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京都的年节味儿愈发浓烈。
往年落斩平并不注重,今年为了迎合普通大众,照顾即将恢复清醒意识的谭琳,他特意吩咐下人购买年货。
整座府邸因为他的改变多了些人间生气。
落斩平自己看着府里的变化,心头更多是期待和喜悦。
唉,药老已经在房间里待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治病用药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
一个时辰前,被强制要求找到药老的地阶药师领人前来,落斩平不是第一次见药老了,两人之间没说几句客套话,便直奔主题。
看过谭琳似活人又似死人的状态后,药老以药殿治病救人的过程需要保密为由,把落斩平一干人等轰了出来。
为了谭琳的命,落斩平自是愿意配合。
可谭琳的问题不是严重外伤,不用包扎,药老看病花费的时间过于长了。
他本疑心重,且药老有脱离药殿的规矩在前,落斩平担忧不已。
“司主,九皇子出宫了。”正焦急着,吴双前来禀报。
落斩平眉头紧锁,“奔这儿来了?”
吴双摇头,“去安顿药殿之人的地方了。大概,是为了修缮院墙吧。”毕竟司主在那儿和人打了一架,把一面墙撞出个窟窿来。
闻言落斩平松口气,同时意识到自己对落云辞潜意识里的恐惧,心中忿忿不平。
左思右想,道:“闭门谢客,就说本座偶染风寒,身体抱恙,不宜任何人。”
“是。”
可惜,又等了一炷香时间,落云辞依然没现身,药老倒是出来了。
“怎么样?”落斩平第一时间询问。
药老先是唉声叹气地摇头,继而询问谭琳变成傀儡的原因,正所谓对症**,知道起因方能解决问题。
落斩平隐瞒了谭琳的真实身份,将一切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言简意赅地编了一小段故事。药老听完手捋胡须,“司主莫慌张,老夫已有了方向,定能救活谭公子。”
“此言当真?”
药老反问:“司主不信老夫?”
“当然不是,药老医术高超,落某早有耳闻。”
落斩平急着去见谭琳,药老识趣地在府中住下,并保证解药今晚就能做出。
等落斩平进去了,领路人地阶药师小心询问:“药老,您真能救那个谭公子?”
药老觑了眼他,没搭理他,这在地阶药师眼里明显是药老嫌弃他医术不精,因此自觉惭愧,低着头不敢再与之对视,默默落后两三步跟随。
此刻除了药老自己,没人知道,他们奉为神医的药老在走出房门,与落斩平交谈时,手心和后背全是汗。
等他踏入属于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无外人前高高在上,仙风道骨的模样。
差一点,差一点就露馅了。
药老双手抓着膝盖处的裤子,不敢出声,只张着嘴呼吸。
缓和些后,他从药箱中取出谭琳的血。
幸好问诊的时候,那位谭公子处于傀儡的无知觉状态,取他的一些血,回头让人研究研究,最好能制出与蛊林傀儡毒类似的药,能简单控制人即可。
到时献给独孤家,想必能拿到不少好处。
嘿嘿,那可是他在药殿混半辈子也没有的待遇。
他看着半瓶略显发黑的血,犹如看金子般。
虽说往后的路有了着落,但眼前的困难还需解决。
必须把谭琳公子唤醒,才能让落斩平放过自己。
至于谭琳清醒后能活多久,与他何干?
活得久是他的药管用,活的短是病人自己不争气。
无论怎样,都赖不到他身上。
此时的落斩平尚不知自己关心则乱,被人耍了。他一双眼直直瞅着谭琳,从白天看到黑夜,中间喝水吃饭,也要和谭琳在一起。
直到房门被敲响,药老弓着身子进来。
“司主,解药制好了,可要现在就服下?”
落斩平点头,“越快越好。”
他清楚谭琳的身子,早一天清醒的机会就多一分。
药老当着他的面取出黑色药丸,落斩平接过检查,确认无毒,将其给谭琳服下。
伴随时间流逝,谭琳仍旧在昏迷,以往到了子时便会清醒的时刻,也未能醒来。
落斩平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药老急得满头大汗,幸好是晚上,光线较弱,落斩平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否则非得穿帮不可。
一屋子人从黑天等到白天,又从白天等到黑天,就在落斩平要下令,豁出一切拿**老时,床上的人……动了。
药老一双眼睛熬的通红,根本不敢眨眼,生怕错漏活的机会,是以他第一时间发现,嗷的一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下人。
“醒了,醒了!谢天谢地……”再不醒,他要准备跑路返回皇宫求助了。
落斩平手足无措,“谭琳,你终于醒了。”
他扶起谭琳,问东问西,即便谭琳不愿搭理他。
药老见时机差不多了,干笑问道:“司主大人,老夫可以走了吗?”
为表示自己的存在感,还是光明正大说一声的好。
落斩平没空搭理他,挥挥手连正眼都没给,赏钱什么的,到了他们这一级别,说赏钱是侮辱人,哪里比一个人情来的重要。
药老如释重负,卷着药箱子疾步出府,小小地阶药师追出来时,街道上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唯有寒风吹过街道上干枯的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嘶,跑的太快了。”他自言自语,“还想请教药老医术呢,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殊不知,附近巷道的拐角处,药老被束缚住手脚,堵上嘴,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蠢货从前方走过。
他拼了命的挣扎,奈何来抓他的人力大无比,他一个瘦弱老头,武功欠佳,实不是对手,气的他要吐血三升!
“唔唔唔,放开我,放开……”
“老实点!”
一路疾驰,两名壮汉带药老来到国子监附近的一座小院,直接翻墙越入,来到点着灯的后厢房。
“殿下,人逮到了。”
“进。”清冷如冰珠落玉盘,回荡药老耳畔,只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进入房间,屋内温暖如春,满身寒气尽数消散。
隔着屏风,依稀可见院子的主人渊渟岳峙的身影。
壮汉完成任务后主动退出,房间里,再无他人。
药老起身,拍拍衣袖和膝盖上的尘土,冷静下来打量房间布置。
过了会儿,屏风后的人道:“你很聪明。”
“为何不来见本宫?不想知道,本宫为何绑你过来?”
药老呵笑,“殿下说笑,殿下做事自有道理,老夫一介大夫,不懂得大道理,唯有一颗爱国爱民的心,能为殿下出力。”
“好一颗爱国爱民的心,若本宫做出出格之事,岂不是辜负了你的爱国爱民之心?”
“殿下……”
话音未落,屏风后的人道:“进来吧,一口一个殿下,却不知本宫是谁,本宫很亏的。”
药老无语,他亏什么亏,有病!
端着架子绕过屏风。
他倒要看看,是哪位皇子敢绑架他。
然,待他看清楚落云辞的样貌,一颗心悬在半空,呼吸急促几分,“殿,九殿下?!”
九殿下与十三皇子不对付,与落斩平关系不好,应该是将他认作敌对阵营的,想从他这儿了解落斩平身边发生了什么。
他是该和盘托出呢,还是替落斩平隐瞒?
纠结之际,落云辞手掌上翻,指尖一弹,黑子“啪”地敲在他膝盖处,药老猝不及防单膝跪地。
“咚。”
“殿下,你这是?”
“既知本宫身份,当然要跪下回话,本宫准你视本宫容貌,可没准你起身回话。”
落云辞言之凿凿,若非他上翘的唇角,药老真信了他的鬼话。
敢情这位皇子不仅要套取有关十三皇子和落斩平的消息,还想借机羞辱。
士可杀不可辱,真想和他拼了。
“本宫劝你安分守己,不然,”落云辞说话一顿,冷笑,“本宫的手段,是你绝对不愿见到的。”
药老对此深信不疑。
“殿下有何事请尽快说,还有贵人在等老夫回去呢。”
“你说的贵人,无非是萱贵妃。你是药殿的人,难道萱贵妃帮助你几次,就拿自己当人家看家护院的狗了?”落云辞讥讽,“药老好骨气,本宫对药殿的人品,真是大开眼界。请问,你们家的殿主知晓你的所作所为吗?”
“你,休要多管闲事!”顿了顿,“我做事殿主当然知情。”
不知为何,对上落云辞的眼睛,他忍不住多替自己辩解。
“是么?”
“是。”药老后退,“殿下没要事,老夫不奉陪。”
落云辞轻哼,拿出一块特制的血玉令牌放在桌上,“别急,先看看,看完再决定,要不要走。”
药老不耐烦,但还是忍不住看一眼。
只一眼,他傻了。
血玉令牌,上面刻有“药殿”二字,边缘绘制彼岸花,象征阴阳生死轮回,不正是药殿殿主的身份信物。
不对,殿主的信物为何在九皇子手里?
难道……
“你居然绑架药殿殿主?九皇子,你是要和我们药殿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