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最好的他们

  宋涵的腿伤痊愈得还不错,出院第八天时腿已消肿大半,溃烂的位置结了一层薄薄的痂,皮下的黑青倒还在,但已经不影响走路了。

  只是即使能走,去哪儿张邈远依旧扶着,但宋涵也没表示抗议,他想起自己当初出车祸后的日子,自己杵着拐杖跑了很多地方,现在却有人扶着他了。他可真爱这个人型拐杖。

  如今腿见好,他一天到晚就闲不住,逼着张邈远每天带他去酒店花园透气。

  这晚的酒店花园在换盆栽,右侧全是土,张邈远便牵着宋涵往左边走,那里有一处喷泉,水珠溅了两滴在宋涵的额头,他觉得凉想抽手擦,却被张邈远捏得抽不出来。

  宋涵就笑:“我很像才学步的小朋友。”

  最近宋涵脸上的笑很多,他可真真体会到什么叫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了,能跑能走可太快活了,没事哼个歌儿唱个曲儿,恨不得长出个翅膀要飞起来似的。

  大约是他这样的精气神太抖擞,张邈远的紧绷感也肉眼可见的下去了。能看得见生龙活虎的宋涵,比宋涵说一千句一万句我没事都让他放心。

  此时听宋涵这么说,张邈远干脆转身拿起宋涵的左手,两个人面对面牵着手往前走:“确实挺像的,一天到晚嚷着要出门。”

  宋涵忙说:“那我换种说法吧,你这样拉着我,我就像刚有了腿的小美人鱼。”

  张邈远攥着那两只热乎的手:“小美人鱼才上岸的时候可没你走路这样利索。”

  “嘿嘿。”宋涵忍不住又嘚瑟起来,左腿迈了一步出去,整个人瞬间抵到了张邈远胸口,“那不是我一上岸,我的王子就拉住了我么?”

  他这甜言蜜语确实哄着张邈远了,张邈远看着那双笑意盈盈的双眼,无奈地笑了笑,顺从地点点头道:“他也不会认错人让你化成泡沫。”

  “哈哈哈。”宋涵晃了晃两个人拉着的手,余光瞥见四周无人,仰头亲在张邈远的脖子上,然后趁着张邈远松懈,抽出手就跑了。

  他溜得极快,张邈远惦记他的腿一把都没拉住,刚要追,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

  宋涵站在几米外假意欣赏一株盆景红梅,就听见张邈远对着电话应了几声,挂断后人也没再跟着过来,而是低头打字在发着什么消息。

  这两天张邈远电话挺多的,宋涵没问,但隐隐能猜到一些。

  林萌之前说创达即将上市的事,看来就在这两天。

  这十几天张邈远的工作方式就是靠网络,宋涵好几次睡着了他都还在隔壁房间开网络会议,倒是忙得林萌两头跑,隔几天带着文件飞过来,拿了签字又飞回去,宋涵都没和她说上两句话。

  他也提过自己身边有王幡葛烁他们,张邈远忙可以回去的,但张邈远总是那句话,说,有些事别人不能替他。

  如今宋涵觉得自己已经能跑能跳,洗澡上厕所俨然不是问题,腿限制不了他了,他也不想自己的腿限制张邈远。

  天黑回房间时,宋涵捧了一小束蝴蝶兰。他们回来时正碰见酒店的保洁阿姨提了园艺换下来的花要扔,宋涵随手就要了几枝。

  台词也不能时时刻刻背,张邈远又不太让他活动,他其实有部分时间挺无聊的,这会儿就坐在沙发上摆弄那些花,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和张邈远说心里那些事儿,房门却响了。

  打开的门后是林萌。

  三天前她来过,不过宋涵那会儿在床上,张邈远在套房的客厅和她说了阵话她就走了,不想她今晚来得更急,竟然是晚上,而且也没化妆,素着一张脸。

  她大约是听说宋涵好多了,抱着好大一束花,她进门后放到宋涵的手边,笑道:“你插花儿呢?正好,把我这束你也收拾了吧。”

  宋涵拿手里的剪刀敲了敲旁边的花瓶,也笑:“我就这么大个瓶子,哪装得下。”

  林萌说:“那我不管,这花我挑得可认真了。”

  宋涵便把眼神往张邈远身上使:“那你叫他出去给我买个大花瓶回来。”

  结果林萌直接说:“那我可不敢,你自己叫吧。”

  张邈远一副不理他们的样子,只把宋涵已经修好的一支蝴蝶兰插进花瓶里,对林萌说:“去十楼的咖啡厅等我。”

  宋涵低头把剩下的几支蝴蝶兰都拿手里:“你别折腾她了,我进屋去,你们在这儿谈。”

  他起身就走,张邈远下意识地伸手要扶他,却发现宋涵没走他这边,绕着茶几另一边就走了,步伐不快不慢,不歪不斜,惹得林萌都看了两眼。

  张邈远顿了一下,扫了眼茶几:“花瓶我给你拿卧室?”

  闻言宋涵回头:“拿拿拿,我都忘了,还有剪刀。”

  张邈远拿着东西跟宋涵进了卧室,把东西放卧室的小茶几上,张邈远出门前说:“小心手。”

  宋涵都没抬头看张邈远,剪刀一合,把花杆剪出一个45°的斜角:“知道,我不是真的小孩子,剪不着。”

  张邈远和林萌谈了什么宋涵没去听,他专心致志地插他的花,只是花始终就那么几支,没两下就插完了,他就又摆弄起层次,结果弄来弄去也就那样。

  他拿出手机一搜,觉得是自己的花材太少了,早知道就再要两片龟背叶了。

  磨磨唧唧半天,人困了也不见张邈远回来,犹豫片刻后宋涵把花瓶搬到床头,洗漱睡了。

  被人环进怀里的时候,宋涵半梦半醒,他轻嗯一声,叫了声张邈远。

  张邈远带着剃须水清爽味道的脸颊蹭了蹭宋涵的头发:“你怎么就睡了,我还没给你腿擦药。”

  宋涵没睁眼:“我自己擦了。”

  张邈远亲了一下他的额头:“那睡吧。”

  宋涵却有点清醒了,头扬起来顶了顶头上的下巴:“林萌来干嘛?”

  张邈远没瞒他:“董事会依旧想让我上市那天出席。”

  “你之前说不去吗?”

  “嗯。去不去事情都一样,那只是个仪式,不会对结果有什么影响。”

  “是为我不去的吗?”

  “不是为你。”

  “那是为什么?”

  张邈远的食指磨了磨宋涵的脊梁骨:“你别给自己找负担,我这么做是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宋涵蓦然笑了一声:“你怎么还抬高自己,要不要脸了。”

  他说完睁开眼,但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感受到张邈远胸膛呼吸的起伏,宋涵把手掌贴上去,叹了口气小声说:“好好好,你最有责任心,但创达也需要你的责任心,你别整的我跟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似的,我可不稀罕做这种宝贝疙瘩。”

  张邈远回话时语气里带着点笑意:“你今天不是说你是小美人鱼么?”

  “对呀。”宋涵说,“小美人鱼为了王子都敢和女巫做交换,那我敢为你独自生活两周半。”

  张邈远算是彻底被宋涵逗笑了,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人家小美人鱼每走一步就像踩在刀尖上一样疼,我看你这两天走路跟滑冰没差别,你也好意思和她比?”

  “你看你看。”宋涵顺杆就爬,“你也知道我快好了,你还担心什么。”

  “但那是个故事啊。”张邈远低下头,“而你是真的。”

  宋涵感觉自己说不过张邈远这事才是真的。他有些泄气,但心里又觉得暖,伸手勾住张邈远的脖子,亲上去:“那我们先真实真实再说吧。”

  这半个多月除了给宋涵洗澡那次两个人亲得有点热烈,其他时间都清心寡欲,毕竟只要张邈远在上对宋涵的腿就存在威胁,这会儿两个人侧躺抱着倒不乏为解锁新姿势。

  张邈远只是深深地吻宋涵,而宋涵的手却往下探,握住的时候他反而吸了口气,感叹地说我觉得自己还是挺厉害的。

  他这句话让张邈远笑,但张邈远还是不许,他不许宋涵又不干,一只手用力搂着张邈远脖子吻他,另一只手继续摆弄。

  他的技巧不错,是让张邈远舒服的,这样的舒服让张邈远松动,他拖着宋涵的后脑勺惩罚似的咬他的舌尖,但很快又会安抚地亲他的唇角,呼吸由沉重到轻快,手指没入宋涵的头发,然后把他的头紧紧按在自己胸口。

  那心跳声比什么都动听。

  宋涵数着,圈子张邈远脖子的手也照旧摩挲着他的后颈,谁安抚谁在这一刻也不需要分清,他们只是单纯的需要这点亲昵。

  只是到了一触即发的临界点,张邈远跟拔萝卜似的把宋涵的手扯出来提在头顶,轻声说行了。

  宋涵说,我注意着我腿呢,我都没动,我就手动动你干嘛不让。

  张邈远说太晚了,换床单你得受凉。

  这让宋涵咋舌,道,我看还是你厉害,这都能忍。

  虽然没达成实质性战果,情绪却意外的放松。临睡前两人又湿湿吻了一遍,宋涵才把头抵在张邈远胸口说:“你工作上的事我没办法说什么,我真的不懂,但我总觉得你在工作上一定很完美,很出色,林萌带着大家的意愿来了,可见你是他们的精神导向,他们不想创达留下这个遗憾。”

  张邈远平静地说:“也不算遗憾。”

  “也就你这么想。”宋涵环住他的腰,“你不是最会分析,权衡利弊吗,我倘若没好,动弹不得我也不说什么了,但我现在的情况你走个几天又没有什么影响,而且我能感觉到,我快能回剧组了,是吧?”

  他转了转脑袋用额头磨蹭张邈远的心脏位置:“把你的心放下去吧,踏踏实实的,一切都是越来越好的。”

  张邈远没回答,但宋涵发现这一晚他睡得很沉,夜里宋涵都被他搂得发热,推他也不见人醒,反而是下意识的把手臂收得更紧。

  这热得宋涵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等清晨张邈远醒了,宋涵又睡得熟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挣扎的,头抵在张邈远怀里,左腿直接抬起来搭在人大腿上。

  张邈远睁眼的第一意识就是赶快要把宋涵的腿扯下来放平,结果他才摸到宋涵的膝盖,宋涵觉得痒似的,轻轻哼了一声,一个翻身,两条腿一伸,继续睡了。

  M市的冬日也阳光充沛,室内有那么点阳光的影子,张邈远盯着宋涵的后脑勺半响,抹了把头发轻轻地笑了一声。

  宋涵这一觉睡到十点才醒,醒了见张邈远不在就要出房门准备自己叫早饭,结果一到客厅就见林萌和几个柜姐站在外面,柜姐们手里都各提了一套西装。

  林萌一见宋涵,忙说:“我吵醒你了?我就是来放东西的,放完我就走。”

  宋涵说:“没没,我自己醒的,张邈远呢。”

  “张董去机场了。”林萌指示柜姐们把衣服挂在旁边的架子上,“你才醒没吃饭的吧?我给你叫客房服务。”

  宋涵看着那些挂起来的西装,那尺码一看就是张邈远穿的,便问:“他要回去上班啦?”

  一说这个林萌两手一拍,笑得可灿烂了:“对呀,他今早说的,所以我就马上去店里买了几套衣服过来。”

  她说完蹭到宋涵身边,语气里有些感激也有些歉意:“就是你才好,他没办法陪着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是不是。”宋涵哎呀一声,“你们怎么都这么想我,我看着很娇气吗?我一个一七九的男人,别因为我是gay,就当我娇柔好吧。”

  林萌大笑,为宋涵疯狂鼓掌,但依旧为宋涵叫了客房服务才带着人走了。

  宋涵吃着林萌点的餐,想肯定是张邈远太会宠人了,他越宠自己越慵懒矫情,他越慵懒矫情张邈远还越惯,带得身边一群人跟张邈远似的,觉得他离了人就活不了。

  那肯定是不行啊,宋涵想,他什么时候都得活得走路带风,这次张邈远肯去上班了,那这就是证明他自己的时候了,他完全可以独立地生活工作,向张邈远彻底展示自己的坚强独立。

  结果他摩拳擦掌,袖子还没挽起来,又被迫陷入到“张邈远怪圈”里了。

  因为池伶来了。

  张邈远去机场不是要出门,而是去接机。他睡醒就看见池伶给他发了消息,说她坐了最早的一班飞机,上午十点就到M市。

  张邈远接了人回酒店的时候,宋涵还蜷着左腿懒洋洋靠在沙发上喝早餐没喝完的柳橙汁,他一见张邈远身后冒出来的池伶,吓得瞬间伸直了腿,橙汁都呛了出来,憋红了一张脸站起来:“阿,阿姨,你怎么来了。”

  池伶冲上来就按住宋涵:“你快坐着。”

  “他坐不住的。”张邈远瞅见宋涵的餐盘吃得挺干净,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待两天你就知道我不是在安慰你,他真的比你想的好太多了。”

  透过这话,能听出池伶来大概不是单纯的就看他一眼,宋涵瞪大了眼看向张邈远,张邈远接收到他惊恐的目光也不打算为他解脱,反而笑了一下:“你不是撵我走么,我妈就代我看管你几天。”

  宋涵:“......”

  池伶根本不在乎他们俩说啥,一心一意都扑在宋涵的身体上,上下打量一番,眼眶都红了,说话声音都哽咽:“涵涵你瘦了好多。”

  宋涵的瘦很大程度都是因为拍戏,不是为受伤,忙说:“我都好大半了阿姨。”

  池伶按着宋涵坐下,擦了下眼角:“哎,你这是受的什么罪啊,当初我得到消息都吓死了,我说过来,邈远不让,消息也不让发,我每天都担惊受怕的。”

  她又指指张邈远:“他这回要走倒好,我好好照顾你几天,不见着你我这心总是放不下。”

  宋涵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想说拒绝的话,却被池伶摸了摸他手上的柳橙汁:“冬天你怎么还喝凉的,我倒个热水给你。”

  宋涵颤声说:“它开始是热的......”

  他一边说一边给张邈远使眼色,张邈远瞟了他一眼,不为所动,一脸“现在你知道撵我走的代价了吧”的表情。

  宋涵想,代价是很重,他在“张邈远怪圈”里,人得小二十岁,没人把他当大人。

  张邈远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他第二天早上的飞机,因为落地就要开会,他直接穿了一件黑色的西装。

  这天也是宋涵出院的第九天,他的腿肉眼看已经趋于正常,只是手指按下去会出现白色的痕迹,显出仍有浮肿。

  但按宋涵自己的想法,他熬满十天就必须回剧组去,这事他没敢和张邈远当面提,但张邈远显然看出来了,临走前他弯腰拍了拍宋涵的脸,说:“后天剧组的人会来接你的。”

  宋涵本来躺在床上没起来,这句话几乎让他弹射起身,激动道:“你别骗我。”

  晨光下张邈远的脸上有层柔软的暖色:“不骗你,我已经安排好了,但你得按我的安排走,不许提任何异议。”

  宋涵满口应承:“行行行。”

  张邈远无奈地笑,但宋涵说得也不错,他过了情绪焦虑的顶峰,现在一放松下来倒也不觉得有多害怕了,相反,恢复到正常的生活对所有人来说都更加轻松。

  他手掌托着宋涵的后脑勺,吻了吻他的眉心:“得让你受累了,希望我们都快速走过这一段,让春天早点来。”

  那吻的触感就带着股阳春的温热,宋涵眉欢眼笑,在张邈远直起身的时候,他摘下床头插着的一个花朵,对张邈远招手:“你过来。”

  张邈远听话地双手撑在床上,又俯下了身,宋涵便把那朵蝴蝶兰插进了他胸口的手巾袋。

  “快飞走吧。”宋涵笑着说。

  张邈远纹丝不动:“没别的了?”

  宋涵想了想,说:“你敲钟那天能穿件灰色的西装吗?我觉得你穿那个颜色好看。”

  张邈远直起身来,手指轻轻拨了拨花瓣,这时门外传来池伶敲门的声音,他依旧不紧不慢地说:“嗯,都听你的。”

  张邈远走了,宋涵也回组了。

  不是不想他陪着,但无法独占一个人的人生。他理解张邈远,人往往在危急关头都会不管不顾孤注一掷,危机过后,思维总归会回笼,只有感情的人生不存在,张邈远该有他意气风发的模样,自己也得一往无前。

  在张邈远走后,宋涵确定张邈远太小题大做,他没事就拍个视频给张邈远说自己能自己干嘛干嘛,洗澡的时候还不忘拍张裹了保鲜膜的腿,还特野的连大腿根都要拍上,然后发一个可把我厉害坏了叉会儿腰的表情包。

  张邈远一般就回个熊猫头流汗抱拳,社会社会的表情包。

  但比起张邈远的担心,池伶的关心更让宋涵惶恐。

  哪有这种道理啊,他和张邈远都没相互见过家长呢,自己就被男朋友妈妈伺候上了。

  等回了剧组宋涵更是成了瓷娃娃,一群人几乎把他当宝贝捧着,而宋涵一翻剧本,那真是戏内戏外都是瓷娃娃了。

  难怪张邈远说得听他的安排,金三后面的戏,拍摄顺序被做了修改,不再按环境人员等编排,而是按动作幅度顺序拍,由小及大。

  但就算如此,有打斗或者奔跑的情节也全删了,只保留了原来的两场。

  一场是他和顾祖辉撕破面具的高潮戏份,二是金三偷渡游泳过河的那场。

  第二场宋涵是要下水的,张邈远竟然没让改。不过宋涵也想得明白,这两场没办法变,改变会让整部戏头重脚轻,观感大打折扣。

  夏柯对于改宋涵剧本的事泄气又无奈,从这个本子开始准备到现在,所有的心血都扑在上面,不能完美结束真的非常遗憾。但权衡全局,能减少损失,如期上映,不打乱整体节奏,如今只失去小部分细节还是划算的。

  为了应对这一场蝴蝶效应带来的变动,杨熠的个人戏份在宋涵住院修养的二十天内已经全部拍摄完毕,退组的群演陆续找了替补,一部分重要的配角为了迎合现在的拍摄进程补签合同继续跟组,实在有一两个挤不出档期的编剧已经想办法把人写出了剧本,现在全剧组全部为宋涵的拍摄部分而服务。

  最重要的当然是杨熠,他的咖位和通告动一天影响可能都很大,但杨熠这个人确实像是完美无瑕,他本来在拍摄完毕后会有的十天假期他表示不要了,愿意拿那些假期补剧组这个窟窿,持续跟组,且不增加片酬。

  杨熠说:“这是意外,拍戏就是这样,假如那个受伤的人是我,大家也只有等我,如果是夏导,整个剧组就得停工,好在人没事,如今只是晚几天而已,现在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然后他作为工作狂又说:“宋涵和我的戏份本来也还没拍完,我肯定得工作完成了再走,你们别盯着我怕我跑了似的,盯着宋涵去吧,他现在好可比什么都重要。”

  他难得的开玩笑,让一组人哭笑不得。

  因为只剩下宋涵的戏份,不需要排其他演员场次,张邈远又改了剧本,宋涵原本二十多天的戏被压缩到正好十天拍完,其实会很累,但宋涵一声抱怨都没有。因为这就是现在最好的结果了。

  在十一月七号的早晨九点二十分,宋涵在户外刚拍完一场和毒贩交易拿钱的戏份,头顶是初升的太阳,宋涵的腿毫无异常地站得笔直,不远处夏柯拿着话筒喊道:“休息十分钟。”

  宋涵疑惑地问:“休息吗?”

  夏柯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敲了敲一旁的苹果箱:“哎呀,我记得有人今天要干什么来着?”

  剧组一众人哈哈一笑,两个剧务竟然突然扯出一卷横幅,宋涵看着展开后上面的字,也笑了,忙说:“谢谢夏导!”

  宋涵没忍住走路都有点快,池伶一群人围上去,王幡说:“张董刚才打过电话了,说他现在不用手机了,但会让萌姐发消息给你。”

  宋涵点点头,然后他去看池伶,见她脸被风刮得有点红。

  M市即使比别的城市暖和,到底还是十一月的天气,空气透着股深秋的凉意。池伶穿着便服踩着平底鞋,也没化妆,手里端着一个热水杯,那是宋涵的水杯。

  宋涵心如芒刺,他本来也不让池伶来的,但池伶不肯,他走哪儿她都跟着。

  这会儿宋涵忙把池伶的帽子给她戴上,说:“还是让葛烁送你回去吧,我真没事儿。”

  池伶把手里的保温杯递过去:“我很好啊,你腿才消肿,走路也别太快了,快坐着,腿凉不凉?我让王幡给你带了保暖裤子,凉就穿里面。”

  即使岁月未在她身上做过多的停留,这么近的距离,宋涵还是能看到池伶说话时法令纹沟壑旁的细小褶皱。

  宋涵说不出别的,手把水杯攥得很紧,小声说:“不冷。”

  这时葛烁递过手机,说是林萌已经发了现场的视频过来。

  原来十分钟这么快就过了,他没有卡到点给张邈远送祝福。

  点开微信里的视频,铺满红毯的大厅里,吊挂的锣鼓上方,显示器的数字从9:29跳到9:30。

  穿着一身灰色西装的张邈远打着一条浅粉的领带,沉稳而又不沉闷,站在几个明星中间也毫不逊色,他带着风轻云淡的笑,悠然落下锣鼓的第一声。

  其实场面也没有宋涵想的那样盛大,至少小小的屏幕里就只能装得下那么一块天地和那么几个人,但在张邈远转身把鼓槌还给礼仪小姐的瞬间,宋涵看到他胸口别着一朵蝴蝶兰,和他左手中指上,若隐若现的戒指。

  那一刻一股巨大的温情如同岩浆一样炸裂出来,滚滚而下,奔流入海。

  在海底得到冷却之后,宋涵掏出了手机。

  [捡喵喵的小男孩:我张董举重若轻,潇洒自如。]

  [捡喵喵的小男孩:]

  又过了十几分钟,在张邈远回复之前,宋涵又发了一张照片过去。

  照片里剧组所有人站在一起,前排的人拉着一条横幅。

  横幅上的话很土:祝我张董一路长虹,名满天下多从容。创达上市名满江湖,移山行动等你扶。

  宋涵站在最中间,笑得双手叉腰,而他身后,夏柯手里就举着两个大字:打钱!

  那照片宋涵即使看一百遍,依旧能笑出声,他摸着笑僵的脸,又补了一句:

  [太棒啦,祝贺你,人世间最好的张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