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无法把握这一世重登高位, 那就选择最有可能的那个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总有机会从这个人手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所以眼下他必须要牢牢抓住他。

  谢云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羞耻的,如今除了了断此生以外, 这是他唯一能看见希冀的生路了。

  他翻身,哪怕此刻什么都看不见,也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卫凌哥哥, 娶我吧。”

  他没有刻意伪装女声,只是压软了自身的调子,如同一只小奶猫叫, 在人心上挠痒痒,只是最后两个字因为嗓子本身还没好的缘故, 听起来略有差异。

  卫凌双掌放置脑后,面朝房梁, 听着声音的来源,不为所动。

  隐约听到起床的窸窸窣窣声,他不得不凝神细听,果然听到脚步的靠近声。

  谢云黎没有用拐杖, 在踢到卫凌的靴子后, 试探蹲下, 摸到了铺在地上的褥子, 他看不到, 凭直觉去触碰。

  刚碰到东西, 手腕就被迅速擒住。

  “阿梨,别闹。”

  谢云黎恍惚察觉到刚才碰到的是什么位置, 脸很快就热了, 却没有显露出来, 还顺势扑在卫凌的怀里。

  沐浴之后, 这人身上已经没有那股讨人厌的脂粉香,只有他特有的气息。

  谢云黎抱得更紧了,试图将自己的气味沾满卫凌的每一寸,这样以后被卫凌抱在怀里的时候才舒服。

  “卫凌哥哥。”

  堪称恶意的娇滴滴声音,让卫凌浑身不自在,投怀送抱这种事情他不是没经历过,只不过都没让对方得逞。

  小可怜是唯一个成功趴在他身上,扭来扭去的人。

  “谢云黎!”卫凌恼了,不由冲口而出。

  谢云黎试图将双手伸到他的衣襟下方,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还没反应过来。

  不管是在当那个可怜兮兮的皇子时,还是登上皇位的时候,都没有人叫过他的全名。

  所以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耳熟,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姓名。

  卫凌怎么会知道?

  放在衣襟的手往下,碰到了因为怒气而跳得很是活跃的心口。

  如果他的手足够锋利,是不是能把这颗跳得人心烦意乱的东西抓出来。

  “谢云黎是谁?”他口吻茫然,甚至还有些恼,“你把我当谁了?”

  卫凌笑了,被他气笑的,没看出来他还有这么好的演技。

  他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把人扯过来,在他左耳低声:“你想杀我。”

  谢云黎还想装,紧随其后的“十四殿下”让他绷紧了嘴角。

  原来不是贪图他的美色,而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没有在第一时间联系皇宫,却装作一无所知,悉心照料,是想从他这个废物皇子身上得到什么?

  谢云黎冷笑。不图色,是图利,原来如此,那就更好办了。

  他也懒得装了,坐直身体,把重心都压在了卫凌的腿上。

  即便知道屋子没点灯,卫凌看不到他表情,谢云黎还是微抬下巴,满脸冰冷。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卫凌扬眉,看来是准备摊牌了,这样也好,或许对待这个黑心小可怜用这样的相处模式会更好。

  卫凌捏着他的下巴,语调也没有往日的耐心温柔:“我要你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做卫梨花。”

  谢云黎冷漠,你才是卫梨花,你全家都是卫梨花。

  捏着下巴的力气不算粗鲁,却也谈不上温柔,谢云黎连连冷笑。

  卫凌从捏下巴,变成了拍脸,不重不轻,在寂静的夜色能听到轻微响动。

  伴随耳畔袭来的温热呼吸,顿时给这抹夜色增添了别样情绪。

  声音低缓暗藏威胁:“你想做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做十四皇子谢云黎。”

  敢威胁本皇,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夜色掩住了少年脸上的戾气,还有双颊的那坨红晕。

  他故意将重量往前压,搂住他的脖颈,对着他的耳朵吹气:“我说过,我要做你的娘子。”

  卫凌不动声色,任由这人暴露本性后在他身上为非作歹。

  脑后被人抚着,腰也被一手揽住,还未等谢云黎扬起嘴角弧度,就听到卫凌用平淡的语调说出了一个个人名,还点出了他母妃的身份。

  少年脸上的得意一点点瓦解,只因为卫凌所说的都是旧部重要人物。

  听到冷淡的语调说出这些人已经伏法,谢云黎心中大骇,第一反应是卫凌也重来了一世。

  卫凌自然不知道怀里人,是已经死过一次的真反派暴君,他同样也不清楚小可怜对旧部的势力了解多少。

  但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谢云黎知道旧部的存在,肯出宫自然是清楚自己身份,想跟着旧部那些人蛰伏几年,最后搏一搏。

  所以他现在轻描淡写的把旧部已经分崩离析,十四皇子已死登记在册的种种告诉他。

  古代房子的隔音一般,所以卫凌是在谢云黎的耳边,刻意压低嗓音说的。

  杀人诛心,谢云黎脑袋冒出四个字。

  他气血上头,想咬他,卫凌早有防备,一个翻身,把人压在了褥子上。

  只铺着一层,下面似乎还有小石子,谢云黎紧紧贴着的时候,能感觉到磕人。

  他偷袭无果,试图用脚去踹他,依旧被牢牢把握。

  这种绝对的压制,让谢云黎死死咬着牙,卫凌察觉不对,伸手去掐他的两边,让他张开嘴,免得他做出咬舌自尽的蠢事。

  感觉到他粗鲁的行为,谢云黎更恼了,顺势咬住他的手。

  “松开。”卫凌怕吵醒隔壁,也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推他的脑门。

  许是抓住了他这点,谢云黎借机用脚勾住卫凌,在松嘴的同时,勾住卫凌的脖子。

  唇上渡来的血腥,让卫凌有一瞬的愣神,等到舌头缠上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小子想咬断他的舌头。

  两人就此展开了一番漫长的博弈。

  嘴里弥漫的血腥味,让卫凌分不清究竟是被对方得逞了,还是小可怜嘴里的血侵袭了自己的口腔。

  他得空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还在,也不疼,就是有点麻。

  不等他再缓一下,怀里人再次发动攻击,卫凌也不敢松懈,就怕一不留神被他咬舌谋杀。

  两个已经从褥子上滚到了冰凉的地面,再然后是片刻的失重,谢云黎被腾空抱起来,也不妨碍他用嘴继续施展杀气。

  两人一路杀到了床榻上,不等谢云黎在仇人嘴中搅得天翻地覆,就被仇人麻利的裹成了粽子。

  “发开!(放开)”因为舌头受伤,他说话大舌头,听上去很滑稽。

  听到一声笑,他心头羞恼,想反击,但是根本没有还击的余地。

  只能暗自生气,气着气着,气哭了。

  谢云黎不是爱哭的性子,可是自打重生到现在,他已经被这个叫做卫凌的仇人气哭了不止一次。

  这要是放在上一世,他根本不会给卫凌把他气哭的机会,直接就地斩杀,看卫凌怎么得意怎么狂。

  这人生就是专门克他的,取了他一世的性命还不够,这一世竟然早早找上门,不动声色断了他的生路不说,还要一次次欺辱他。

  “要杀要剐,随你便!”

  嗓子本来就没好,哭腔让声音更加嘶哑,气头上的少年根本无法顾忌隔壁还有人在,声音谈不上小,极有可能把隔壁吵醒。

  意识到这一点,卫凌想也不想,把他后面的声音堵了回去。

  谢云黎呜呜了几声,似乎是在骂骂咧咧,手却没有把人推开,继续勾着他的脖颈,没一会儿就从被动不情愿,变成了主动招惹。

  直到他的情绪平静下来,卫凌才住嘴,察觉他不舍,又低头啄了啄,声音也哑了分毫。

  “你乖,就不杀你。”

  温柔低哑的声音恍若加了醇香的酒酿,令人迷醉。

  谢云黎恍惚片刻,意识到他真的存了要杀自己的念头,又被气到了。

  “那你干脆杀了我。”他声音还有哭腔,本来想展露的狠辣变成了闹脾气的撒娇。

  卫凌吐息,有种被撩了一下心尖的错觉。

  “暂时舍不得。”不是故意撩他,说的是实话,相处了几个月,知道他的过去的不容易,卫凌真下不了手。

  谢云黎也没有放过“暂时”二字,又是一阵冷笑,闭上眼,不言语了。

  他察觉卫凌起身离开,抿紧嘴角依旧不说话。

  卫凌去点灯了,这会儿也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了谢云黎的神情。

  哭的脸通红,连细白的脖颈都浮着淡淡绯色,晶莹的泪珠沾着乌密的睫毛,怪让人想欺负的。

  卫凌垂下眼帘,掩住了一闪而过的暗色。

  他走上前,把人从被子捞了出来,经过一番博弈,和被子的禁锢,谢云黎的里衣已经沾了不少汗水,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鱼。

  卫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让他自己换上。

  谢云黎抓着手里的衣服,赌气地褪去身上这件后,就坐在哪不动了。

  空气中的冷意让他抖了一下,他也坚持不自己动手。

  见卫凌迟迟不上前,他抓紧手里的衣服,用命令的口吻:“伺候本殿下穿衣。”

  卫凌还是不动,他眼睛在那两朵娇花上发怔,不知是在赏花,还是在走神想别的。

  谢云黎看不见,只好抓起手里的衣服凭直觉朝前丢,恼怒的声音藏着委屈:“卫凌,给我穿衣服。”

  以前他不情愿,他非要对他动手动脚,方才都已经那样亲密了,这会儿反倒装起矜持了。

  我呸!伪君子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屋子里似有轻叹响起,察觉有人近身,原本满腹委屈的少年嘴角翘起弧度,意识到这样不妥,又尽力绷直嘴角,不能让某人看出一丝一毫。

  卫凌看得明明白白,给他系上衣带后,拉过被子。

  谢云黎以为他又要被裹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他,一起躺下去。

  卫凌并未推开他,将被子拉过来盖上。

  还换了个动作将人搂在怀里,好入睡。

  谢云黎眨眨眼,一时搞不清楚他的心思,安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卫凌说什么做什么,他刚想动,就被按住脑袋。

  “乖,睡了。”

  谢云黎眨眨眼,被卫凌顺到毛的他,心思很快又活泛起来。

  你让我睡,我就要睡?乖什么乖,我就不乖,凭什么要乖。

  谢云黎一动,原本按住他脑袋的手放到了后颈,温柔地上下按压,比起安抚更像是无声威胁。

  他一只手,就能拧断他的脖子。

  小命被仇人一次次拿捏,玩于鼓掌,眼睛又开始泛起水光,他抿紧嘴巴,却还是控制不住铺天盖地的委屈。

  卫凌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爱哭?”

  爱哭鬼怎么当暴君?

  谢云黎不说话,凭借刚才的响动,找到了卫凌的嘴巴,再次堵上去,不准他说话。

  他又想攻城略地,但这一次卫凌抿着唇,不给他任何打开城门的机会。

  被拒之门外,眼泪掉得更凶,被泪水浸泡的眸子像是有了鲜活的情绪。

  他眨了一下眼,眼泪哗啦啦往下落,写满被坏人欺负的委屈。

  实际上,谢云黎又能看见了,看到了这人黑沉沉的眸中饱含的无奈。

  他再次敲响城门,水光滟潋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卫凌心头跳了又跳,总觉得小可怜恢复了视觉,不等他仔细观察,谢云黎已经找了他松懈的时刻,终于带上灵活的武器和他比试。

  没一会儿,换好的衣裳再次变得汗津津,他闭着眼,小声:“帮我。”

  卫凌在制止和放纵之间摇摆,不等他选出一个合适的选择,谢云黎伏在他耳边,乖乖叫着:“卫凌哥哥,帮帮阿梨。”

  他没让卫凌看到他的眼睛,以免暴露能看见的实情。

  更何况根据之前来看,这种复明可能只是暂时的,所以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明知道谢云黎远没有表面上看得那么乖巧,卫凌还是被他乖软的撒娇弄得心头一跳。

  卫凌不动声色替他解决难题,听着耳边传来的紊乱呼吸,他在关键时刻改变了策略。

  “你要当谢云黎,还是卫梨花?”

  眼看就要冲破却卫凌生生压了回去,谢云黎倒吸一口凉气,又难受又生气:“你才是卫梨花。”

  颤颤巍巍的腔调也不知道是难受的哭音,还是被气出来的动静。

  闻言,卫凌不合时宜地笑出声,他发现欺负这个未来的暴君还挺好玩的。

  “那你想叫什么。”卫凌的拇指按得更紧了,不给他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谢云黎恼得不知道该如何示好:“别想我帮你。”

  他知道卫凌也不好受。

  卫凌挑眉,并不接受威胁:“我可以自己来。”

  看到小可怜的表情,又轻笑,用另一只手抓住小可怜的其中一只手,意味深长:“或者这样让你来。”

  如果他想,他有很多方式。

  “除了谢云黎,你想叫什么,嗯?”一声懒洋洋的嗯散发着无尽的恶趣味。

  卫凌的性格本来就如此,在军营里全是一堆汉子,免不了听一些没有顾忌的浑话,久而久之他也沾上了一些恶习。

  只不过出了军营,他面对的最多的人是亲朋好友,自然不可能把这一面展现出来。

  他能对他温柔,也能对他恶劣,就看小可怜想扮演什么样的人了。

  “想叫什么?”卫凌循循善诱,“不如先来想想,你想姓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他顺着百家姓一个个报下去,唯独避开了谢。

  “小阿梨,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