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给他猜对了。虞粲推他:“少爷,你喝醉了,我给去给弄碗醒酒汤吧。”
“醒酒汤?”孙奕绍一把抱起虞粲,“你就是我的醒酒汤。”
他不顾虞粲的反抗,把人压到床榻上。虞粲瞪大了眼睛,急道:“少爷,你忘了你以前什么样子了吗?你放开我!”
“记得,当然记得。”孙奕绍把虞粲的手绑了起来,“以前我就觉得,你肤色又白,腰也细腿也长,真是被那张脸给害了。现在你既然变好看了,我当然不能辜负这副绝佳容貌。”
孙奕绍揽过桌上那壶酒,掐着虞粲的下巴,撬开他的唇舌,把酒灌了进去。虞粲被烈酒呛了喉咙,不住咳起来。他偏头把剩下的酒吐了出来,酒水在他衣裳上开出一朵朵深红色的酒花,像是濒死的山茶芍药。
“这可是好酒,你就这么给吐了?”孙奕绍把酒瓶一扔,“算了,你现在可比这酒好。你给我乖乖躺着,我不会弄疼你的。”
“少爷……”虞粲道,“你不能这样,我们是亲兄弟,你是我哥哥……”
他话没说完,就挨了孙奕绍一巴掌:“我太给你脸了是吗?我姓孙,你姓虞,谁跟你是亲兄弟?跟我称兄道弟,你也配!”
虞粲何尝不知孙奕绍根本没把他当个人看,他挣扎起来,却被孙奕绍死死压住。
“叫你陪我喝酒不肯,给我睡也不肯。”孙奕绍道,“你怎么总是不听话?”
接着,他话锋一转:“想我不碰你,也可以。”
虞粲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好心,忐忑地问:“你想如何?”
孙奕绍却摸着他的脸,笑道:“我能干什么?就像你说的,你好歹是我爹的种,我现在没兴趣了。不过嘛,你知道的,我娘一直不喜欢你娘,每每有人在她面前提你两句,她就不大高兴。你说我要是时不时跟她说点话,她该怎么对你娘?”
“孙奕绍!你别太过分了!”
“我就是过分,你能奈我何?哟,哭了?”孙奕绍擦掉虞粲脸上的泪,哄道,“我吓你的,我一向对虞姨还是很尊敬的。她虽然算不得我正儿八经的庶母,但好歹是你母亲。你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一定好好对她,哪怕是我娘也不能给她气受,好不好?”
孙奕绍今夜是势在必得,那么些年虞粲都没能反抗得了他,这次也是一样。
见虞粲不动了,孙奕绍便去解虞粲的衣裳,他嫌系带繁琐,又改为撕扯。
“你别撕这件衣服!”虞粲制止他。
巾帛的破碎声很独特,像决绝、像断水,喜欢的人听起来大抵很舒服,可落到虞粲耳中只有无尽痛楚。
“一件衣裳而已,我再给你买就是了。”孙奕绍搂住虞粲的腰,“我昨儿才试了红香楼的翠羽,可现在瞧着,你比他还好些。”
月光映上虞粲的半张脸,泪珠一如云间皎月。他此刻生出一种后悔,他到底为什么要朝莫惊春要这张脸?莫惊春说要来找他,还会来吗?
半月后,朝梦玉。
莫惊春本以为他们从空杳仙宗回来后,魔宗一定会来找麻烦。然而,魔宗就如同销声匿迹了一般,这反而叫莫惊春担忧。花月族人们这段日子都搭在和暗处的魔宗周旋上,洗尘节却悄然而至。
洗尘节在每年的五月初三,是花月族最重要的节日。它起源于第一枝晴雪流月的绽放,后来渐渐成为花月族的象征之一。这一日花月族人们会穿上青红间色的族服,戴上自己的银冠,与族人们交换编绳手串。黄昏时等柳风吹起,一同在思暮河边祝祷山河安宁。
而莫惊春的生辰正好在这一日,花月族人不论男女,十六岁便算作成年,在那日需要一位长辈为他们戴上银冠。明日莫惊春便正好十六,于他而言,今年的洗尘节尤其不同。
趁着夕阳,莫惊春把兰雪拉到山顶:“今日看个够,省得又在黑漆漆的洞里望梅止渴。”
兰雪跟他肩并肩坐下:“什么叫望梅止渴?我们在洞里的时候也没有梅子。”
莫惊春笑起来:“就是一种不切实的安慰,这不重要。不过,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夸我了吗?”
“知道。”兰雪急于表现自己,“我新学了个词,叫鹤立鸡群。你就是那只鹤。”
“我是鹤,那谁是鸡?”莫惊春道,“你这是在骂人知道吗?”
兰雪摇摇头:“不懂。”
“不懂就算了。”莫惊春的手撑在身后,看着夕阳,忽然惆怅起来,“也不知道舅父如何了,今日问族长,族长说快了。可明日就是洗尘节,他回得来吗?”
兰雪问:“为什么我只见过你舅父,你爹娘呢?”
提及父母,莫惊春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莫惊春已经过了伤心的时候,“你不知道爹娘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才不想有人因为他们不在了而伤心道歉呢。你知道花月族很多人都是走婚来的吧?”
兰雪不看夕阳,只看夕阳下的莫惊春:“我知道。”
“像十一、莲房,他们都是。姐姐要是没遇到秦思文,可能以后也会这样。”莫惊春道,“但我不是。我爹娘一辈子就认定了彼此,我倒是像送的。你见过那种有了孩子,就一直围着孩子打转了父母吗?我爹娘不这样,有我之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我之后也一样。和我一比,他们才像小孩呢。他们满天下四处游山玩水,顺带行侠仗义,但是我小时候身体不大好,他们也不带我。”
说着,莫惊春又道:“他们可能就是不想带我,我娘肯定觉得小孩又哭又闹,带起来浪费时间,就把我扔给了舅父。”
兰雪道:“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他们玩几个月就回来看我,给我带新衣服、好吃的、好玩的,住一段时间又走。我还蛮喜欢他们回来的,我爹会给我讲睡前故事,还会给我扎秋千做木马。我娘嘛……她只会捉弄我,有时候叫我走在前面,我一回头她就不见了,吓得我直哭。哦,你知道有一次她回来见着我说什么吗?她说,‘好可爱的小孩,你是谁家的?’,我说我是你家的呀,你不认得了吗?我娘说,‘我当然认得,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莫惊春说着说着就笑了,兰雪道:“她一定是骗你的。”
“我知道。”莫惊春撑着下巴,“但是那个时候还很小,以为她真是出去玩了一圈,就忘了我呢。我一年里最期盼的事情就是他们回来,有一次舅父就去跟他们讲,说小惊每日都在山门坐着,等你们回来。我娘知道了呢,就来跟我说,难道没有爹娘你就过不下去吗?爹娘不可能一直陪着你,就像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日子,不可能永远留在爹娘身边一样。她叫我习惯他们不在或者别人不在的日子,也不许我在去山门口坐着了。后来是一个秋日,他们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莫惊春有些落寞,兰雪当然明白这代表着莫惊春的爹娘去世了,他问起原因:“为什么?”
“我娘有气疾。她没了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从湖怪手里救一个孩子的时候病犯了,爹为了救她,也不在了。”
“那个孩子呢。”
莫惊春道:“孩子倒是救回来了。”
他的眼睫在夕阳下扑闪,一如蝶翼,兰雪忍住想碰的冲动:“不要伤心。”
“很久以前就不伤心了。人生苦短,贵在及时行乐。她不也是因为这样想,所以才和爹四处游历的吗?”莫惊春道,“早知如此,我倒是宁愿她不生下我,没有我,她没准还能多走两个地方呢。”
“不要这么说。”兰雪安慰他,“她爱你。”
她爱你,我也是。
“嗯。”莫惊春拨弄着地上的草叶,“我知道。”
兰雪靠近他:“其实娘说的也不全然对。”
“娘?”莫惊春笑起来,“你别省词,那是我娘。”
“都一样。”兰雪凝视着莫惊春的眼睛,“会有人一直陪在你身边,寸步不离的。”
“谁?”
一阵晚风吹过,二人的长发在风中交握。落日熔金,莫惊春和兰雪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山峦似乎都空旷了,只余下他们两人。
“我。”
莫惊春和兰雪在山顶上坐了好几个时辰,直到莫橘夏来叫,他们才回去。
入夜,莫惊春合上书,敲了敲身后的木墙:“你还不睡?”
兰雪一个人坐在主厅里,手里拿着一截银丝,不知道在弄什么:“不睡。”
“你不睡我可睡了。”
兰雪也敲敲木墙:“睡吧。”
接着便是莫惊春滚进被子里的声音,兰雪听着,微微笑起来。
翌日,莫惊春罕见地起了个大早,他穿好花月族的族服,对着镜子折腾了好一会儿自己的头发。
主厅的桌上搁了一个红木匣子,莫惊春想把它打开,手小心翼翼地伸出来,被莫橘夏一下拍开。
“爹不在,银冠要族长给你戴的。”
莫惊春道:“我没想偷偷戴,我就看一眼。”
“不行。”莫橘夏拉开他。
莫惊春在一旁坐下:“你是不是做的很丑,所以不敢给我看?”
花月族人的及冠银冠都是由亲人打的,莫惊春的当然也是。莫橘夏早两年就抢了这个活,一直不让莫惊春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