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隔世,肃穆朦胧,如今却只有冲天的血气。
“承桑景,你的运筹帷幄,就只是为了让自己落入险境?”
厉声的指责掩不住内心的不安和悔意。
突生的慌乱一时乱了人的心绪。
怀里的人反应却比平日里慢了不少,听见他说话也只是抬眸静静地看了他几眼,“慕非鱼?”
水澈的眸子少了些许光影,蒙了层迷雾。
慕非鱼微微敛眉,这才想起来,怀里的人的温度好像是比平常高了一些。
不等他抬手探一探承桑景的温度。
怀里的人就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旁上。
慕非鱼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承桑景轻笑,一时分不清是清醒着的还是迷糊着的,只觉得这人身上的温度难得令人贪恋,索性也不去想那么多了,“慕非鱼,既然选择了回来爱我,就干干净净的爱我,只爱我。”
许是因着身子不舒服的原因,他说话比平日里慢上了几分,却好似多了几分认真的意味。
风声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他的声音压住,慕非鱼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心下悸动,万千思绪纷乱,一时理不清楚,却似是有缕火苗落在心上,片刻的功夫就以燎原之势席卷了全身。
刚才纷乱的思绪瞬间又消失无踪,静的可以听的到自己的心声,他哑声轻笑,“大人会是我的命。”
纪尘带着一众人赶到的时候,承桑景身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是人还在昏睡。
他垂头向慕非鱼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慕非鱼没应,按照这个时间来看,若是他没来,纪尘也能将人带回去。
“我先带他回去了。”
纪尘没有拦,也没有立即离开。
等慕非鱼没了踪迹以后,他才看着四周的乱象微敛了敛眉,“打扫干净。”
世人不知,这看似一无是处的绝境,在石壁之后,是承桑景的父母长眠的地方。
也是承桑景今晚不管能不能安全度过,都要来一次的地方。
若是安全度过,他就来报个平安,若是败了,也刚好做个长眠之所。
好在今夜总算是过去了。
以后的事情,在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
承桑景的高烧反复了几次,等他终于好些了,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肩膀上的伤也在渐渐好转。
灵力虽然能帮忙缓解一些,却不能让其直接痊愈。
宁淮将人关在了房间内,不准他外出。
却也没有拦多久。
承桑景受伤和病重的消息在他还没醒的时候就已然传到了京城。
不少太医被派到了广安寺,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命不久矣。
京中依旧太平,却莫名压抑,似是山雨欲来一般,令人烦躁。
自那夜以后,广安寺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没什么危险,宁淮见拦不住,也就没再执着,看着人将药喝了以后就离开了。
等宁淮走后,慕非鱼才现身将人抱到了怀里,“大人不安心静养,在想些什么?”
“算时间。”
他那日中的箭是毒箭,也没有将射箭的人杀了,而是留他回去报信。
他一个病秧子,又中了毒箭,怎么想都活不了几天了。
加上有君夜霖派来的那些太医们作证,他这快死了的消息更是真了几分。
言家也屡次派人来查,探得的消息和他们听到的也差不多。
又加上言语嫣回信说了些什么。
言家也从怀疑渐渐相信了,相信过不了几天,他就真的没命了。
京中议论四起,却也算太平。
只是君夜霖留在京城,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
向来势大的家族,丝毫没有收敛的自觉,做的恶事也少有遮掩,查起来倒算不得是难事。
他没遇到慕非鱼之前,这些事情也都是要做的,有了这个人,也不影响他以后要做的事。
处理完言家,下一步,好像该回晟遇看看了。
还不等慕非鱼问些什么,怀里的人就倚着他睡了。
脑袋顶的耳朵不自觉的动了动,慕非鱼却也没说些什么,他拿这个人,半点办法都没有。
给他传话的人在那头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慕非鱼的回答,犹豫了半天,“您听的到吗?”
慕非鱼没开口,直接传音应了声。
容瀛族有独特的联系方式,即使不在一个地方,彼此之间也能相互联系。
现在联系他的是跟了他许多年的手下,这个时候联系他,估计是为了催他回去的。
听见慕非鱼的回答,溯听这才放下心来,“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慕非鱼轻敛了敛眉,“我自有分寸。”
溯听:......
他的分寸在哪里?
只是慕非鱼不打算回来,他再怎么叫也都没什么用,索性就放弃了。
紧接着十几天就联系不上人了。
溯听:......
这就是所谓的分寸?
要在广安寺待着的时间还没够,承桑景却提前一两天回了次京城。
蓝昀柒的生辰宴,自然办的奢侈,参加的人也向来不少。
今年又刚好是个整数,便比往日还要热闹了几分。
承桑景到的时候,夜色才染了半边的天。
因着他的身子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慕非鱼就回容瀛族处理事情了。
立在门口的人见到他以后,连忙恭敬的迎了上来。
承桑景偏头,纪尘就将备的礼递给了迎来的人。
那人笑呵呵的接下,“公子一早就在等着大人了。”
承桑景淡淡的看了看,“我今日与你们家主有事要商量。”
那人一愣,“这个......”
好在也没让他为难些什么,就有人出现在了他身后,“这是我的客人,你大可原话告诉染儿。”
那人连忙应了声是。
蓝臣鹤吩咐完才朝承桑景行了个礼,“丞相大人,许久未见了。”
承桑景稍稍低了低头,算是回了个礼。
蓝臣鹤侧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这边请。”
二人一路到了蓝臣鹤的书房。
蓝臣鹤请人坐下以后,也不忘吩咐外面的人去备茶。
“蓝家主不必费心了,我待不了多久。”
蓝臣鹤这才作罢,“大人这次来,是想买些什么?”
权倾朝野的丞相,也不是差钱的主。
“墨淬。”
蓝臣鹤轻咳,“大人,这个我这里从来没有卖过。”
“那换成墨淬的购买人名单。”
蓝臣鹤没说什么,转身从书架上翻出了本书,又从书中翻出了张纸,“大人是要这个吧?”
承桑景接过来以后看都没看,就说了句多谢了,然后将手中的纸递给了纪尘。
纪尘将那张纸接了过来,买这个名单的钱承桑景早就已经付过了。
等人走后,蓝臣鹤才轻叹了口气,饶是他这些年谋财图利,却不想如今有年轻人比他的心思都沉的多。
那名单上的人承桑景一早就知道,今夜过来,只是为了让一些人知道,他承桑景还活着,此外,有些事情他已经查清楚了。
等言家反应过来,广安寺的刺杀,其实是中了承桑景的招了以后,就又跌入了下一个陷阱,这是一条没办法回头的路。
言家是会选择狗急跳墙还是垂死争辩?
蓝家世代经商,产业也多种,只是少有人知道,他们还贩卖消息。
想赚钱,自然也消息灵通,所以他清楚广安寺上发生了什么,那只是餐前的小菜,还不是真正热闹的时候。
承桑景没死,太后也不愿意再受言家的管控,这反抗不反抗,可都是死路一条。
外面突然传来了些劈里啪啦的声响,蓝臣鹤沉下了脸,他怎么把他那个败家儿子忘了?
蓝昀柒沉着脸踹开了门,瞟了一眼四周,“他人呢?”
“逆子,这就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蓝昀柒沉默了一瞬,猛的跪到了地上,十足恭敬,“儿子见过父亲。”
蓝臣鹤:......
“滚。”
他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逆子?
蓝昀柒起了身,却没有离开,他垂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轻笑了笑,“他来找父亲要做些什么?买东西的话,不该找我吗,我都直接送。”
他算是知道承桑景那日为何答应的那么痛快了,感情来是来了,只是不是找他的。
“怎么,你想让他当你爹?”
蓝昀柒微微一顿,继父?
“我回去问问我娘愿不愿意。”
他说完话就作势要出去。
蓝臣鹤被他气的头疼,“滚回来,人家不想见你,你在这里耍无赖有什么用?”
蓝昀柒静静的看了他两眼,“父亲一早就知道,他今天会过来?”
“什么意思,我的事情还得给你汇报不成?”
蓝昀柒没接他的话,“京中这两天要变天了?”
蓝臣鹤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原来他儿子不是傻子?
明明他没说些什么,蓝昀柒却懂了他的意思,也不准备争辩些什么。
就当是夸他的了。
承桑景又回到广安寺待了两日,才正式回京。
仪仗一早就等在山下了,承桑景立在一旁等言语嫣先上去以后,才回到自己的车上。
队伍先行到丞相府之后,才又往皇宫走。
承桑景回府以后谁都没见,也没用晚膳,就直接去休息了。
夜间灯火四起,外面杀喊声不歇。
被吵醒了的承桑景立在窗前看了看月色,皎白的月光似水轻凉,落在水澈的眸中,溅不起半点波浪,原来是选的下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