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gay。”

  宋涵呆了几秒,突然一笑:“我哪里哄你了,我现在真觉得高兴就好。”

  他还在演戏,他就高兴了,他没撒谎,没哄人。

  周围人声鼎沸,筹光交错,自助的海鲜有股腥味,但有些人却觉得那是一种鲜甜。

  薛晟满脸不信,又喝了一口酒,还没来得及站,就被人一把提了起来。

  张邈远神色平淡,问他:“你刚才说宋涵提名过最佳男配?”

  薛晟感觉自己像个小鸡仔似的,忍住酒嗝,颤声道:“对啊,就四五年前,金星奖,提名的。”

  “拿奖了?”

  “没啊......差一点......”

  不然他怎么说提名提名,而不直接说最佳男配呢,薛晟腹诽。

  张邈远松了手,神色竟然有些放松:“你走吧。”

  薛晟一肚子话还没说完呢,活生生憋了回去,眼神幽怨地看了一眼宋涵,但此时酒精也很上头,表情跟要哭了似的,喊道:“涵哥!我爱你!你是我青春回忆!你是我人生榜样!”

  在张邈远有下一步动作之前,薛晟的经纪人手疾眼快把他拖走了。

  宋涵有点困了,把棒棒糖换了一边含着,笑盈盈地看着这场热闹,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时的眼里有那种暖黄色的光,又柔又美。

  张邈远直接坐在了薛晟坐过的位置,侧头看他,两个人目光对视,竟然看了好几秒。

  “我脸上有东西?”

  张邈远捞过一杯饮料喝了一口:“没。”

  “诶,张董,我和你商量个事儿呗。”宋涵突然道。

  张邈远目光扫过来:“说。”

  宋涵靠近了一点,因为热他解开了上衣的两颗扣子,靠近的时候就能看到他骨骼分明的锁骨,他也不算瘦,但锁骨窝却很深,大概也有他现在手背抵着下巴的缘故。他靠近一开口,张邈远都能闻到酒精夹着棒棒糖的果味儿,又甜美,又辛辣。

  “你那个糖我要吃完了......”宋涵迷离着眼睛,“链接给我一个呗。”

  “......”

  宋涵等了很久,都不见张邈远回答他,却觉得张邈远脸绷得跟蹦蹦床似的,无奈道:“你狗什么,一个糖而已嘛。”

  张邈远目光收回去,闷闷喝了一口饮料:“买那糖要会员,数量也是需要定制的,你买不到。”

  “......”宋涵睁大了醉意的眼睛,“那你怎么买到的,还买了那么多,又能连夜送过来。”

  “我是会员,”张邈远说,“而且我有钱。”

  “......”

  钞能力了不起是吧。

  梦寐以求,求之不得,事与愿违,耿耿于怀。

  宋涵怀着这样的心情在杀青宴后上了张邈远的车。

  “你买的多久的机票?”张邈远问他。

  宋涵醉意朦胧,只想睡觉:“还没买,明天买,先回酒店。”

  张邈远示意司机还是回酒店,看着宋涵靠在座椅上脑袋摇来摇去的,伸手想给他掰正,宋涵却自己先滑到了右边,脑袋抵在车窗上,闭着眼睛。

  张邈远看了半响,轻声开口:“你还提名过最佳男配?”

  宋涵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马上又闭上了:“提名而已,当时提名了五个人呢。”

  “哪五个人?”

  “我,张家栋,江瞳,王材之,吴檬。”

  “记得很清楚啊。”

  宋涵又睁开眼去看张邈远,笑了一下:“你别想套我的话,抓我的把柄,你这个人就是无孔不入。”

  张邈远一脸从容:“我要是想一个人不痛快,吹口气就能做得到,还需要动手去掏你的伤疤?”

  宋涵摇摇头:“什么就伤疤了,一个奖,拿不到就拿不到呗,我还能为一个提名了五个人的奖伤心五年啊。”

  张邈远端详着宋涵,又说:“五年前你大学毕业才一两年吧,说明你当时起点还不错,为什么后面没发展了?”

  宋涵把头往车窗侧了侧,伸展了一下身体,很随意似的:“签约的公司资源分配不合理,就和公司闹掰了,解约了,结果解约后没找好下家,渐渐就淡了。”

  这话在张邈远一个商人眼里简直是漏洞百出,但他看着宋涵盯着窗外的神色,莫名就觉得这话有一半肯定是真的。另一半宋涵不是想骗他,而是根本懒得说。

  “所以你后来沦落到去给李淇风做助理?”张邈远幽幽地问。

  窗外的车流从眼前一闪而过,夜幕四合,城市的灯光五彩斑斓,映在车窗上,像是一个个记忆的光斑。

  宋涵把头彻底抵在了车窗玻璃上,伸手抠了抠上面的彩色光斑。

  但什么都摸不到,也抠不下来,就像记忆无法重现,时光无法倒流,有些事只能被束之高阁,或深埋地底,这样他们就好像从来只有过那些绚烂的样子,永不褪色。

  “什么叫沦落。”宋涵觉得玻璃窗很凉,刺得指尖疼,把手缩了回来,“李淇风的助理也不是谁都能当的,他那时候多红啊,炙手可热,而且我和他也算认识,给我开的条件很好,我没少赚。”

  在张邈远开口前,宋涵打断他又道:“困,困死了,我要睡觉,到了酒店叫我。”

  后来发生了什么宋涵全都不记得了,他脑子莫名就陷入一片昏沉里,他的意识有挣扎着告诉自己要醒过来,却又被什么东西按住似的,怎么也睁不开眼。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陷入到舒适柔软的床里,还有温热的毛巾在擦拭他额头的汗渍,他终于松了皱疼的眉头,渐渐舒坦起来,张嘴时已口齿不清。

  “谢谢......”

  醒来的时候四周无比安静,连空调的声音都听不到,朦胧中又闻见一股清香。

  宋涵睁开眼,就看张邈远提了一个食盒正放在床头。

  “我就知道,能让小猪睁眼的只有饭菜。”张邈远站在窗边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晨光笼罩的缘故,宋涵竟然觉得张邈远整个人柔得过分,轻柔缥缈,雪白透明。

  但说的话依旧冰冷就是了......

  宋涵第一反应就是翻身下床,才发现这不是他的房间。不过布置和他那个房间很像,应该是同一家酒店,那这就应该是......

  张邈远提了食盒出去了,也不解释:“出来吃饭。”

  宋涵这才发现张邈远的房间竟然是一个套房,难怪林萌每次能进来,他还以为......

  喝着鱼片粥,宋涵也不多问了,不动声色地摸出手机想要定机票,张邈远却道:“我已经定好机票了,我们两个的,我们一起回S市。”

  “......”本来为昨晚回酒店的事宋涵还想正正经经道个谢,这下被堵得明明白白。

  这个人怎么,还非法窃取他人信息啊......

  “你别这么看我。”张邈远笑意悠然,“剧组那里问的,而且机票本来也报销,我不定剧组定不也一样?”

  “但我那个报销肯定不包括头等舱的金额。”

  “哦?你有点了解我了,知道我会定头等舱。”

  “......”我还是别说话了,反正他钱多。

  机票是下午的,中午又被迫和张邈远吃了个午饭,在餐厅宋涵点开微信想给谢明发消息说他要回来的时候,他才看到薛晟的微信消息。

  他和薛晟还有柳知夏三个人都加了彼此的微信,薛晟之前虽然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但事到结尾他还是觉得大丈夫说一不二,依旧给宋涵推了个剧组。反正宋涵去不去随他,自己不能给人放哑炮。

  [薛晟:青春校园片儿,汪鑫文大导演的!我和他们演员导演那边问过了,有个老师的角色挺适合你的,你试试吧。]

  宋涵依旧如同惊弓之鸟地打字:[这是你自己找的吗?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薛晟:我哪去找啊!这是人家先联系我的,我经纪人可想我去拍了,但和我档期撞了,含泪拒绝TAT。]

  宋涵心想这成,稳妥,回道:[谢了,下次来S市就到我店里吃饭,我请。]

  然后把火锅店的定位发了过去。

  宋涵回完消息一回头,就看见张邈远又在瞟他的手机,赶紧把手机藏起来:“你道德低下!”

  张邈远点点头,又凑近道:“我们好像都没有加微信,加一个吧。”

  宋涵说:“不加。”

  “薛晟你都加,我凭什么不能?”

  “人家能送情报。”

  “哦......那你不加我,我怎么把棒棒糖的购买方式发你,还有我的会员账号......”

  “......”

  五分钟后:您已添加张邈远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宋涵看着张邈远那个真实姓名命名的微信,和他顶着一个表情包的头像,龇牙咧嘴道:“你为什么要用熊猫头表情包做头像?还戴个墨镜,嘴角勾着一抹邪笑,做着一个跟我走的手势……”

  “你真的比中年人还年轻人。”

  张邈远乐呵呵地翻宋涵朋友圈,得意道:“很适合我不是吗?我回国发现国内的表情包才是真有趣,作为已成为创达影业现任带头人的我,必须先整出一点新意来。”

  宋涵就看着自己朋友圈的动态提示冒出来,点进去看,张邈远给他可见的每一条动态都点了赞。

  “……”

  宋涵面无表情地转头对着张邈远比了一个大拇指。

  “倒是你,”张邈远给宋涵那条回归娱乐圈的动态回了一个大拇指评论,抬头笑道,“你顶着一个‘暴富’的头像真的很俗,比年轻人还中年人。”

  “......”宋涵想说这才是现在大部分年轻人的正常心态好吧,而且他为什么要改头像,还是不因为某人。

  怼不过就拉倒。宋涵沉默地和张邈远上了飞机。

  下飞机的时候已接近日落,S市要比W市凉爽很多,微风一吹,神清气爽。

  张邈远故技重施,绑架了宋涵的行李箱,说要送他回家。

  宋涵想我是个傻逼啊,暴露李淇风的住址。但又拗不过张邈远,随便报了一个他在广告上看到的小区名字。

  车开在陌生的道路上,宋涵想,明明这座城市他也住七八年了,却还是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地方,大桥对面的新区就是数不尽的新楼盘,塔吊如同巨人一般林立其中,在夕阳的余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

  回去李淇风在吗。

  不想见他,看见他就烦。

  还是拍戏那种简单的快乐更令自己舒心。

  那下一个剧组在哪里呢,得好好准备试镜。

  宋涵偏着头,把嘴里的棒棒糖换了一个方向含,那个方向正对着张邈远,让他的脸颊上又鼓起一个小小的凸起。

  “宋涵。”

  宋涵扭过头来:“干嘛?”

  张邈远突然靠了过来,带起车内冷气的快速流动,让宋涵皮肤一下子起了鸡皮疙瘩。

  他们距离大概五十公分,张邈远眼睛就盯着宋涵脸颊上的那个半球的凸起,语气不明:“糖吃完了吗?”

  宋涵想往后靠一下,但头已经抵在靠背上了:“啊?哦......这是最后一颗了。”

  张邈远满意地笑了一下,目光里映着淡橘色的夕阳。

  “我有很多糖,”张邈远说,“只要你愿意,供不应求。”

  宋涵眨了下眼睛,不明所以,但又有点气愤:“你不是中午才说借你的会员号给我用吗?”

  张邈远彻底笑了,却没有戏谑,只是那种纯粹的开心:“我反悔了,我道德低下,不是吗?”

  宋涵神色一变,正要骂人,张邈远却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他修长的手指在宋涵的脸颊停了一秒,然后就抵住了那个被棒棒糖顶起的小凸起。

  接着他干了遇到宋涵以来一直想干的事。

  他一用力,就把那颗糖按回了宋涵口腔。

  那一瞬间的手感就像强逼症把魔方的最后一个颜色回正,让人舒爽不已。指腹上又似还停留着酥酥麻麻的电流,瘙痒难耐。

  看着宋涵因惊恐而睁大的眼睛,张邈远微微低下头,眼眸却抬起,不再落在宋涵的脸颊上,而是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薄唇微启,无限愉悦:

  “告诉你一件事。”

  “我是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