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举行得庄严隆重,之后苏颂上表乞老,请求外任。

  其实苏颂是想要给苏油让路。

  同时苏辙也上书,请求外任。

  高滔滔经过权衡,同意了苏颂的请求,但是安排得很好——扬州。

  扬州是老宗兄的基本盘,算起来,这是苏颂第三次出任扬州。

  不过苏辙的外任请求被高滔滔拒绝了,不仅拒绝,还连下两道任命。

  丁卯,以起居郎,右司谏苏辙为中书舍人,以中书舍人苏轼为翰林学士。

  苏轼到任后立即上书:“差役之法,天下以为未便,独台谏官数人者主其议,以为不可改。

  近闻疏远小臣张行者力言其弊,而谏官韩川深诋之,至欲重加贬窜。

  此等亦无它意,方司马光在时,则欲希合光意;及其既殁,则妄意陛下以为主光之言。

  殊不知光至诚尽公,本不求人希合;而陛下虚心无我,亦岂有所主哉!

  使光无恙至今,见其法稍弊,则更之久矣。

  臣每见吕公著、安焘、吕大防、范纯仁,皆言差役不便,然恐台谏纷争,卒难调和。

  愿陛下问吕公著等,令指陈差、雇二法各有若干利害;昔日雇役,中等人户岁出钱几何;今者差役,岁费钱几何;

  又几年一次差役。皆可以折长补短,约见其数,以此计算,利害灼然。

  而况农民在官,贪吏狡胥,百端蚕食,比之雇人,苦乐十倍,民穷无告,致伤阴阳之和。

  今来所言,万一少有可采,即乞留中,作圣意行下,庶几上答天戒,下全小民。”

  这其实就是之前苏油意见的翻版,三个月后旧事重提,又拉出司马光来作伐,表示应当在详尽的统计数据基础上决定役法的设施。

  高滔滔命吕公著会议。

  吕公著立即上书,回答了苏轼提出的问题:“陛下聪幼,然天睿之姿,明见于事矣。

  前祥制役法条卷,下诸路转运司考行,今得其实。

  差、雇二法利害,前已详奏。

  今天下大役,惟宁夏路城、河北防河、东西铁路为重。

  州县上陈请施免役之法者为著,言量出为入,略许宽剩,其余罢减,民多乐从之。

  其余重役非州县可成者,当入列户司,依预算拨给专款施行。

  提举铁路局高士林,前行此法,造办铁路千两百里,未闻州县役夫有怨,良可行也。

  斯亦世易时移,盖有弊于十年之前,亦有利于今日之后。

  乞仍依雇役施法,以元丰六年至今役务为基,各州县预作谋划,慎量所需。

  民力有余者减免宽剩,民力不足者调济国帑,则诸事可为,上下可安也。”

  癸酉,诏:“诸路坊郭第五等以上,及单丁、女户、寺观第三等以上,旧纳免役钱并与减放五分,馀皆全放,仍自元祐二年始。”

  “仍行雇役,作立预算,许支州县所余宽剩钱粮。”

  “有不足者,转运司奏户部立项请款。”

  “命祥定役法毕仲游重制条例具闻。”

  安石相公的免役法,总算是保住了!

  ……

  翰林是机要之地,学士下班后皆要落锁,称之为锁院。

  朝廷多事,制撰纷冗,苏轼一入馆,就陷入了文章地狱。

  此外还有不少请托和朝廷委派的任务,如大佬富弼、司马光、王安石的行状、墓志、神道碑之类,或撰文,或作书,不计其数。

  司马光的墓志铭是范镇所写,其中引用了苏轼的《司马文正公行状》,却牵扯上了王安石,有“在昔熙宁,阳九数终,谓天不足畏,谓民不足从,谓祖宗不足法,即裒顽鞠凶”语。

  范镇是提携苏家人的老前辈,与苏轼苏辙交情深厚,又同为蜀人,苏轼一贯尊称其为“范二丈”。

  范镇写完墓志铭,托苏轼书法,苏轼辞谢道:“二丈之文,轼不当辞,但恐一写之后,三家俱受祸也。”

  苏油听说后,也给范镇写信:“三不足者,为司马十二丈举试策题,实非荆公所言。油昔在京中,知先帝相与诘答甚详。”

  “公名臣硕儒,时望之重,文章可不尽实哉?乞删此句,庶几不入后世讥口,而子瞻亦必不辞也。”

  范镇得书摇头,对门客说道:“明润稳称倒也惯常,难得子瞻有此长进。”

  于是笑着删去墓志铭中“三不足”之句,再命苏轼书写。

  所幸今日事情不多,苏轼从馆中出来,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身子,从袖中取出一对儿核桃,在手上揉搓起来。

  士大夫天天执笔很久,有闲暇便需要放松一下手部肌肉,这是苏油带到这个时空的法门,现在大宋士林当中,也渐渐流行起盘核桃搓珠子来。

  打扫的老军见到苏轼,收起扫帚站到一边:“学士辛苦,今日倒是散馆得早。”

  苏轼笑道:“你也辛苦,今日恶客没来?”

  老军笑道:“吃了几日素,估摸着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