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陆初霁吗？
老大是真的无所谓。
如果会因为这种事,就夜不能寐，伤心欲绝，那在他过去的生涯中,也不知有多少次这样的夜晚，于其在那儿自怜,不如调整好心态,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
一定要说的话，老大心想,他心里还是有点儿伤心的。
好不容易才认识一个人,从外表到内在，都符合他的喜好，结果只能远远看着,甚至连上前争夺的机会都没有。
原因很简单：仅仅只是因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要换做以前，得他心意的人，想方设法，也要把他留下来陪陪他，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想什么就直接做了——至于对方的想法嘛,那关他什么事？
直到如今,老大背对着瞿棠,原先爽朗的笑容慢慢化成苦涩,他想，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个感觉啊。
该死的，他还没来得及体会到爱情的甜蜜,怎么反倒开始先吃爱情的苦了,这和故事里说的压根不一样啊。
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吧,无论怎样，都甘之如始。
老大看君长央对着窗户外发呆，一下扑了过去，大大咧咧地问道：“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君长央耳力好，对他这种久在无限副本里的玩家来说，哪怕细微的一丁点声音，也能捕捉到，自然也听到了老大和瞿棠的谈话。
虽猜不到老大的想法，但从老大细微的举止变化中，也能猜得出他大抵放开了些什么。
亦或者，是不得不放开。
但这不妨碍他看老大不爽。
君长央推了下老大，将老大的胳膊从自己的肩膀上甩了下来，皱眉道：“我在看瞿棠说的人影。”
外面漆黑无比，窗户的玻璃反射着室内温馨的光芒，烛火摇曳，静谧而又舒服，似将外面的寒冬隔离开来，光是看到这副画面，都让人觉得这是个世外桃源，不想离开。
对于副本游戏，又哪里有什么世外桃源呢？
所有温馨都是勾人的毒药，所有美丽下都暗藏杀机。
偏偏这个窗户里，什么都没有。
老大伸手贴在玻璃下，倒影里的他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老大奇怪地沉吟道：“不对啊，这里怎么看不到外面？单向玻璃？”
老大嘶了一口气：“那瞿小棠看到外面的影子是什——？”
他话戛然而止，猛地回过头，看到瞿棠还站在原地后，舒了口气。
但凡瞿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这颗心啊就慌得不行，总觉得一回头，瞿棠就不见了。
这种感官来得既突然，又猛烈，像是他真的在哪里把瞿棠弄丢过似得。
老大勾着嘴角，无奈地摇了摇脑袋，朝瞿棠招了招手：“站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你过来——算了，我过去吧。”
他步子走的有点儿乱，快步来到瞿棠旁，拉着瞿棠到了窗旁，问道：“你现在还能看到外面的影子吗？”
瞿棠摇摇头。
他一看到这面玻璃，就立即察觉到先前那个影子的奇怪，瞿棠猜测说：“难道那个人影在教室里？”
但这教室就那么大，一览无遗，又怎么可能呢？
这个猜想令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直起，瞿棠感觉摇摇脑袋，小声说道：“不，不可能，如果真的在教室里，你们两个不可能没察觉。”
虽然知道瞿棠说这话是为了安慰他自己，但老大听到这话，心里仍美得冒泡。
造孽啊，越是放开，就越是觉得瞿棠这人，招人稀罕。
老大挑眉，故意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不定这个屋里藏着的，是什么我们解决不了的难题呢。”
其实副本游戏越到后面，难度越大，老大这个说法并无道理。
就连君长央也不由回头，看着瞿棠。
乍一看，这二人性格虽天差地别，但在恶趣味上，倒是一致。
瞿棠也学着老大的模样，故意扬起眉，一双眼又大又圆，澄亮无比，透过这双眼，仿佛能看到世间万物。
这样的人太纯粹，也太少见，所以既容易得到普通人的多加照拂，也容易唤起穷心极恶的人心中的歹念。
“嗯？看来瞿小棠有话要反驳？”老大好整以暇地问道。
瞿棠当然有，他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不会遇到我们解决不了的难题的。”
副本难度当然会随着过关次数越来越高，但同时，瞿棠可听说了，副本难度也会根据个人实力来做出变动。
既然连他这种人都能加入这个副本，嗯，就算再难，那能难道哪里去。
瞿棠想，或许对君长央而言，真正的难度以桥正里反而是带着他们……吧？
越想，越觉得合理，瞿棠重重地点了几下脑袋，“嗯！就是这样。”
“哇。”老大浮夸的瞪大眼，笑着问道，“这么相信我们啊？”
君长央点头，眼中也带着无法掩盖的笑意，缓缓说道：“嗯，都能解决。”
咦，这两个人也这么觉得吗？
君长央他能懂，毕竟是老玩家了，但老大不是NPC嘛，也对游戏副本规则那么清楚吗？
瞿棠刚要问，忽的，余光撇到窗外，又有一道黑色的影子迅速掠过。
瞿棠这次看了个清楚：“没，没错，就在外面！”
这玻璃怎么回事啊，就逮着只有他能看到的时候出现吗？
瞿棠生怕君长央和老大不相信，催促道：“你们快看，真的是人影——这里几层楼啊？不是人影，是鬼影吧？”
瞿棠吞咽着口水，看着老大和君长央的速度格外的慢，恨铁不成钢地道：“快看，就在外——”
话音未落，那道人影竟伸出一只手，迎面而来，直逼瞿棠的喉咙处。
那窗户分明没开！
影子上的黑气逼的人流泪，瞿棠眨了两下眼，眼泪欲坠不落，他双腿差点一软，好在经历那么多的副本，瞿棠也不是无用的废物，顺势往后走了两三步，想要避开这只手。
同时喊道：“你们快往旁边跑，外面的东西进来了！”
他嘴上说这话，双手也不往记得拉着两个人的手。
瞿棠只是成年男子正常的力量，比不过这两个特地锻炼过的人，没能将两人拉跑，反而一个反力，离那只手更进一步了。
如果在刚刚进入副本的那个时候，瞿棠摆烂就摆烂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嘛，但现在，还有那么多谜团没解开，瞿棠又怎么能甘心呢。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在那只手抓到他之前，竟一下将老大和君长央拉了过来。
同时，君长央和老大反应迅速：“看来只有你能看到那个影子，它在哪儿，你指挥。”
瞿棠一口气不带喘的，飞快道：“君长央，你左手边大概50厘米处是他的胳膊，老大，你右手80厘米处是他手指所在，现在他抬了大概20厘米的样子。”
如果只凭借人说话，来反应，定然等不及，君长央通过瞿棠的语句以及瞿棠现在视线的方向，很快判断出那只鬼的位置。
也顾不得老大就在旁边，君长央凭空将剑招出，狂风之中，只听一声响亮的“噌——”，君长央剑的对面，慢慢浮现出一个黑影。
老大嫌弃地说道：“好丑。”
他急需看瞿棠洗洗眼睛。
那黑影被君长央的剑刺了个正着，不偏不倚，穿过手掌和胸膛，倒地不起。
围在他身上的黑雾也慢慢淡去，露出里面一张隽丽的脸，哪怕满脸是血，但在座的仍认出了来者。
“卞尾声？！”
卞尾声不是，不是早就只剩下骨头了吗？他身上这些肉又是谁的？
看着卞尾声黑漆漆的一张脸，瞿棠心里发凉的很。
他不由上前了两步。
老大挡住瞿棠的去路，酸道：“你不会对要害你的人，抱有同情吧？”
瞿棠无奈：“怎么可能。”
老大当然知道瞿棠不是这种人。
如果瞿棠真是这种人，他反而不会对瞿棠动心。
老大撇撇嘴，道：“那你不准接近他。”
君长央冷冷笑道：“小学生。”
老大点点头：“是啊，小学生就是这么喜欢人的，你不知道吗？一看就知道你没人喜欢，整天冷着一张脸，谁能受得了啊。”
君长央偷瞄了瞿棠一眼，清了清嗓，将话题拉了回去，问道：“你想做什么？要我帮你吗？”
瞿棠摇摇头，声音有点儿低落地问道：“他还有力气吗？”
“谁知道呢。”老大双手往后脑一背，凉凉道，“能够从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变回来，说不定还憋着什么大招呢。”
君长央对自己的剑心里有数，道：“只要剑在他的心脏上，就没办法动了。”
说到这儿，君长央眉目狠狠拧起，有点奇怪的想到：他这把剑对鬼怪格外有用，凡是厉鬼在他剑下活不过10秒，他原来还以为卞尾声刚刚变成鬼，没杀过几个人，所以坚持的才久。
但能那么快恢复，倒像是……
反倒不像厉鬼，而只是个普通人，所以剑才没有用的。
但，怎么可能呢？
君长央正思考着，便见瞿棠缓缓蹲下身。
他倒也没离得太近，面上的表情虽是悲的，但身体肌肉明显保持着一个紧绷感，一旦卞尾声发起攻击，他能够随时远离卞尾声的攻击范围内。
瞿棠问道：“你是陆初霁吗？”
“陆初霁？”
“嗯？什么鬼？他不是卞尾声？瞿小棠，你确定没搞错吧？”
哪怕君长央和老大再不喜欢陆初霁，但也明白，陆初霁怎么可能会袭击瞿棠。
意想不到的是，卞尾声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后，在看向瞿棠时，目光柔和而又带着不能说的苦，手指微动，无奈又实在抬不起来。
他看着瞿棠，满眼的怀念，最后化成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容，道：“瞿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