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着陆初霁的脸

  那么大的人,刚刚还在旁边,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李哥着急不断在池塘旁边徘徊。

  周围拉了警戒线,他们就算离的再近,那也距离池塘有一小段距离,瞿棠脚滑,也不可能滑进水池里啊。

  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强硬地拽进池中的。

  李哥浑身冒着冷汗,哪怕看了再多的小说,当这种事真真切切出现在身边人时,他脑袋乱糟糟的,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他忽的想起还未走远的警官,回过头想要求救。

  然而回头看去,身后哪儿还有人。

  只有皑皑白雪,和无尽的寂静。

  李哥声音都在发颤:“有、有人吗?”

  他想回教学楼里找人求救,但也是第一次,他发现,教学楼距离池塘,竟然那么远。

  雪愈下愈大,李哥将腿从雪地里拔出,一点点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你在干什么?”旁边有人冷声道,“上课了,不知道回去吗?”

  李哥回过头,看到熟人,喜极而泣:“老大——”

  他一把扑在老大的怀中,嘤嘤嘤哭泣。

  老大看着李哥的鼻涕眼泪快要蹭在他身上,毫不留情地将人推开:“有事说事。”

  李哥哭道:“瞿、瞿棠掉进池子里,找不到了。”

  *

  瞿棠快要无法呼吸了。

  水将他的口鼻堵上,他几乎快要窒息在水中,瞿棠努力地调动理智,试图看清眼前的所有。

  水流在眼前不急不躁地流淌着,还能看到水面上枯叶的倒影,以及覆着的雪。

  瞿棠的神志逐渐变得模糊。

  他不断往池塘下沉,想到:奇怪,这个池塘有那么深吗?

  像无底洞一样,永远都没有尽头。

  “嘘。”有什么声音,在瞿棠的耳畔响起,那人似乎在和别的人说话,道,“做得很好,乖。”

  缠绕在瞿棠脚踝上的东西,慢慢松开。

  瞿棠往下坠的速度更快了。

  一只手拦在瞿棠的腰间,避免了瞿棠继续往下沉,不断安抚着瞿棠的背,说道:“睡吧,睡吧。”

  明知道这话不能听,瞿棠却又无法将注意力拽到别处,只能听着这个声音,伴随着水声,意识越来越沉,最后陷入黑暗里。

  即将沉睡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噗通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跟着落入水中的声音。

  瞿棠感到嘴唇的湿润,气管里的水被猛地呛出,他折着腰,不断咳嗽着。

  面前的人来不及退让,身上免不了被溅了些水。

  站在旁边的李哥一脸惊悚地要将衣服脱下来,道:“老、老大,没事吧?要不您先穿我的衣服?”

  老大眉间拧成一团,看着胸口前的水,表情似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手握成拳,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抬起拳,想要给瞿棠好好上一课。

  瞿棠刚换的衣服又淋的全都是水,池塘里的水更冷,瞿棠哭的泪眼朦胧,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低落,眼尾发红,身体微微颤抖。

  老大心里再气,也不好和这么一个小可怜发火,他嘟囔道:“麻烦鬼。”

  ……算了,毕竟也是因为他,才遭了那么多罪,说到底,老大深深地叹了口气,拒绝了李哥递过来的衣服,双手插在兜里,道:“不用,回去我换件新的,你自己穿吧。”

  李哥心道,他就知道两个人有鬼吧,否则以老大的性格,早就一拳下来了,怎么还会忍住这一身的暴脾气?

  幸好后来对瞿棠态度都很友善,希望瞿棠能看在后面的表现,在老大面前美言几句。

  李哥美滋滋地说道:“我就知道老大疼我,知道这冰天雪地的,不让我——”

  他话说到半截,忽然断了。

  李哥将外套重新脱下——幸好里面的衬衫够好,不至于让他在冬天里照亮,李哥虚虚地将外套披在瞿棠身上,道:“我们先回教室吧?”

  瞿棠重重地打了个喷嚏,道:“好。”

  李哥搀扶着瞿棠,一步一步慢慢朝着教室里走去。

  老大也跟着起身,跟在瞿棠身边。

  他看着瞿棠走路艰难,苍白的皮肤上更是被不知名东西勒的通红,看起来惨兮兮的。

  老大眼神一暗。

  他下水救瞿棠时,分明旁边什么东西都没有,根据李哥的描述来看,瞿棠是被拽入池塘里的,且距离他来不到1分钟。

  不到1分钟的时间,瞿棠怎么会跟睡着了似的,一点挣扎都没有的往池塘里坠?

  最重要的是,老大一下水,就看到了瞿棠脚踝和手腕上的红痕。

  两种红痕不同,脚踝上的应该是被什么带有小刺的东西,毛毛躁躁拉下水时弄出来的,但手腕上的红痕,明显是某个人用力抓着瞿棠手腕时,弄出来的。

  这么大的力道,瞿棠当真一点察觉都没有嘛?

  瞿棠被搀扶着进了班里。

  “报告。”

  老师并不在教室里,学霸拿了个椅子,单独坐在讲台上,听到门口的动静后,淡淡地扫了一眼门外。

  瞿棠在教室里被拉李哥拉出去这件事,班里的同学都看到了,见瞿棠这副造型,也不惊讶,小声窃窃私语的嘲笑起来。

  还没议论多久,便看到瞿棠身后跟着的李哥,以及勾着唇嘲弄地看着班里人的老大,登时傻了眼。

  什么情况?

  瞿棠被教训后弄得浑身是水,能理解。

  但李哥和老大怎么跟保镖似的,跟在瞿棠身后。

  是的,保镖,不是那种押送犯人的感觉,甚至李哥还在搀扶着瞿棠的手臂,生怕瞿棠哪里受了伤似的。

  议论声顿时变大了不少。

  学霸拿着书,敲了敲讲台,冷冷道:“安静,自习时间,不要吵闹。”

  被他这么一训,班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学霸这才转头,继续和瞿棠他们说道:“快进去,班主任临时被叫走了,这节课改成自习课,不要吵。”

  他是见过瞿棠在卫生间时的样子,也知道瞿棠是换了一身干衣服下来。

  但显然,他对瞿棠一个打铃时间不到,又弄成这个样子的原因并不感兴趣,眼皮遮住眸子,他视线重回书本上,没有再看这三人了。

  每个班里都有个属于个人的衣柜,老大直径走到后面,拿了个备用衣服出来,正要换上,转眼看到瞿棠用纸巾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水。

  大冬天的,就算屋里有暖气,这个样子,迟早会着凉。

  老大看着手里的衣服,大步走到瞿棠旁。

  瞿棠没注意到旁边的脚步声。

  班里看原身不爽的人很多,他桌子上、私人柜子里都乱糟糟的,被塞了不少东西,就连课桌上也被刻有了“偷窥者”、“可怜虫”云云。

  瞿棠手刚伸进抽屉里,就摸到了个另一套衣服。

  不用拿出来,就知道不能穿了。

  瞿棠在思考,要不干脆把外套脱下,用教室里的暖气烘干些再穿上吧。

  就是里面的衣服,潮湿湿的,有点难受。

  瞿棠拽了拽衣角,试图让衣服不要直接接触肌肤。

  可惜吸了水的衣服沉甸甸的。

  正思考着,一个黑影从头顶降落,将他的整个脑袋都覆在里面。

  瞿棠懵逼地将遮住他视线的东西拉了下来。

  是一整套校服。

  瞿棠抬起头,看到老大站在他旁边,有点受宠若惊:“这个……?”

  从前面老大和李哥的互动,瞿棠也猜得出老大至少有轻微的洁癖。

  就算没有,也绝不可能让出一个衣服出来——特别是在老大自己衣服就脏了的情况。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更别说老大一看就是那种连锦上添花都懒得做的人。

  瞿棠校服拿在手中,就跟烫手的山芋似的,特别是班里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都在,怀疑地问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你是傻子吗?”老大毫不留情地嘲笑道,“校服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瞿棠当然知道。

  但问题是不知道是给谁穿的。

  老大看着瞿棠这副可怜兮兮、有怒不敢言的模样,嗤笑一声,“那么喜欢着凉?”

  转身走了。

  这意思就是把衣服让给他了。

  老大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班级里肯定不好换,趁着老师不在,瞿棠举手和学霸示意了下,悄悄从后门去卫生间,重新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回来。

  他回来时,班主任还没有回来。

  班里的座位,在中心位置,有个位置是空着的,上面放了书,瞿棠看过课程表,那还是上节课的书,但座位上并没有人。

  再加上班主任上课期间被叫走,那个位置上的人,大抵就是掉进水池里的人了。

  瞿棠趁着这个时间,又将桌肚里的东西重新整理了下。

  同时,还搜罗到一张照片。

  应该是他们班军训时的大合照。

  为方便老师认出座位上的人,黑板前贴着一张座位表。

  瞿棠眯起眼,看清楚了那个失踪的人的名字。

  卞尾生。

  瞿棠顺着军训的照片,找到了那个人的脸。

  他一怔,照片从他手中自然滑落,掉在了地上也不知,直到被学霸捡起时,他才缓过来。

  学霸在他桌角边敲了两下,冷着声说道:“自习,是让你学习,不是让你干别的事。”

  瞿棠心不在焉地将照片放回抽屉里。

  那是一个长相和陆初霁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那双眼死气沉沉,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罢了。

  刺啦——

  挂在教室里的广播突兀地响起。

  随之而来,是喑哑的笑声,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如同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死人,明明是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却又格外的沙哑。

  “阴暗角落里的观察者,杀死他。”

  听到这声音,班里瞬间乱成一团。

  “这声音、这声音、是卞尾生的声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