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将军出征,于整个北玥而言是天大的事,北玥帝携文武百官亲自相送,百姓夹道跪送,场面震撼人心。
司慕醴骑在乌黑的高头大马上,单手握剑柄,剑眉星目,俊朗如战神下凡,让人不可直视其颜。
比起这些,城楼上巨大无比的牛皮鼓才是此次的重中之重。
因为北玥有一传统,但凡上去敲响过送行鼓的皇子,必然是下一任帝王。
北玥帝已经现身,现在就看是九皇子还是十三皇子敲鼓了。
大臣们一边满面肃然地注视前方,一边用余光偷窥城楼上方。
当太阳渐渐爬升上来,鸟儿于枝头歌唱,人群中忽然起了喧哗之声。
“快看,城楼上有人!”
“快快,是哪位皇子?”
……
诸如此类的声音不断,唯有司慕醴目视前方,等待鼓声响起。
他镇定从容,殊不知内心早已汹涌澎湃,只是勉强在众人面前维持他英武形象。
“啊!是九皇子!”不知是谁大喊,惊的司慕醴再也控制不住激动心情,猛地抬头,双目灼灼,看向上方。
而落云辞恰好朝他看来,两人的眼神不期而遇,只短暂相视,胜却千言万语。
朝臣方向,十三皇子阵营的人焦躁不安。
“怎么是九皇子?为何不是十三皇子?十三皇子去哪了?”
“嘁,九皇子也配?他本该死的。”
“嘘,此事乃陛下亲定,不可妄言!”
……
实则北玥帝在见到登上城楼之人是落云辞时,也惊呆了。
别人不清楚,他原本定的是十三皇子敲送行鼓,为了防止落云辞捣乱,他派高手看住了栖雪宫,掌镜司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落云辞是怎么出来的?
钧儿呢?
为何至今无一人前来通报,掌镜司是死的吗?他手底下的高手也是死的?
无名呢?
直到这时,北玥帝才发现,他身边除了一群关乎自身利益的大臣,心腹全没影了。
他心底冉冉生出一丝惶恐来。
然而不及他细想,落云辞已拿起鼓槌,众目睽睽下,有节奏地“咚咚咚”敲鼓。
鼓声豪迈震撼,悠悠传百里。
城上黑衣如宝剑,剑气贯九州。
伴随九声鼓响,司慕醴骤然沉喝:“出发!”
“出发!”众将士跟随,战马打着鼻响,马蹄踏踏,朝城外行去。
落云辞负手站在城墙上,目光悠远,注视大军黑压压一片,奔赴属于他们的战场。
落云翼近前一步,笑的纯粹灿烂,“哥,该我们了。”
是啊,他们有他们的战场,这偌大的皇城,亦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战场。
“怕吗?”落云辞这次没要求云翼避难,也没拜托邪无寐带他远离。
落云翼扬了扬下颌,“不怕。”
他曾经历过绝望和痛苦,曾面对数百掌镜司的杀手,曾亲眼看着保护他的人阵亡……
血与泪,最是能催人成长。
他早已不是当年懦弱,需要靠哥哥保护的皇子了。
“好,哥交给你个任务。”
“什么?”
-
回到宫中,落云辞就被大内侍卫包围了,带到北玥帝面前。
北玥帝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拓跋云辞,你弟弟呢?”
落云辞问:“本宫有那么多弟弟,您说的是哪个?”
嘶,这小子今天不太对啊。
这是和他说话的态度?往常即便不尊敬他,多少说话客气些。
眼下不装了,摊牌了?
他最大的底牌司慕醴已出征,生死难料,他确定要在紧要关头与他翻脸?
落云辞歪头,“陛下怎么不说话?”
“你——”北玥帝气的一噎,“钧儿,钧儿在哪?”
“哦,您说拓跋钧啊,本宫与他有生死大仇,正想找他算账呢。可本宫找了他一晚上,也没找到,得知您安排他去敲送行鼓,怕他错过,索性便顶替他了。怎么,您也没有他的消息?那真是奇怪了,萱贵妃也不知情么?”
落云辞自顾自嘀咕猜测,北玥帝静静直视他,像是要分辨出他说的话哪句真哪句假。
等他嘀咕完,北玥帝严肃道:“你确定不知他行踪?”
“不知。”
落云辞回答的干脆,不在意,北玥帝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多疑了。
正当这时,外面吵闹声和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吵的他头晕目眩,心情烦躁,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忘的干净彻底。
“混账!谁在外面无理取闹?”
侍卫通报,是萱贵妃来了。
来找九皇子算账。
到底是贵妃,皇帝的女人,侍卫拦也拦不住,很快闯了进来。
进来后对落云辞一通大骂,连北玥帝也捎带进去,搞得北玥帝一脸茫然。
“……本宫不管你们父子在商议什么密谋,若是敢动钧儿,本宫宁愿与你们拼命,你们也休想得逞……”
“萱儿,你说的是什么话?朕对钧儿疼爱非常,其他皇子哪个能比,朕会伤害他不成?你先歇一歇,慢慢说,钧儿发生何事了,他在哪?”
“在哪?你的儿子你一点也不关心?”萱贵妃情绪很是激动,像是受到了大刺激,疯疯癫癫的,看着人就骂。
落云辞没走,冷眼看着她,半个时辰后,萱贵妃终于没力气了,冷静下来由北玥帝半抱着哄,犹如甜蜜小情人,自成一方世界。
落云辞回想母妃的遗言,又一次替母妃感到不值,叹息摇摇头,起身准备离开。
他一动,萱贵妃精神了。
“你给本宫站住!”
“萱贵妃想说什么?”
“钧儿,是不是你!你害他杀人,你要故意栽赃陷害,你想当储君,你怕钧儿抢皇位?”
落云辞看傻子般看她许久,哂笑道:“拓跋钧做的好事与本宫何干?他自己心胸狭隘,做出再出格的事,本宫都不惊讶,反倒你做母妃的,难道不懂你儿子是什么样的货色?本宫实话告诉你们,拓跋钧在本宫面前和三岁幼儿没甚区别,本宫留他性命,一为报仇,二为引诱出不安稳的人。目前棋子没能发挥的他最大作用,本宫舍不得伤他。
至今为何是本宫出现在城楼上,本宫已解释过了。他不去,本宫为何不能去?司慕醴与本宫情投意合,本宫为心上人送行有何不妥?还是说,连你们也相信所谓的巧合,敲击过送行鼓的就一定是未来储君?
堂堂皇帝,连储君都要听天由命,可怜,可悲!”
“你给朕住口!”北玥帝气的咳嗽,想要召唤侍卫拦住他,然这一咳嗽便停不下来,咳的他肺快要吐出去了。
不对劲。
他立刻察觉出问题,他的身体什么时候如此虚弱了?
“快去请御医!”落云辞好心帮他一把,潇洒离去。
走出紫极宫好远,江水寒屁颠屁颠追上来,“殿下,按您的吩咐,拓跋钧连他五位哥哥,现场血腥残暴,连婴儿也没放过,掌镜司已接手现场,属下先退回来了。”
落云辞点点头,“落斩平呢?”
“啊,他啊,谭琳公子时日无多,蛊林也在催他回去,他哪里有闲工夫管北玥的事了。”
提及谭琳,江水寒拿出密信,“殿下,师父审问完药老,得到的消息全写在上面了。师父说迟则生变,先带药老回药殿清理杂碎去了。他还让您放心,保证替您清理好。”
落云辞接过密信,“你师父办事,本宫放心。”
“嗯,那谭琳怎么办?要不要从落斩平手里接回来?”
“你去提醒落斩平,告诉他,本宫是药殿殿主,想救谭琳,唯有本宫做得到。”
江水寒一惊,殿下要自暴身份?
“无妨,药殿总缩在深山不是办法,像你师父一样耐得住寂寞的人少之又少。否则为何对药殿势力向往者多,真正报名考核的人少,而外出历练者又常常留恋红尘,不愿返回呢。”
自药老浮出水面,落云辞开始思考药殿的发展方向。
一直守旧,故步自封并非好事。
可以将药殿分为内外两部分。
内主专研医术,外主势力维系和扩.张。
两者互不干扰,又相互扶持,可维系药殿绵延长久。
身为药殿殿主,他总要对得起身份和责任。
江水寒若有所思想了想,依言写下密信,传往药殿。
另一边,落斩平气恼药老给出的解药只维持三日,谭琳还未原谅他的所作所为,就再次变成傀儡,无声无息,生机断断续续,想要找药老问清楚情况,却得知药老失踪,生死未卜。
他正要找落云辞要人,栖雪宫传信,神秘莫测的药殿殿主就是落云辞本人,想要救谭琳,唯落云辞出手。
他看着床上苍白面容,瘦的皮包骨的谭琳,再不甘心送他去见落云辞,也毫无办法。
除非他狠心让谭琳彻底沦为傀儡。
罢了。
“来人,备车!”
当晚,栖雪宫迎来“贵客”,落斩平以蛊林少主身份登门拜访,求药医治谭琳。
阔别多日,亲眼看到谭琳病态的模样,落云辞险些失控砍了落斩平。
“殿下,手下留情,救人要紧。”江水寒死死抱住落云辞的腿,高呼,“谭公子性命垂危,之前又耽搁不少时日,过了今晚,大罗神仙也难救他,殿下当以大局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