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无山无树>第13章 13 爸爸

  

  崔文树第二天一早在医院外给胡悦白买了他最爱吃的那家的豆浆和油条。

  去到病房的时候,胡悦白的病床空空如也。隔壁的陪护大妈正在给大爷喂饭,崔文树把早饭放下,问他们胡悦白去哪儿了。

  “好像昨晚有人来把他接走了。”

  “接走了?”

  “没错,一大群人,高高大大的,穿得像黑社会一样。”

  崔靖山,除了他,还会有谁?崔文树想不到别人,他的这个想法一旦生了根,就令他心慌不已,崔靖山会把胡悦白带去哪儿?

  他坐立难安,立马拿出手机给崔靖山打了电话,崔靖山很快就接了。他没有想到任何礼貌,也没想和他拐弯抹角,严肃道:“你把人带走了是吗?”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还是能让人听出他的不屑与傲慢。

  “没错,我把他带走了。”

  “他在哪里?”

  “你来别墅,我告诉你。”

  崔靖山说完,就挂断电话。

  崔文树气愤地握住手机,指节泛白。他深刻体会到他这类小人物的无奈,永远被人操控。他不知道他和胡悦白今天能不能平安回来,如果不能,那么与隔壁这对夫妻的缘分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平时,他和胡悦白总是会讨论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认为他们的爱情很可贵美好,而他和他今后也想这样陪伴彼此。

  不过这次之后,他才发觉这样的梦想简直是奢望。

  他含情看向一旁疑惑的两人,假装无事地说道:“你们把豆浆油条拿去吃了吧,我们俩今天有点事,来不及吃了。”

  说完,他就出了病房,来到医院外面,招手拦了一辆计程车。

  还是那幢看了令人平心静气的建筑,可这一次,崔文树却觉得它变得可恨起来,就连院子里长得繁茂、蓬勃的树,他也想砍掉。

  门打开,崔靖山站在门内微笑着看着他,男人穿了件很修身的黑色polo衫,强壮的手臂从袖口穿出,相当于他一个半小臂。

  他暗自估算着和崔靖山的力量对比,因为今天,他是抱着和崔靖山打一架的决心来的,但算来算去,他都没有胜算。

  崔靖山的话语里听不出喜乐:“先进来吧。”

  崔文树提腿迈进去,一进入别墅他就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一切都像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天气,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头发在变粘腻,皮肤在变黯淡。

  “他人呢?”

  “他是谁?”

  崔靖山坐到沙发上,玩味地注视着崔文树。他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

  “我的朋友。”

  “狗屁朋友!”

  下一秒,崔文树只感觉天旋地转,他被压在崔靖山身下。

  男人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按住他的脖子,他的身体被男人用双腿压住,难以活动。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他是你的什么。”

  崔靖山的双眼很凌厉,似乎已经洞察了所有事,崔文树看着那双眼睛,知道瞒不住他了。

  “是我的爱人。”

  “爱人?哈哈哈哈。”崔靖山深深吸了口烟,然后将烟蒂弹向一边,他看向崔文树的双眼充满欣喜,“你拿我的钱是为了给他治病?”

  “没错。”

  “厉害啊崔文树,把我像傻子一样骗得团团转,我还以为你真是拿钱给你妈治病呢。”

  “我妈妈已经死了。”

  男人没有震惊,连睫毛也没颤一下。他仿佛一尊佛一样淡然,似乎梁芳惠只是他听过的一个名字,与他并无什么交集。

  崔文树不知道崔靖山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他现在只想知道胡悦白的下场。

  “他在哪里?你为什么要带走他,他生着病,经不起你的折腾。”

  “我带走他的原因你不知道吗?你骗老子骗得像真的似的,现在知道害怕了吗?”

  “别靠近我!”崔文树实在不想再跟崔靖山纠缠下去,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扯着嗓子大喊:“悦白!你在这里吗?!”

  “闭嘴。”

  崔文树感觉脸颊传来一阵疼痛,崔靖山甩了他一巴掌。男人正暴怒地看着他,眼里全是恨,哪还有刚刚冷静的模样。他被他这副模样吓呆了,半晌没说话。

  “我最恨别人骗我、背叛我,而你,我的儿子,把我耍得团团转。”

  “我是骗了你,你有本事就找我,凭什么动他!”

  崔靖山笑了,他伸手解起自己衬衫的纽扣,崔文树知道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要找你算账,不过你的爱人。”他特意强调了爱人二字,似乎觉得这个词语很好笑。“再也见不到你了。”

  “放开我!让我去见他!你把他杀了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那现在呢,这个情形下,谁放过谁?”

  崔文树只觉得胸前一阵冰凉,他的外套被崔靖山扯烂,盛怒之下的男人俯身咬住他的喉结,像是狮子捕食到猎物一样,将他吃干抹净。

  他在沙发上被崔靖山强硬地进入,男人没带套,也没润滑,抬起他的腿犹如积木玩具一般。一旁的小溪正在潺潺流水,头顶没有灯光,他只能凭借崔靖山的声音判断他的情绪。

  可男人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没辱骂他,他就像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山,止住了声息。

  男人一下又一下发疯似地冲击他,他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动,他把那只手搭在男人的脖子上准备掐他,无论怎样都如隔靴搔痒,永远触不到男人的痛觉。反倒是他,被男人消磨了许多力气,变得瘫软。

  “用力,用力掐死我。”

  他痛得想哭,同时也绝望得想哭。他并不是哭他掐不死崔靖山,而是哭他找不到胡悦白了。

  “崔靖山,我恨死你了。你告诉我,告诉我你把他带去哪儿了!”

  “别想知道。”

  男人说完再次发狠,将他从沙发上扯到地上,他的后脑勺狠狠砸在地上,产生一阵很强的眩晕。

  这下他的耳边就是那条小溪,他侧过头去看水里面的锦鲤,看它们游得越欢畅,他也越开心,他觉得他已经死了,已经变成它们其中的一条。

  “那么喜欢看,进去看吧。”

  他一下子被男人推入小溪,上半身浸没在溪水中,下半身在岸上和男人交合着。男人灼热的玩意儿在他体内进进出出,他的乳头、阴茎在男人火热的手掌和冰凉的溪水间变得无比奇怪,开始迎合、开始缴械。

  小溪里的锦鲤早已受惊,游得远远的。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那群锦鲤注视着他和崔靖山两个怪人。

  他仿佛听见它们在说:“看啊,那两个怪人,怎么会有父亲和儿子做爱的怪事呢?”

  是啊,为什么会有这种怪事发生呢?

  压在心里的大石令他喘不过气,他再也忍不住,辱骂道:“怪物、变态,你连你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

  “我可没把你当作我儿子看待,我和你之间就是肉体交易。”

  痛,身体快要散架,恶劣的男人把怒火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体上。明明前几次的过程没这样粗暴,就像是为了掩饰什么,男人的动作有了明显的区别。

  “只是肉体交易你可以不给我手臂擦药,可以不为我扇崔明瑞那一巴掌,可以不把我从铁轨下救回来啊,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是个坏人的同时又像个好人呢?”崔文树的眼泪连成一串珠,滴滴答答砸在水面上。“你要坏就坏到底啊!”

  如果崔靖山是个纯粹的坏种,那么他的内心不会产生朦朦胧胧的错觉,让他以为崔靖山对他有浅浅的爱。

  那份爱,竟然可以比梁芳惠、胡悦白给予他的,更深刻。

  “你恨我,可以叫其他男人强暴我,或者把我打残废,但你没有,你是、是不是……”

  他立刻打住了。

  为什么他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他怎么可以问崔靖山这样的问题?!就因为崔靖山那个奇怪的、像是吻的动作,他怎么可以往那个方面想?他感受到的是父爱,绝不是其他东西呀!

  男人被年轻人的一番话震住了,他没觉得这番话忤逆了他,也没觉得这番话伤害了他,只不过令他困扰起来。他像是喝醉酒一般,话语间充满戏谑,说出口的话再塞回他的大脑,恐怕他自己也无法解读,但最终,他还是给了年轻人一句答案。

  “没错,我恍惚是把你当作她了。”

  崔文树一惊,他没有料到这个回答。他只感觉耳朵一阵疼痛,像失聪一般,再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而他又注意到面前的溪水突然开始旋转,产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那个漩涡里竟是他的双眼,装满泪水。

  他是谁?是崔文树,还是……梁芳惠,是活着,还是死了?

  “你,把我当成谁了?”

  “我已经分不清你和她,谁是谁了。”男人的话语很流畅,既像喝醉了又像清醒着。他明亮的双眼瞧向崔文树的眼底,仿佛在告诉他“这就是我的心里话,你要怎么理解是你的事儿”。

  崔文树觉得他的脸太烫了,像火在烧,身体里的血液在寻求降温。分不清,崔靖山确实分不清,他连两块玉佩也没分清。他把头埋进水里,试图降温,可他忘了呼吸。

  什么眷恋也没有,就算现在有人将捧着一箱珍宝送到他面前,他也不想看一眼。

  他用二十年人生经验搭建的世界在崩塌,爱与恨离他远去,他活在世上不知追求什么。母亲离世,胡悦白失踪……算不得人的父亲,告诉他,分不清他和他母亲了。

  这背后的意思是,崔靖山偶尔表现出来的温柔是想给予梁芳惠的,但和他做爱、毁他道德,纵容崔明瑞打他,绑走胡悦白,却是实实在在想报复他,对他的伤害。

  他怎么会可怜到这个地步呀?一点儿男人的爱也没捞着啊。

  可他又是个坏孩子,连父亲给母亲的爱也要嫉妒。

  没过多久,他就被男人一把从水里捞起,突如其来的空气刺激得他颤抖。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条鱼,对于人类的触摸无比抵触。

  “你在干什么!想死吗!”男人谴责他的样子倒是令他熟悉。

  他歪着头,像一条被捕捞进网的鱼,嘴上在笑,眼里在哭。

  “所以那些温柔不是给我的,是因为恍惚间把我看作了母亲,才有的吗?”

  “你又在嫉妒。”

  “我怎么能不嫉妒呢?我什么都没有了啊……我的母亲死了,胡悦白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就剩下你,我的父亲,你一点儿爱也不肯怜悯给我。您在我三岁的时候就离开我,接下来的十七年,我没有父亲陪伴,没有父亲当靠山,更没有父亲带领我进入社会。我像一棵长在海里的树,再也上不了陆地。”

  “而你,在我放下尊严、脸面来找你之后,不帮助我,反倒伤害我,对我这样坏。可是,在你坏的同时,我好像又看见你好的一面。我没拥有过父爱,你给我涂药我就会感动,你把我从铁轨下救回来我更是想哭,我在想,如果我们没有分开,或许这就是我们的日常吧。但你今天却告诉我说把我看作了母亲,这不就意味着,你对我这个儿子,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吗?我能得到您的温柔,全靠长得像母亲那张脸,但你明明很恨她,为什么又对她恋恋不忘呢?而我,我明明什么事儿也没做,你干嘛如仇人一般恨我!”

  “我现在好羡慕她,我知道这样是错的,这样会显得我很嫉妒,就像你说的那样,可我抑制不住你知道吗?我羡慕她离开人世都能被你念着,而我活着,讨好你,得不到你一点点爱。这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胡悦白,被你抓走了,你让我去哪儿得到爱?再没有人——”

  没等他说完,男人就捧起他的下巴,狠狠吻上他的唇。

  那一瞬间,他觉得男人也变成了一条鱼,和他在同一个网中,经历着与他一样的窒息之痛。

  为什么要吻他?是因为想吻梁芳惠了吗?

  男人不允许他丝毫的分心,搂住他的腰,紧紧贴着他。他闭上眼,不想再管什么鱼、什么人。他狠狠咬了男人一口,舌尖浅尝到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嗅到这股气息的他们二人,吻得更浓。

  这是在做什么呢?他们明明已经是父子,哪里还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令血液相融。

  不过他希望,从血液里流出来的是男人对他的情感,纯粹的、干净的,只对他一人的情感,哪怕是早晨浅浅问他一句昨晚睡得好不好,他都接受。

  这条没有父亲陪伴的人生路他走得太苦了,如果他的爸爸还不回来,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爸爸、爸爸……您如果不是回来给我爱的,那么就别出现。”体力不支晕过去前,崔文树嘴里喃喃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