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夫看过之后,却只说要云良不要忧思过度,放下过去的心结。

  “大夫,吾儿真的没有身孕吗?”

  大夫被这么一问,吓得开药方的手都抖了一下。

  “回大人的话,公子只是心绪郁结才会有干呕反应,并不是怀孕所致。”

  沈河听了这话才安心些许,轻轻拍着云良的后背。

  “儿啊,放宽心,爹一直陪在你身边,什么坎儿都能过去的。”

  云良吐完之后头晕乎乎的,连沈河的话都听不太清,双臂环住沈河的脖子,就闭上了眼睛。

  沈河见儿子这模样,心疼的恨不得找出清竹的尸体再抽个几鞭子。

  倒是云漠冷静些,付了诊金送大夫出门,问了问云良这段时间的反常举措。

  大夫听完云漠所说,立马明白过来,仔细交代道:“短期内,还是先将公子的身心健康放在第一位为好。”

  “若是强求公子接受弟弟出生,怕是回给公子留下部门泯灭的阴影。”

  云漠送走大夫之后,才进屋,就看到沈河正在抱儿子上床。

  本不是什么难事,可这会儿云良紧紧抱着沈河的脖子不放,沈河才难抱着云良走动。

  云漠上前,就着儿子窝在沈河怀里的姿势,直接把两人都抱了起来。

  “先把儿子放床上睡吧,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云漠这会儿都不敢直视沈河的眼睛,沈河最宝贝的就是云良。

  结果儿子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他也心疼,更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将儿子带在身边。

  说起来,那时的他还有点私心,不止是怕将儿子带在身边不安全,更是嫌弃儿子总是缠着沈河,让他们的夫妻生活一点都不和谐。

  可谁又能想到,不到半年,他云漠的儿子先是被一张圣旨指婚给了楚王,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儿子已经被抬进了楚王府……

  “是我这个当爹的没做好,才让儿子平白受了这么多罪,往后我一定会先听儿子的意见,再考虑事情怎么办。”

  沈河静静地望着云良的眉眼,忍不住俯身轻吻了一下,伸手轻轻掰动云良的手,想要让云良自己躺在床上睡觉。

  可云良即便眼睛紧闭着,一副熟睡了的模样,两只手仍然抓的死紧,沈河也不敢再加大力气,怕把云良给吵醒了。

  “你就在这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要商量。”

  云漠也看出了沈河的为难,只好示意屋内的侍从退下,才说道:“小水,不如咱们先把腹中那孩子拿了吧?”

  “虽然我很想再要一个孩子,但我还是想要看到阿良好好的。”

  “既然大黔回不去了,咱们就留在这安国,我云漠不信能在大黔闯出来的天地,在安国会闯不出来!”

  云漠说完这话立马收声,低头看云良,担心自己方才过于激动,嗓门太大,给云良吵醒了。

  但云良还是紧闭着双眼,环抱着沈河的脖子不松手。

  沈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说,咱们何必非要闯出什么名堂来?”

  “咱们为什么不能顾着自己,谨小慎微的在这安国求一席藏身之地就好?”

  “我们也只是再寻常不多的一家人,何必有那样大的抱负?”

  “做不了大将军,咱们做平头老百姓也能活下去,不是吗?”

  云漠听到沈河这话,沉默了许久,才道:“可曾经追随过我们的那些士兵怎么安息?”

  “我们是可以安稳度日,可晚上怎么办?那些将士倒下时望向我们的眼神,你真的能忘掉吗?”

  说着,云漠将自己的上衣除去,朝沈河展示自己身上的伤痕。

  “这些都是我的勋章,是我为国奋战的痕迹,可我每日沐浴时,都不敢看过去。”

  “小水,沈河,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沈河终于抬头望向云漠,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看着就让人心疼。

  “那我们的儿子怎么办?”

  “你要让阿良跟着我们一起担惊受怕吗?”

  “阿良什么都没享受到,凭什么要被影响,把日子过得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云漠拧眉,“可他也当了十余年的云公子,别家公子享受的待遇他缺什么了?”

  “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只要云良出门,报上我云漠的名字,谁不会让着他?”

  “这还不够吗?”

  沈河用原本搂着云良腰的手捂住云良的耳朵,反驳道:“可那是因为阿良是咱们的儿子,只要是咱们的儿子,都有这样的待遇。”

  “阿良从没有因为自己的云良这个人,而享受过任何的关照。”

  “我们觉得阿良孤单,所以将从战场捡回去的清竹给阿良作伴,还因此减少了原本该给阿良的关照,害的阿良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阿良从来都不孤单,他也不缺玩伴,他缺的,是咱们的陪伴。”

  沈河越说越难过,眼泪直直落到了云良的脸上,吓得沈河立马抬手将泪水擦去,屏住呼吸看着云良。

  好在云良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睁开眼睛。

  可沈河和云漠却都不敢继续说话了,对视一眼后,又同时撇开视线。

  云漠对沈河这种百事以儿子为先的态度,厌恶极了!

  明明他才是要陪沈河度过后半生的人,可沈河的视线却时常落在儿子的身上。

  他气恼,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儿子也是他的儿子,他总不能把儿子给弄走,只能想办法将注意力夺回。

  就像现在,他也怕继续吵会吵醒儿子,但他就是想要沈河多看他几眼,只要有沈河的一个笑,他就有劲去连夜处理事情,而不是在这臭着脸干站着。

  要说当初,沈河也是他父母直接定下的姻缘,无关他的心意。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能坚持的住,不对沈河动心,只要完成爹娘布置的任务,生个孙子给爹娘带就好了。

  可从他掀开喜帕的那一瞬间起,他就难以自控的动了心,扑在沈河的身上再也回不到自己身边了。

  云漠自认自己不是个只注重情爱的人,所以他在洞房第二日,就跟着父亲上阵杀敌。

  那时的他太年轻,只以为时间过得很慢,自己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跟沈河慢慢相处培养感情。

  却不想,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大哭过一场后,就抱着父亲的遗物回了老宅,京城偌大的将军府只剩他和沈河两个人了。

  他一开始还先前沈河整日舞刀弄枪的,没有一点坤泽的模样,怎么都瞧不惯,甚至起了休妻的想法。

  可后来,朝廷急需将领,他被迫带兵出征,大半士兵不服他,只当他是靠着父亲的余荫,才能当上那个将领。

  所以他领的兵不服他,朝堂所有武将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只有沈河站了出来,以副将的身份一路陪着他,陪着他搬进了更宽阔的镇国将军府。

  父亲没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

  但更多的还是沈河的功劳,是沈河带着他一步一步拿下所有将士的心,有了十余万云家军。

  他从一开始看到沈河面貌的惊艳,逐渐转变为崇拜。

  可他的崇拜还没有变成爱意的时候,沈河进入了热潮期。

  他窃喜,只当自己往后能独享完美的沈河,他想要看见所有崇拜沈河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可你失望了,那些崇拜的视线仍旧在沈河身上,甚至,还带了几分怜悯,似乎,是因为沈河有他这样一个丈夫。

  他不服气,开始模仿沈河每天做的事情,沈河一开始满脸疑惑,许是后面明白了他的想法,主动喊他一起操练。

  他身上本就有跟着父亲杀敌时留下的伤痕,后面操练时一热,就脱去上衣,汗珠和伤痕的交错,很快引来了不少士兵与他搭话。

  慢慢的,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有崇拜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他越发膨胀,觉得沈河也不过如此,开始频繁的自作主张,用父亲留下的家产购置的商铺和侍从,想要改变将军府的条件。

  沈河注意到了他的举措,没说他做的不对,只拧着眉交代他记得培养出来一支情报组织。

  他做了,但不屑听沈河的意见,随便买了几个死士,就充作情报组织,连个确切的名字都没有,只跟人说是探子。

  沈河收到消息的时候只叹了口气,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

  他自以为办的很好,让沈河无话可说,还想着以后可以继续这么办。

  可他错了,他买的那些死士根本起不了作用,什么消息都探不出来,他成了朝堂上消息最不灵通的武官。

  沈河见他失落,一声不吭,直接接过了他手中那几个死士简单组成的组织,加了不少人进去,什么样的都有,他记不住,但沈河却都能一一记下,甚至连他们负责探查哪里的情报都能说出来。

  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和沈河的区别,他开始跟沈河表示忠心,想要将沈河牢牢困在自己身边。

  无关情爱,他觉得沈河这样的人,是天生的武将,不该拘泥于一座将军府的后院。

  每回征战,他都带沈河出征,所有消息都依靠沈河重新组织的探子机构去收集。

  但还是出了差错,不是沈河的判断出了差错,而是沈河有了身孕。

  他懊悔不已,眼看大战在即,身为镇国将军的他怎么可能留在京城?

  所以他把刚刚有了身孕的沈河留在京城内,一个人带着兵去跟外敌对抗。

  等他带着喜报回京的时候,沈河已经生下来云良,甚至连名字都取好了。

  那时的他还没有初为人父的自觉,甚至没有好好注意沈河的状态,让沈河生了病,缠绵病榻近三年,才恢复了些。

  在那之后,从前望向他时满含亮光的双眼,不再为他停留,全然落在了云良身上。

  一开始,他觉得并没有任何影响,大局已定,往后的岁月他可以大肆的享受生活。

  可他错了,他早已动了真心,他想要沈河的视线重新落在他的身上。

  云良在宫宴时偷听到了皇后一族的机密,他本可以直接解决的,却一味的拖着,他想要沈河主动来跟他商量,想要看到沈河向他示弱。

  但他错了,沈河什么时候都还是沈河,即便大病一场,还是从前那个能冷静处事的沈河。

  沈河迅速放出了云良耳聋的消息,危机得意轻松化解。

  他想要看到沈河示弱的想法落空,他没了办法,只能主动跟沈河示好。

  他跟沈河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不少,最起码,他能看到沈河的笑脸了。

  可好景不长,云良这个小家伙,还是有长大成人的一天。

  分化那日一向冷静的沈河都急的在房门前坐不住,急着想进屋去陪着云良。

  可当他看到分化成坤泽的云良,沈河还是落了泪。

  沈河不想云良跟自己一样,遭受了那么多的非议,才能坐稳一个副将的位置,却只是因为生了一个孩子,就再也上不了战场。

  沈河不知道,不是别人不让沈河上战场,是他云漠下的命令,告诫所有人毕竟嘴巴,以安全之名,让沈河待在后院,只偶尔出谋划策。

  云良分化成坤泽,云漠也很意外,却又觉得庆幸,这样,日后云良成婚之后就会搬出镇国将军府,他就能有更多跟云化单独相处的时间。

  很快,能让他和沈河单独相处的时间来了,边境突发战事,且一去就是好几个月。

  他主动申请要带沈河出征,沈河感动,却还想带着云良一起。

  云漠怎么可能同意?

  直说战役吃紧,可能还有全军覆灭的可能,安排了足够护住云良的云家军,刻意在云良面前提及此事,让云良和沈河吵架,从而顺利的将云良一个人留在京城。

  可他没想到,许久没有沈河插手的情报组织居然出了叛徒,行军路线被人得知,粮草被人烧了个一干二净。

  大军前行不能没有饭吃,他只能用老本去买,可父辈积攒的老本能有多少?

  坚持了不到一个月,才到战场,就饿死了大半士兵。

  军心不齐,首战就大败。

  他害怕了,流着泪问沈河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