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秋风呼啸而过, 吹动车帘扑扑作响,马车内紧贴的两道身影相拥亲吻,几乎沉溺在无尽的柔情蜜意中。

  楚颐微微睁开双眼, 看着车顶上垂坠下来的流苏穗子, 一时有些迷茫。

  方才明明是他要报仇,明明是他将顾期年压在车厢上,明明是他想让顾期年也尝尝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怎么一转眼又被他压在了身下。

  车上铺了厚厚的长绒毯子, 贴在后背柔软舒适, 楚颐浑身瘫软, 原本空洞无处安放的心,好像突然落在了实处, 几乎毫不设防地任他予取予求。

  楚颐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亲起来如此舒服,当初刚回京被他绑入顾府时就应该……

  正胡思乱想,怀中骤然一凉, 顾期年微微起身,垂眸静静看着他的双眼, 不时喘息着。

  “楚颐,”他轻声道, “为何没有随唐知衡一起去邑城?”

  楚颐抬眸看他, 那张清冷好看的脸上,乌黑的瞳仁中是掩饰不住的眷恋和柔情,炙热地让他整颗心都跟着跳快了几分。

  可他说话的语气那么肯定, 带着一丝不解和疑虑, 楚颐微微蹙眉, 顾期年该不会以为阿衡截了他去邑城的公事, 是为了带他一同去旧地重游,借公务谋私吧!

  “本来就没打算去,”楚颐好笑地随口应了一声,又忍不住想哄着他,故意道,“去了就见不到你了。”

  顾期年垂了垂眸,丝毫没有高兴的样子,低声问:“那我们这样,你不怕唐知衡知道吗?”

  阿衡性子和善,若是一般的事情,必定不会在意,可他最近好像的确很在意顾期年在他心中的地位,在意顾期年会不会将他从身边抢走。

  看着他的表情,楚颐笑容微僵,犹豫道:“我们偷偷的,不让他知道好不好?”

  顾期年沉默看着他,目光一点点冷了下来,片刻后起身坐了起来,自顾自整理着微皱的衣襟。

  “我不喜欢这样,世子还是找别人吧。”

  他冷笑着说完后,就再不看楚颐一眼。

  “找别人?”楚颐目光微冷,似笑非笑道,“你说真的?”

  “既然愿意让我找别人,当初为何非要把司琴送走?

  顾期年手指微顿,淡淡道:“那是因为那时你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可是唐知衡回来后,只有他不一样,我再坚持不过是笑话,我和陆文渊,司琴在你心里有区别吗?”

  看着他脸色阴沉,语气却莫名委屈,楚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被人这般质问过,还是在他主动的时候,就好像一片热情顿时被冷水浇灭一般。

  楚颐脸色骤冷,最终还是忍下了怒意,伸手拉住他修长的手道:“好了,乖,别生气。”

  顾期年甩开他的手,冷笑道:“那你说说我们这算什么,偷情吗,你把我当什么了?”

  听他如此较真,连偷情这种词都能说得出来,楚颐眉头皱了起来,明明他也很喜欢,还口是心非让他找别人,若真找了别人,顾期年真的能不生气吗?

  楚颐道:“你到底要不要?”

  “不要,”顾期年道,“除非你跟唐知衡分开,不然这辈子都别想。”

  楚颐目光冷了下来,淡淡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真不要?”

  顾期年没有说话,目光落在紧闭的车帘上一动不动。

  “停车!”楚颐骤然对外冷声道。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少了车轮碾压地面的声响,车厢内安静得厉害。

  “下车。”

  等那道身影毫不犹豫地下车离开,楚颐胸膛微微起伏着,周身是抑制不住的火气。

  他伸手将车内的矮几铜鼎砸了出去,尤不解气,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血不停沿着唇角滴落,没入厚厚的绒毯里,整个人更是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撑不住一般。

  江植在车外道:“主人咳得厉害,可要属下马上掉头去沈大夫那儿?”

  楚颐没有应声,他闭着眼睛勉强缓着气。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风声渐渐小了,周围摊贩卖力吆喝起来,京城主街依旧是繁华热闹。

  楚颐静静道:“回府吧。”

  江植低低应了一声后,马车重新跑了起来。

  楚颐随手掀开帘子朝外看去,此时主街上游人渐多,顺着回府方向一路过去,却再也未见到顾期年的身影。

  刚想放下车帘,却刚好看到前方一架马车从不远处的小巷驶了出来,雕栏画栋十分张扬,透过半透明的薄纱,依稀可见五六个白衣少年坐在车内。

  马车前还坠着个小小的牌子,听江植回禀才知道,原来那是锦绣布庄的马车。

  朱湛明说过的话倏然自脑海中响起。

  “锦绣布庄的两位老板得知顾小少主喜欢有性格些的,最近还物色了不少貌美男子,打算送到他身边呢……”

  可笑,顾期年原来也没闲着嘛。

  楚颐心里愈加不舒服,掀开车帘对江植道:“待会儿去绿柳镇找一个人,他叫清陵,今日天黑之前带来见我。”

  江植恭敬应了一声。

  楚颐目光落在前面的马车上,却依旧没有舒服多少,冷笑一声,又道:“将那辆马车拦下。”

  江植向来明白楚颐的心思,得了令后,立刻扬鞭一挥。

  京城街道本就拥堵,锦绣布庄的马车又花哨又大,像是游街一般,一路走得极慢,国公府的马车平日出行低调,车上并未悬挂府牌,不多时,便将那辆马车超了过去,江植牵起缰绳使劲一拉,马头调转,直直横在了路中央。

  “你们怎么驾车的?”那辆花哨的马车骤然被拦了路,车夫立刻起了火气,大着嗓门呵斥起来。

  路人一时纷纷驻足看去,周围传来议论纷纷声。

  江植跳下马车,看了眼紧闭的车门,平静道:“马车里的人都下来。”

  车夫不明所以,见他一身素色衣衫不像有身份的,大声骂道:“知不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又知不知道马车里的人要送去哪?活腻了不成!”

  楚颐坐在车内,听闻此言不由冷笑,更加好奇这些特意选给顾期年的美人们都是何等风姿了。

  江植皱了皱眉,手已下意识按在佩刀上,冷冷问:“究竟下不下车?”

  “你是哪来的,竟敢……”那名车夫正嚷嚷着,一把长刀已紧贴耳侧飞过,直直没入马车紧闭的木门内。

  周围惊呼声四起,车夫瞬间吓破了胆,也不敢再拿身份压人,忙不迭将车门打开,里面男子们纷纷下了车。

  楚颐掀开车帘一角冷冷朝外看去。

  那些男子都尚且年少,至多与顾期年差不多年岁,相貌倒是极好,甚至有一两个与陆文渊不相上下,身上皆穿着白衣,眉宇间却不是一味的温顺服帖,倒真是个个有性格的样子。

  不过一个生意人,不是想着拿钱砸人,就是想着邪门歪道,也不看看这马屁拍的合适不合适。

  楚颐放下车帘,冷笑道:“人不错,赏给瑶仙阁好了,其他照原来习惯处理。”

  江植应了一声,还未再有动作,正巧看到金吾卫巡查路过,那位车夫脸上青白交加,在乱哄哄的围观声中,大哭着扑上去申起冤来。

  金吾卫巡守皱眉推开他,目光落在江植身上,脸色微变,恭敬行了一礼道:“江统领。”

  车夫的哭声立刻止了,目光惶恐地看着他。

  江植平静点了点头,道:“稍后将这些人送去瑶仙阁,就说主人有赏。”

  金吾卫恭敬领命。

  “另外,”江植又道,“锦绣布庄明目张胆攀结权贵,以行使生意便利,甚至不惜抹黑顾家小少主,先将布庄查封,后续交由顾家亲自处理。”

  说完目光落在车夫身上。

  车夫浑身颤了颤,再看向他的目光已没了方才的趾高气昂,正欲开口求饶,江植道:“以后这种事让你们老板少做,不然惹祸上身就不好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驾车离开,留下围观群众惊异交加议论不停。

  马车回了国公府,楚颐下了车后,脸色苍白地已没了一丝血色。

  他回了浮翠园后,服了药就打算歇下,又刚好接到唐知衡的来信。

  楚颐提笔回了信,到了午间又用了午膳,实在抵不过身体疲累,躺在软塌便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天色已经黑尽,绫罗守在身侧轻手轻脚备着晚膳,见他醒了,立马道:“主人,江植已将你要的人带来,此时正在外面侯着,可要唤进来?”

  楚颐撑坐起身,才想起今日吩咐他去接了清陵来。

  只是原本他不过是与顾期年置气,若说真的要在身边重新养个男宠,他此时还真的没太多心思,况且过不了两日,他就要出发去衡州了。

  只是他真的挺想知道,顾期年是不是真的要他找别人,真的愿意看他身边再有新人。

  楚颐半垂着头忍不住又咳了起来,许久后勉强道:“让江植将顾期年带来,不听话的话,不必对他客气。”

  说完,又道:“他此时应该与金吾卫一起处理锦绣布庄的事,带来后让他去旁边的院子等我。”

  绫罗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

  楚颐慢慢用完晚膳,又起身去沐浴,等换了衣衫坐回床前,才听绫罗说,顾期年已经带来了。

  楚颐慢慢喝完一盏茶,令人将清陵唤来,带着他一起去了顾期年从前曾住过的院子。

  外面天色已是浓黑,那件院中海棠依旧开得热烈,屋内烛火通明,房门紧锁着,听不到一丝声音。

  到了门口时,楚颐偏头看了清陵一眼。

  他相貌真的挺不错的,只是胆子实在是小,尤其在得知楚颐的真实身份后,脸色几乎惨白,整个人木木呆呆的,头都不敢抬一下。

  楚颐拉住他的胳膊,笑道:“听话一点,过两日等我离开了,就为你赎身可好?”

  清陵垂着头,应都不敢应一声。

  两人一同进了房间,屋内没有留下人,一路进了内室后,一眼就看到被绑住双手静静坐在床边的顾期年。

  看来他是真的不想过来,当初回京时楚颐被他绑住手脚又推又咬,没想到他也有今天啊。

  “给我解开。”

  顾期年冷冷开口,目光落在楚颐身旁的清陵身上时,脸色微变,嘴唇紧紧抿了起来。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轻笑一声走上前,道:“好吧,解开就解开,想走就走,反正我已经有清陵了。”

  说完上前将他手上的束缚解开来。

  顾期年沉着脸坐在床上,浑身是令人惧怕的寒意,静静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让我找别人吗?”楚颐道,“我听话还不好?”

  他俯身轻轻捏了捏顾期年的脸道:“有没有觉得他和你小时候挺像的,我一直就喜欢这样的,你不喜欢,那让他留在我身边就好了,以后你也别想抱我亲我,不是不喜欢偷情吗?”

  顾期年忍着脾气看向他,整个人气呼呼的,抿唇道:“我乱说的,你让他走。”

  接着冷冷看了清陵一眼道:“滚出去!”

  清陵抖了抖,连忙退下。

  楚颐站直身体,冷笑道:“你还真是变脸变得快啊,是不是又想像送走司琴那样将清陵送走,只要我喜欢的都要夺去,还记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吗?顾家人就是这么报恩的吗?”

  顾期年抬眸看向他,静静道:“你就非要这么多人陪吗?一个唐知衡还不够?”

  “不够,”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我就是要清陵,等我去了衡州,路过抚州时,我还要陆文渊和司琴。”

  “只要是我想要的,一定要得到。”

  “你不是不想吗?”楚颐淡淡道,“你不想多的是人想,我也可以亲别人抱别人,你算什么,也就是看幼时的情分我才对你有几分感觉,等我走了……”

  顾期年胸膛起伏着,目光中满是寒意,忍不住满心火气,伸手将楚颐拽在床上,死死钳制住他的手腕。

  “你再说一句。”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楚颐忍不住轻笑出声,“再说十句也是一样。”

  说完他又轻声哄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陆文渊和司琴……抱起来亲起来哪有你好,你别闹别扭,我以后都不要他们了好不好?”

  顾期年手指微松,放开了他的手,垂眸道:“在你心里我跟他们就是一样的对吗?”

  “我是很想,而且还想别的,要不要一起试试?”

  顾期年低声说着,伸手将楚颐揽在怀里,自后背紧紧抱着他,紧接着,伸手探入衣襟内,修长手指缓缓下移。

  楚颐浑身一僵,倒吸一口凉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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