢我,所有人都躲我,他们说我是倒霉蛋。”
池高男一把抱住他的后腰,张口就来,“我喜欢你,超喜欢你。”
话音一落,少年扭过头来,眼底皆是审视,“你喜欢我?你是?……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副将,你救过我。”
池高男:“对,我救过你。”
少年懵懵懂懂,“这么说,你当初救我,是因为你喜欢我?”
“……也可以这么理解。”池高男发现自己抱不动少年,本来想将人抬下来的。
少年半信半疑,“可是我都不认识你。”
池高男脸不红心不跳,“没关系,我暗恋你,很久了。”
少年小声道:“可是我是个倒霉蛋,谁碰我谁倒霉,我爹娘就是因为我太倒霉,死了。”
池高男认真道:“不,你是我的幸运蛋,我遇见你,我特别幸运。”
少年很好哄,僵紧的肌肉松了,转过身来,露出笑,“好吧,那我不死”了。
话音未落,他脚一滑,身体往井里仰倒。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抓住池高男的肩膀,却没想到池高男那么不禁抓。
就这么一捞,就把池高男往井里捞过去了,而少年本人还晃晃悠悠地站在井口外面。
“嘭!”
池高男摔进深井里,水花高溅。
少年趴在井口上,一脸愧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池高男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仰头道:“没事,我会游泳。”
少年面露苦色,“可是,可是……”
“啊!”池高男感觉脚被什么东西咬了,疼得吸了口凉气。
几乎是同时,他听见少年说:“可是井里有毒蛇。”
壮牛大惊,“什么?”
少年支支吾吾,“我怕我投井没死成,便抓了三条毒蛇放进去。”
在对方说话间,池高男腰也被咬了。
池高男暗暗道:这家伙果然是倒霉蛋。
壮牛和少年在井口乱做一团。
池高男大喊,“壮牛快救我,对了,别碰那小孩,会倒霉。”
毒蛇虽然毒不死他,但万一毒蛇缠颈脖,那真的死翘翘了。
“公子,我马上来。”壮牛急急忙忙,看周围能救人的工具。
少年给壮牛递了一根绳子,但壮牛记住公子的话,不跟少年接触,于是,他没接,自个拿了张渔网。
壮牛很快用渔网把他家公子捞上来,连同捞出了一条毒蛇。
他家公子出人意料地徒手抓蛇七寸,扔进井水里。
壮牛和少年看得愣愣的。
壮牛意外发现,他家公子比掉进水里前气色更好了,不像是中毒,像是吃了什么补药。
还真是补药,这毒蛇是真毒,池高男被咬一口,就觉得力气上来了。
精神气爽。
“你没事就好了,哇……”少年想扑进池高男怀里,池高男忙不迭躲开。
少年更伤心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倒霉蛋,这回你信了吧。”
池高男拧了拧袖子的水,暗道:书诚,不骗我,亭顺真是倒霉蛋。
少年像个受伤的小孩,站在池高男面前,真诚地问:“那你还喜欢我吗?”
池高男嘴角抽了抽,转移话题,“帮我个忙,我给你钱,还会更喜欢你。”
少年问:“什么忙?多少钱?有多喜欢?”
池高男:……瞧,这不是挺热爱生活的?
掌灯时分,池高男和壮牛才回到听风园。
还没进院子,就看到束川抱臂靠在月洞门下。
黑暗将他的半张脸笼罩,语气冷淡,“你去哪了?”
池高男被他拦在门口质问。
池高男衣服还没干透,身上带着股潮气。
“啊欠!”池高男打了个喷嚏,他吸吸鼻子,“让开让开,别挡路。”
说话间,池高男从他身侧走过。
“我说过,叫你不要去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束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明显不悦。
池高男好奇回头,“我怎么感觉你像……我妈,管得真多。”
束川:……
壮牛悠悠走过,打了个哈气,“不像妈,像怨妇。”
池高男点头,“还真有点像,还好他不是我媳妇,不然都不能夜不归宿。”
束川:……
主仆二人转身离开,留束川自己在月洞门下生闷气。
主仆二人谈话声音渐远。
壮牛:“公子,明天我们要早起吗?”
池高男:“要啊,去接那小孩。”
束川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不,他从来都不是局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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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赌场挤满各式各样的人,下注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着赢钱的大笑,以及输钱的哭闹,闹哄哄一片。
池高男头戴帷帽,穿着一身黑,乔庄打扮进入赌场。
他身后跟着亭顺和束川。
束川带着黑色的全脸面具。
亭顺是他特意带过来的,但是大反派跟着过来干嘛?
池高男后退一步,在大反派耳边小声道:“你很闲?”
大反派沉着脸,“你别把户籍的事耽搁了。”
池高男:“你放心,记着呢。”
池高男看向最大的赌桌。
只见赌桌旁围了一群人,池永寿也在其中。
他一脚踩在椅子上,手叉腰,另一手拍打桌面,声音最大。
池高男笑了。
对池永寿使用激将法还是有效的,马不停蹄过来赌钱了。
池高男对亭顺道:“今天就靠你了。”
“男哥哥,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赌场啊?”亭顺缩着肩膀亦步亦趋跟着池高男,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因为对方几次强调,叫自己不要碰他。
呜呜……委屈,明明昨天还说喜欢我的。
池高男:……
“不要叫我男哥哥。”池高男道:“带你来赌博,我出钱。”
亭顺瞪大眼睛,“啊?可是我不会赌啊。”
话锋一转,池高男认真问:“你确定只要别人碰你就倒霉?”
亭顺懵懵懂懂点头,“嗯,是的。”又伤心起来,“所以,没人敢亲近我,男哥哥是第一个。”
说着,想去抱池高男胳膊。
那一霎,束川拽池高男后领,将人拉到自己怀中,冷声道:“安分点。”
也不知道对谁说。
池高男:???
亭顺耸耷着脑袋,委委屈屈的模样,“没人喜欢我。”
池高男从束川怀里走到亭顺跟前,小声道:“我就很喜欢这样的你。”
亭顺瞬间露出迷弟眼,“真哒?”
池高男:“真哒。”
束川全程黑脸。
亭顺傻乎乎拍掌,“那我一会会好好表现的,争取给男哥哥赢好多好多钱。”
池高男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