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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目光相触,空气似乎静止了几秒,赵爵目光从惊诧逐渐转为平静,他盯着这个打开自己家门的陌生人,片刻,露出一丝笑。
“周老师。”他乖巧地叫他。
他之前在晋添一家里玩的时候,喜欢偷偷躲在别人家的什么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看到过几次周乐凡来上课。
周乐凡一时惶惑,下一瞬,赵爵定定地,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周老师来我家,是想来找晋哥吗?很可惜他不在耶。”
他目光真诚,甚至清澈到透明,这样一双眼睛,压根难以想象他在自己家一刀一刀凌迟活剐那些小动物。周乐凡稳了稳呼吸,蹲下来与他平视,温声说:“我是来找我走丢的两只小猫的。它们是我诊所里的病患,现在误闯进你家里了。你能把它们还给我吗?”
“周老师很有爱心呢。”赵爵笑容中露出几分热诚:“您很喜欢小动物?”
身旁的北微不知为何,蓦地觉得脊背上一阵发麻。
赵爵说:“那,我带老师去一个,有非常非常多小动物的地方,好不好?”
八九岁的孩童眼睛里天真和兴奋交织,下一瞬,忽然他恭顺地背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一柄军用解剖刀猛地朝周乐凡咽喉划过去。
闪电一般,周乐凡只觉得脸侧刮过一阵风,他眨了眨眼,北微已然钳制住了赵爵的手,牢牢将他反剪在地上。
“听我说。”北微凝视着赵爵的眼睛,“今天你不小心摔了一跤。今天你没见过任何人。”
“今天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今天我没见过任何人。”
与北微目光相触,赵爵身体颤了颤,下意识跟着读。北微点头,又重复了一遍。
赵爵被他牵制着,连续读了三次,眼睛一闭,昏睡了过去。
“北微,你……你干了什么?”周乐凡惊愕地退了两步,靠在墙上,脖颈里感觉到一阵冰冷的寒意。死亡的阴影后知后觉地笼罩了过来。他霎时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没办法了。”北微把赵爵抱起来,放在屋檐下的一张躺椅上,转身对周乐凡说:“带上猫咪,我们快走。”
“可……可是这……”周乐凡半天没反应过来,指了指昏睡的赵爵。
“没关系,只是普通的心里催眠术。他没事的。”北微抬手安抚他,“你去叫老板娘,这里交给我。”
本来只是计划偷偷到这家花园外面,用点猫条猫薄荷什么的把小猫引出来带走,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小猫实在太小没法儿翻过这么高的院墙。他们只能变更计划进去偷猫,结果闹成这样。
当前情况已经远远超过周乐凡的认知范围,他这会儿惊得一时无措,听北微这么说下意识地照做。
停在拐角阴影处的比亚迪悄无声息打起火,从那边拐了出来。
北微看准了当即开门跳上去,紧接着刘琪瑞将那几个混混训得俯首帖耳,她起身走他们连忙躬身恭送,刘琪瑞看也不看他们,连停都不叫周乐凡停,拉开车门敏捷地登了上来,又门一合,行云流水,比亚迪加了马力,远远将别墅抛在了身后。
周乐凡打满方向盘时还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刚才的后院门已经关合如初,门缝中依稀看到好像又已经锁上了的样子。也不知道北微用的什么好法子。他无暇顾及,收回目光往家开去。
“嗯,不错,没什么问题。”刘琪瑞戴上一次性手套把猫咪捉出来看,“幸亏来得及时,还没遭那死小孩的毒手。”
她又瞥了一下这只破得快要塌掉的纸盒,上面沾了星星点点飞溅式血迹,有新有旧,一些甚至已经发黑了。
刘琪瑞说:“话说回来,赵爵这人年纪不大,造的孽不少。活生生一刽子手。”
箱子散发着陈腐的血腥气,北微太阳穴一时胀疼,他哼了一声,按住。
“你怎么了?”周乐凡开着车,却依然第一时间发现他异样。
北微说:“没什么。味太腥了。”
凡人肉眼不可见,他却清楚看到,每一道血迹,甚至上面沾染的每一簇毛发,都缠绕着冤魂在厉声哀嚎。他回头看了一眼,断了半截脖子的兔子,眼睛眦得仿佛要裂开;有浑身烧伤的野猫;还有被高跟鞋活活踩得浑身窟窿的幼犬……
怨气。不出片刻,车厢内缭绕着冲破天的怨气。
北微深深吸了口气。忽然肩膀一颤,他伸出手来,一只仅剩半截身体的野猫魂魄跃到他掌心里。它张开口,冲着北微哀叫,牙齿也被人敲完了。
“你……希望告诉我什么?”北微抿了抿嘴,问。
片刻,北微摇头:“不。不要自己去报仇。不要变成恶灵。不值当!”
“……你留在这儿很久了吧?我看看,大约八个月?还是一年?你已经很虚弱,不能再待了。”
他声音很低地嘀咕,周乐凡皱了皱眉:“北微,你在说什么?”
北微冲他勉强微笑一下,摇了摇头,又将目光垂到啥也没有的手掌心里:“他们家我看过了,有请高人做过风水,你们突破不进去的。……报仇的事情……我只说兰因絮果,自有天道循环。别执着了。”
忽然,他“呀”地一声,脑袋急闪,仿佛在躲着谁打他一样,末了又苦笑道:“你冲我发脾气也没用呀。阴魂长留人世只会损伤魂体,最后甚至入不了轮回。我送送你们吧。”
他合眼,捏了个手诀举在跟前,嘴里蠕蠕而动,念诵《太上救苦经》。
不知从何时起,周乐凡安静了很多。他专注开着车,心绪却随着余光时不时往北微身上瞟。
后座的刘琪瑞光顾着玩猫了没察觉,可周乐凡却感觉到,北微念诵开始,车厢内莫名的几分寒意渐渐散了开去。
大路一转,几缕暖阳从云层后透出来,天边一片血样的猩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