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士人刘未摇头感慨:“广州秋冬两季,雨水较少,江水又受海潮倒灌影响,变得咸苦,广州城中,除了寥寥几处甘井,其余也皆是苦咸,甚不堪饮。然百姓们也没有办法,只能一代代苦挨。”
“若是真如探花郎诗中所言,能有神仙将甘泉借与我广州百姓,那可是莫大的一桩功德了。”
说起这个来大家都是叹气,其实城中甘井,基本上都是被这几家霸占,好些人家还拿那井水卖钱,一桶两文。
而且这还是德性,因为这些人家绝不会差那点井水钱,反倒是那些故作清高不卖井水的士绅,招周围邻居们痛恨。
感慨之间,却见漏勺团团拱手:“这首诗正为引诸贤共议,咱们能不能将这蒲涧清泉,引入广州城中去。”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信长老说道:“探花郎有所不知,此事早年我也曾与太守耆老们商议过。不过广州地多蚬土,留不住水,要铺设五里石渠,工程浩大,非万千贯不能成事,最后只能罢了。”
漏勺说道:“最近这些时日,后学就在考察地势,其实家父在夔州的时候,便曾经造作过筅道,引嘉陵江边悬崖卤泉之水,达于县郊,免去盐工船载肩运之苦。”
“白云山地势高缓,广州巨竹繁密,稍作加工,便可作为通水的管道,除了日后维护稍微麻烦,其实花不了太多钱财。”
“倒是清泉入城之后,需要造砌石池存储,这个花费逃不掉。”
“不过我们可以烧造水泥,有了水泥之后,造池就容易了,所以此事并非不可成啊?”
蒋之奇将折扇一合,也不说什么今日只论诗词不说政务的话了:“就算造石池,州府也不是承担不起,子衡你先说说这筅道是如何造设法!”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 平叛
“呃……”漏勺不禁愣了一下,想想拿起笔:“我给大家画个图吧!”
一边绘画一边讲解:“筅道有半开式和封闭式,本来水泥厂起来之后,我们可以浇铸预制件,铺设水渠。”
“但是要给百姓们应急,只能先走筅道。”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漏勺很快画好了管道图样:“我的建议是封闭式管道,广州有的是船工,他们擅长用竹絮和松香填塞船板缝隙,制造木船……”
信长老顿时明白过来:“探花郎大苏给我寄来那车松香,原来就是干这个用的?妙极!”
漏勺说道:“竹子要用老竹,就是砍下后放置一年以上,干燥坚固的竹材,青竹不太耐用……”
所有人就看向陶安民:“这就要劳烦陶夫子了。”
陶安民笑道:“竹子生长快,老夫爱其性,种了四百亩竹园,每年都要收取不少,倒是有些存货。”
“就算一根毛竹取用三丈,这也不过四五百根。这点竹子,老夫给探花郎包了!”
漏勺不禁大喜:“多谢陶员外了!”
陶安民摆手:“不过这竹子啊,也不能白给。”
漏勺问道:“不知员外有何章程见教?”
陶安民摇了摇手中的丹桂:“刚刚探花郎一路偷奸耍滑,现在就罚你以桂花为题,做一首诗词,做得不好,这竹子就没有了,要是做得好,老夫不但援助探花郎数百根竹子……”
说完那花枝点着周围几人:“还发动士绅,捐献钱粮,打造城中蓄水池!”
“早说啊!”漏勺说道:“词作早就有了!”
走回几案前,漏勺奋笔疾书,转眼之间,一首词作跃然纸上。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
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漂亮!”蒋之奇喜不自胜:“今日携子衡同游,可算是值了!”
陶安民捻须赞叹:“‘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此词当为今年蒲涧游会之魁!”
漏勺心中暗叹,小师妹这首词里不少朦胧的隐喻,“情疏迹远只香留”,是表达对自己宦游广州,远行万里的幽怨,“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更是抱怨自己不通情趣,甚至没有定下亲事就跑了。
她也不想想她自己才十二岁!
看着周围惊喜难耐的夫子,老头儿你们倒是爽了,这首词肯定会被传扬出去,要是被小师妹知道……
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噤,一会儿下山就赶紧写信,先将今天的事情老老实实先交代一遍,要不然事发之后,日子怕是会不好过。
元祐六年广州中秋蒲涧诗会,新到任的小苏通判一诗,一词,一事,得到了广州全城上下的认可。
小苏探花直接找铁匠铺子打造了铁盘,在铁盘边缘切出小小的切口,然后通过古怪的处理让铁盘变得坚硬,制成锯床加工竹筒。
又造出十五斤重的铁矛,用滑轮吊起,依靠重力凿通竹节,变成大竹筒。
大竹筒外包裹麻布,抹上漆灰,制作成水管。
线路是小苏探花早就考察好了的,只用了七天时间,在广州折冲司、市舶司船匠和合城士民大力协助下,将五里外的蒲涧仙泉引入城中!
城中都还没有来得及造出大池,现在只能任由泉水流入水沟,不过小苏探花又让折冲司将消防用的水车组织了起来,临时性给大家送水。
蕃坊的蕃人也非常开心,蕃长蒲亚讷找到蒋之奇,表示蕃客们愿意捐资,在广州城中建设五处水池,还有小苏通判说的那个水泥厂。
蒲亚讷身边多了个穿汉服襕衫的蕃人,趁机见到了小苏通判,提交状纸。
状纸状告广州市舶司外围吏员通事刘广,利用语言之便和工作之利,冒充大宋官员,欺上瞒下,欺压蕃人,伪造票据,中饱私囊。
一介小小吏员,在蒋之奇眼里比普通百姓好点不多,一看案情不禁勃然大怒,要求刑房严查。
与刘广有瓜葛的几个官员还企图包庇,想要将告状的那个蕃人抓起来法办,神不知鬼不觉的瘐死狱中。
他们差点就成功了,但是年轻人前脚被抓紧广州牢营,市舶司和折冲司后脚就围了牢营,不但将年轻人救了出来,还反抓了一大帮的黑心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