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卞尾生的踪迹
瞿棠视线往下挪。
他前方有个石子,不是特别大，即便踩到也不会有任何大问题，再惨也不过是崴了脚。
但总归是卞尾生好心提醒,瞿棠低头，糯糯道：“谢谢。”
卞尾生摆手,默默地回过头,好似刚刚那句话真的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瞿棠不敢再回头看，闷着声往前走。
没走几步,手被人撞了下。
瞿棠看向走在身边的学霸,问道：“怎么了吗？”
学霸咳嗽两声，走的离瞿棠越来越近，低声问道：“是不是觉得很可怕？”
瞿棠一愣。
学霸道：“教室里的事。”
瞿棠看学霸先前的反应,还以为他什么也没注意到呢，转念一想，学霸都能在外面的雾气里活着走进来，又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同化的要求，怎么可能身后那么明显的事都没注意到呢。
瞿棠点点头,问道：“那是什么？”
“鬼？也可能是人吧。”学霸慢吞吞地说道。
因为前方卞尾生还在走,他们两个人说话时都压低了声音,为了能够听清楚对方的声音,不免越走越近,手时不时碰到一块。
瞿棠闻到一丝淡淡的香味从学霸身上传来，类似皂角的味道，让人感到安心又熟悉。
奇怪了，学霸以前身上,有这股味道吗？
他跟着卞尾生进入卫生间。
瞿棠在外面等着。
等到卞尾生换完干燥的衣服出来后,又恢复了阴沉沉的模样,瞿棠奇怪道：“学霸呢？”
卞尾生抬眼，眸子黑漆漆的一片，看起来任何光芒都无法穿过眼睛，照在卞尾生身上。
在他身上，瞿棠看到了浓重的黑色，无论身外多大的太阳，都无法驱散他身上索饶着的一圈黑。
瞿棠忽的想起了教室里看到的那个黑影。
也是如此，乌黑黑的一团，只一眼，就让人觉得窒息。
卞尾生咳嗽两声，慢慢说道：“没看到。”
瞿棠往里探了探脑袋。
卫生间里空无一物，什么人都没有。
瞿棠往里走了两步，大声喊道：“学霸？你在吗？”
卫生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回声在回响。
瞿棠心里一发紧，背后忽然传来嘭的一声，他连忙回头看去，卫生间的大门被关上了。
瞿棠试着用力拧了两下，没能拧开。
这种门，门锁都是在里面的，瞿棠蹲下身，从门缝里分明看到门锁压根没有落。
难道外面有东西堵住了门？
瞿棠试图高声喊道：“卞尾生，你在外面吗？”
安静，安静到让人头皮发麻，如同天地之间，只剩下瞿棠一个人了。
瞿棠手扒在门上，试图看清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道黑影从缝隙里闪过。
瞿棠从门缝里对上了一只眼。
他惊的差点叫出声来，声音即将从嗓子眼里出来时，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看到那个黑影的眼珠子转动几下，终于定位在了瞿棠身上。
瞿棠忽的想起，上个世界里的怪物，嘴巴只是装饰，真正可以用来发声的，反而是尾巴，这是根据他们习性进化出来的。
先前教室中，黑影将人吃入肚中时，马上就幻化出了五官。
结合这两件事，一个猜想猛然从瞿棠脑海中迅速闪过。
会不会，这些五官只是装饰品，并没有实际作用，真正发挥作用的，反而在别的地方。
比如眼前这个怪物的眼珠子并不能看到他，而是通过声音才定位的。
仔细想想看，在一团黑暗中，通过声音定位才是最合理的。
瞿棠屏住呼吸，缓住心跳，一点点往后退。
那怪物的眼珠子在疯狂打转，以他们的大脑，没办法思考出屋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加上刚刚才从影子幻化成怪物，五官并不灵敏，只能听到屋内似乎有生物。
是可以吃的食物。
然而迟迟无法定位，让它开始感到暴躁，那怪物疾疾往后退去，巨大的身躯最狠狠地撞在了门上。
门轰隆一声，好在没有坏。
瞿棠咽了口口水。
门仿佛成了一道结界，怪物进不去，但瞿棠也没办法逃出去。
瞿棠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继续找学霸的身影：“你在哪儿？”
他将门一扇扇打开。
哪怕明知道，学霸如果真的在门内的话，肯定会出声，但如果什么也不做，瞿棠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推开最后一扇门。
还未等看清里面东西时，一个触手突然出现，裹住了他的脚踝。
好在瞿棠反应迅速，两手紧紧抓着门。
那触手来源于它的影子，死死拽着他，往下拽。
咕噜咕噜。
瞿棠听到了类似水沸腾的声音。
声音来源于水池台旁，瞿棠想要转头看去，然而影子里的触手已经顺着他的腿，一路向上攀爬，拧着他的脖子，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更别说歪过脑袋了。
瞿棠吃力地唔了一声，脑袋发晕，手也逐渐用不上力气，指甲几乎已经陷在门板里，瞿棠泪眼婆娑道：“救……”
哗啦。
水池里有什么东西从水中猛地钻了出来，掐断掐在瞿棠脖间的触手。
瞿棠瘫倒在地面，余光看到那触手宛若遇到了什么天敌似的，四处乱串，因瞿棠在那人身边的缘故，那触手甚至都不敢回到瞿棠的影子中。
瞿棠将眼角的泪水擦拭。
注意到他身下的影子随着触手的逃跑，一并不见了。
明明触手远离了是好事，然而瞿棠内心却是无端地生出一种恐惧感，在暗处、光处，任何地方，仿佛都有一双眼在看着他，随时会冲出来一口咬上他的致命点。
瞿棠深深喘了口气，四肢无力。
那人也感到了这眼神，声音中带着点冷冽，呵道：“回来。”
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那触手旁，手中速度飞快地拽住触手，那触手想逃却又无处可逃，只能不断扭曲这身子。
那人拿着触手，回到瞿棠旁，单膝跪地，用力将触手甩回了瞿棠的影子里。
那触手就算再不甘心，在那人的目光之下，触手分出了一个尾巴，往上一翘，发出一个怪异的声音，藏进了瞿棠的影子中。
确定触手没有逃跑的打算后，那人坐在瞿棠旁，朝着瞿棠伸出一只手，柔声问道：“没事吧？”
瞿棠抬起头。
此人的上半张脸被灯光照的透白无比，唇角微微翘起，或许是因为从水里跑出来的缘故，身上带着点儿潮气，却并不潮湿。
就像是从海中钻出来的塞壬。
瞿棠失声：“陆初霁……？”
“嗯？”那人柔声问道，身体往前微微倾斜，挡住了白炽灯刺眼的光，他伸手，擦掉瞿棠眼角的泪水，又用揉了揉瞿棠的肩膀。
瞿棠被触手拽的时候，身体几乎撞在了门上，特别是肩膀处，疼的瞿棠差点晕过去，要不是危在旦夕，瞿棠恐怕真的晕过去了，在这种情况下，瞿棠能抓着门那么长时间，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被这人一用力，瞿棠疼的打了个激灵，也终于清醒了点，看到眼前的人长相略微稚嫩，和陆初霁的确有一点点差距，瞿棠认出了眼前的人，但仍感到疑惑：“……卞尾生？”
奇怪，这人不是在外面吗，什么时候进来的？
卞尾生问道：“疼吗？”
瞿棠疼的龇牙咧嘴，脑袋直点，明知道面前这个人很可能是鬼，但或许是因为与陆初霁长相相似的缘故，瞿棠对陆初霁总有一份偏心。
主要表现在，对自己人就更肆无忌惮了些。
瞿棠抱怨道：“疼，可疼了，你别碰，一碰我就，嘶——”
他话没说完，卞尾生便趁着他说话的功夫，手放在他肩膀上，咔嚓一声。
瞿棠疼的脑袋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痛感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片刻，就能正常活动了：“咦？”
卞尾生道：“脱臼了。”
哪怕是责怪的话，说的都小心翼翼的。
口气不像卞尾生，反倒和瞿棠记忆里的陆初霁融为一体了。
瞿棠手捂在肩膀上，轻轻抬起头，试探地喊道：“陆、陆初霁？”
卞尾生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嗯？”
他问道：“是你朋友的名字吗？”
瞿棠从卞尾生的表情里，读不出别的情绪。
但这样也足够古怪的了，毕竟卞尾生平时一看就是懒得理人的那种，如果非要说是因为对瞿棠喜欢才多看一眼，那忽然对瞿棠的满不在意，又算什么呢？
难不成真的是双重人格，一个偷偷暗恋原来的瞿棠，一个不喜欢？
又或者，不喜欢的那个人格已经知道，此瞿棠非彼瞿棠了。
瞿棠不懂。
但至少，目前这个性格，看他时，眼神专注，眼底如同星碎，就像……
就像陆初霁那样。
想到陆初霁，瞿棠心里便泛苦。
如果怪物真的是上个世界的怪物，不知道陆初霁有没有可能也跟着过来。
“能站的起来吗？”卞尾生扶着瞿棠的肩膀，帮他站了起来。
瞿棠点点头。
等站起来后，瞿棠也能看到水池里流出来的水。
嘶，奇怪，那为什么卞尾生身上一点水迹都没有？
瞿棠刚想要问个清楚，一回头，身边的卞尾生又消失不见了。
“瞿棠？”
倒是他身后，传来了学霸的声音。
瞿棠赶紧跑到学霸身旁，问道：“你刚刚去哪儿了？我找的急死了。”
学霸：“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的声音齐齐出口，望着彼此，皆是一顿。
瞿棠愣了愣，说道：“我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
学霸看着瞿棠，似是在判定瞿棠有没有说谎，尔后慢慢说：“我？我来的时候没看到你啊。”
瞿棠猛地回过头。
大门敞开着，水池台也没有水迹。
更没有卞尾生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