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什么比周遇时隔十年, 睡到了自己记挂了多年的对象更加梦幻的事情，那一定是梦幻一夜过后，他发现沈稚星人不见了！
周遇险些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他瞬间清醒, 发现套房里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沈稚星走了, 但也没彻底走干净：行李还在，浴室墙壁还有残留的水汽，证明这个人离开的时间不会太久，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自己单独出门。
看到合理, 周遇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拿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大概响了三声，接了。
“我还以为你会睡得更晚一点。”沈稚星的声音似乎飘在风里，显得远而空荡。“醒来的话, 就过来找我吧。这里的花很香, 虽然被雨水打落了很多花瓣，但还是记忆里那种香气。”
说完，他又轻轻笑出声。
“我只等你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内绝对可以达到的地方, 没有拥挤吵嚷的动静, 周遇脑子里快速过滤掉大部分选择, 在这期间，他快速冲了个澡、换个客房服务干洗并熨烫好的衣服, 电梯来到一楼, 等待的出租车打开了车门，周遇出发了——
初三那年, 如果说除了当年的化学竞赛是周遇和沈稚星明确见了面的一次交集, 那还有一次，是他听说了对方可能会去到、才冒着雨脱离了集体赶了过去，只为了他自己都不确定碰不碰的上的那一面……
二环边上有个植物园, 距离植物园不到200米的地方，是曾经的市博物馆，当然，现在已经成了旧址，只摆着一部分配合植物园的植物标本和昆虫标本。
曾经有这么一个秋天，两个中学又安排在同一天活动。一批人排着队去博物馆，一批人则是朝相反的方向去植物园，大家穿着校服、打着雨伞，唯一一条主干道两侧踩满了泥泞的脚印，那是去植物园的学生从地里沾上的一脚泥巴，还没来得及被雨水冲刷，就留在泊油路上。
那一天，周遇花了十分钟才穿过了挤挤攘攘的200米。
没有人知道，那十分钟里，他急得几乎要掉下泪来，甚至在后来，很多次梦到初中时的事情，那种来不及、赶不上的心情依然深刻到让人懊悔不已——
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雨伞，它们蛮不讲理的遮挡了视线，不仅拦住了过往的车辆，也拦住了周遇一颗急切紧迫的心。他知道来来往往里的红白校服，必然有一个人就是沈稚星，可人是不断被推着朝前走的，谁都不可能在原地停留……
车停在路边，雨早已停了，只是天还是乌蒙蒙的。
周遇循着桂花香一路朝着植物园大步走去，老旧的泊油路有些坑洼，平坦的地方雨水的痕迹渐渐干了，坑洼处依然存着些水，人一走过稍不注意就要带到裤腿，让人想起“不会走路”的学生们校服裤后脏兮兮的泥点子。
沈稚星就站在两颗月桂之间。
风将他的外套吹得不断朝后飘，他看上去已经和那个穿着红白校服一身稚气的初中生相去甚远，但当他回过头来的那一瞬，却蓦然地契合进了周遇梦里的同一幕！
“这两棵月桂，也有个三十年了。”
中秋前后金桂飘香，虽然落了雨，精致小巧的花瓣落了一地，但仍然有不少还停在枝头叶片之中，雨水也没能完全冲散它们的香气。
沈稚星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周遇能找到这里来。他的记忆力其实相当好，不算过目不忘，但也很不差了。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六年的时间里，他在麓州这个地方为数不多的能够和周遇产生交集的地方，数来数去就那几样，他能想到的、周遇只可能记得更加清楚。
“你身上还好吗？”
周遇想问的却只有这个。
昨晚他算是开了荤的，横冲直撞没个章法，哪怕沈稚星最开始时还能耐心十足的引导，可得了趣尝到了滋味，周遇直接就化身饿狼，恨不得连肉带骨头把这人拆吃入腹，进行到后面，别说沈稚星力竭到快失去意识，就连他自己也不剩几分理智，埋头狠干，大有直接将人钉死在床上的架势……
就算是这样，沈稚星也并非柔弱到做了之后下不了床的地步。
他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喝酒的时候靠的那么近那么拢都没脸红，现在却叫对方一句问话说的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周遇迟来多年的纯情很不合时宜的在一夜的抵死缠|绵后才发作。
“我觉得我需要照顾你。”
脸红归红，但脸皮厚起来了也是真的。
周遇上前握住沈稚星的手，“你的手有些凉。”
说着，他又伸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还好……”
沈稚星虽然没抵抗，但也没留给周遇更进一步的机会，受尽宠爱的人就是容易对别人的体贴习以为常，他朝前走，顺着植物园已经不算侧门的小门进去，周遇紧跟着后面。草地还没有完全晒干，随着日头渐渐起来，昨夜吸饱了雨滴的园子倒是找到喘息的机会，并且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这一路都充满了桂花香，越往里走，视野反而开阔了起来。
上了一道坡，两侧树龄长达十年的木芙蓉肆意开放，但好几年前，它也才是移植过来植物园，好不容易开了第一年花，前来观察的学生们跳上跳下想要摘下一朵。
如今不仅摘不到，也不用摘。
大概是放养的不错，这几棵木芙蓉开到如今已经茂盛繁密，远观一片繁荣锦绣，近看也精致不已，哪怕是掉在地上的花瓣都不算多败坏，粉白之中夹着淡淡的鹅黄，有些“三醉”品相。
这样好的景，如果能有些心意相通的情话，那场面氛围倒是太适合有情人了，只是沈稚星的语气就和天空的眼色一样，白亮里夹着蒙蒙的灰，不算晴也说不上阴。
“周遇，你说你喜欢我，可你怎么确定你喜欢的是我，还是这些年记挂着一个人的心情？”
他是漫不经心的问出口了，却叫另一人方寸大乱！
而周遇看着他不知道落在何处的目光，心里莫名有股愧疚。
只因为沈稚星自以为是有过经验的人，且“来者不拒”的接纳了自己，平白无故显得他像个糟蹋了别人一片真心的渣男。于是周遇坐稳一个老实痴情人的标签，明明心里的欲念已经克制到了极点，他此刻在沈稚星眼里却成了连“喜欢”和“执念”都分不清的傻人……
“我分得清楚的，沈稚星，我就是喜欢你。”
可就算被这么“误解”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遇不在乎形式和过程，只要能去向想要的结果。
他和沈稚星都已经不再年少，就连纯情都是很稀罕的情感，成年人的时间流速快得不可思议，周遇已经不想多花功夫去折腾什么，如果沈稚星愿意，他甚至想要立刻拉着对方去到一个可以注册的国家，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合法伴侣……
他们顺着坡道一路朝上走，四处看看，没几分钟的功夫，天竟然渐渐放晴，直到沈稚星停下来，有些飘忽的开口：“后门那个凉粉店现在不开了吗。”
周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自从读研之后，其实已经不怎么回麓州了，包括植物园和老博物馆渐渐落败也是这次过来才发现，放到平时他可能也不会觉得有多遗憾，只是沈稚星一开口，周遇便想着的确是很可惜的。
他们从前是没能有什么机会创造共同的回忆，以至于过了好些年“重逢”，竟然连共同的话题也找不到几个。
“大概是不开了。”
于是沈稚星没有说下去的兴致了。
他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来了这里，又一时兴起想要给周遇一个机会。
他们之间，或许是可以拥有一个开始，眼下却发现连开头都很难：一个街道上的两所学校的同届学生，拥有类似的竞赛经验，仔细找找，数的出来的交集一只手都用不着。
沈稚星心想，周遇大概是不会反悔的。可他呢，被动的叫一团炙热到几乎能将人融化的爱意包裹，挣扎显得矫情，只是又无法那样坦然的全盘接受。就像昨晚和易衷聊天时说的那样，从前那些或长或短、或快乐或无趣的经历消耗了太多的热情，因此会不由自主的担忧，往后如果遇到想要珍惜的感情，却拿不出对应的真诚来回应……
他在设想这些的时候，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的确是将周遇纳入考察的一种行为。以至于他们又顺其自然的解决了一顿饭，直到易衷晚上又约了见面。
周遇目光焦灼的盯着，到底还是厚着脸皮开口：“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你不用回去？”
周遇摇头，坦白道：“我想多和你待一起。”
他没有告诉沈稚星，自己的假期已经继续延长。
沈稚星抬头看了周遇一眼，那眼神仿佛拒绝就代表着辜负，多少透露着点儿对方的幽怨和渴求，他硬着头皮憋回了叹息，“你……我和易衷说说吧。”
易衷哪有不同意的，一边是好友，一边是学弟校友，只是他没想到周遇这种看着都很不亲人的模样，居然能和沈稚星玩得来，吃了一顿还有下一顿？
于是，三人又凑齐了局。
因为昨天才喝了酒，今天就没再点。
易衷单独坐在一边，见周遇时刻都关注着沈稚星，明明什么都还没深入察觉、对昨夜两人回家的后续一无所知，却诡异的“一针见血”——
“这一晚过去，你俩是突飞猛进呀！”
沈稚星埋头回邮件，不欲多说。
他身侧的周遇却认真点点头，“是相见恨晚，所以才一见如故。”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