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曾经在哪里见过吧

  陆初霁是执行官……?

  瞿棠下意识回过头,看着邱白萧和君长央,怀疑他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却见二人脸上也闪过诧异,并不多。

  他们没见过陆初霁的模样,只是从瞿棠口中的描述知道了这么一个形象,比起陆初霁竟是执行官这点,诧异的更多是,执行官怎么会主动找上瞿棠的。

  他们第一反应都是:这是个陷阱。

  步子跨到瞿棠面前,想要带瞿棠走:“我们回去吧。”

  瞿棠思考片刻,郑重地摇摇头:“他不是那种人。”

  至少和执行官恐怖如斯、不近人情的形象完全相反,反而更像是一个被压榨的小可怜。

  所以瞿棠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思考过。

  医生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我都随意,如果你们想走,现在就可以离开,如果还想继续找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们带路——但如果他只邀请了瞿棠一个人,我不确定你们二位能不能进去。”

  越来越奇怪了。

  执行官这个人身上好像藏了很大的谜。

  君长央却是说道:“不行。”

  瞿棠拉了拉君长央的衣角。

  君长央俯身将耳朵附上。

  瞿棠软糯糯地小声说道:“他身上肯定有很多线索。”

  君长央坚决:“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瞿棠抬起头,眼睛闪亮得看着君长央,问:“你相信我的直觉吗?”

  君长央想说,这不是直觉不直觉的问题。

  对于瞿棠的安全,他需要的是百分百的确保,万分之一失败的可能性,都要避免。

  瞿棠似察觉到了君长央的坚定,想了想,补充说道:“再说,我也一个人独自通关过副本,你要相信我,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虽然瞿棠自己对于通关都摸不着头脑。

  君长央沉默了半晌,道:“好。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但你切记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如果真的找不到线索,就找不到吧。”

  瞿棠不是小孩,有自己的追求,而且他也没办法确保他能一直跟着瞿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君长央做出退让。

  但唯有一点,他需要弄明白:“你似乎对陆初霁有很大的执念?”

  瞿棠的性格较为佛系,平时连发脾气都不会发的人,现在却对陆初霁有那么大的执念,在一切都是未知的情况——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也想要去见一见。

  这让君长央产生了警惕。

  瞿棠点点头,又摇摇脑袋,迟疑道:“我不确定……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瞿棠终于知道,所有的怪异都来源于哪里了。

  因为熟悉感。

  分明是没有在记忆里见过的人,但他看到陆初霁任何举动,就能知道他想要干什么,熟悉到——

  让瞿棠觉得,他们曾经朝夕相处,陪伴着彼此度过无数个黑夜。

  但,他的每个夜晚,不应该都在瞿家生活的吗?

  正是因为这种熟知,所以才让瞿棠感到焦虑不已。

  他想要调查清楚。

  但这话听起来太像是不太高明的搭讪,听的君长央眼皮一跳。

  君长央就算再不懂人情世故,这种话还是知道的。

  他犹豫片刻,问道:“梦里见过的?”

  瞿棠想了想,重重地点点脑袋:“应该吧。”

  说不定真的是在梦里见过陆初霁。

  海市蜃楼,镜花水月里,或许曾无意瞥见过陆初霁的身影。

  *

  医生带着他们三人去了陆初霁所在的楼。

  刚进入大厅,周围的铜壁贴墙带着冰冷的质感,压的人无法呼吸,周围没有灯和窗户,哪怕是白天,唯有从门内闯入进来的微弱灯光,却无法让人看清角落,反而更让人觉得压抑无比,似乎他们即将面对着黑暗里的不明怪物。

  就连地板上都冒着寒气,像是被寒冰所笼罩,沉闷闷的。

  瞿棠不由打了个喷嚏,道:“这里好冷。”

  他说话时,回声在偌大的大厅里回响。

  瞿棠连忙回过头,总觉得在往前走下去,黑暗将会将他吞噬,将他们几人分开。

  邱白萧眯起眼,打趣道:“不朝阳、四周无窗、无灯无火,你该不会是把我们带到什么存放尸体的地方了吧。”

  他刚说完这话,身后的大门砰一声,被关上

  门外唯一的光被隔开,瞿棠站在原地,深呼吸一口气,朝着前面跨出一步,道:“往前走吗?”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灯光陡然亮起,刺眼的白炽灯打的人眼睛一晃,随着这道灯光慢慢扩散,大厅被照的敞亮。

  在如此刺眼的灯光下,仍有四道光,打在四人身上,逼的瞿棠不得不眯起眼。

  无法看清前面。

  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慢慢适应后,瞿棠才模模糊糊地看着前面的人影,迅速闪到他面前。

  医生低声说道:“别紧张。”

  他举起手,提高音量道:“是我,医生。”

  瞿棠感到一只手,重重地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动弹不得。

  随后另一只手放在了瞿棠的胸前。

  瞿棠惊的一呼。

  与此同时,他旁边的邱白萧和君长央伸出手,想要反击。

  医生在旁说道:“是例行检查,别反抗。”

  瞿棠道了声好。

  乖乖地展开双臂,等着那几人检查。

  有点痒。

  因为关系到怪物,检查特别严格,角角落落都要摩挲一遍,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肌肤上,瞿棠忍着痒意,等到那手离开后,终于缓了口气。

  放在肩膀上的手松开,往后比了个手势,打在他们身上的灯光灭去。

  瞿棠终于能看清楚面前的景象了。

  狱警全副武装,就连头部都包裹着盔甲,身材高大站的笔直,瞿棠甚至都没办法透过头盔捕捉到狱警脸上的表情。

  狱警看向医生:“医生?”

  医生点点头:“嗯。”

  “少见。”狱警说话言简意赅,“过来何事?”

  医生指了指站在旁边面容呆滞的瞿棠,又抬头点了点上面,说道:“他要见他。”

  狱警看向跟在瞿棠身后的两个人,问道:“他们呢?”

  医生推了推眼镜,轻笑道:“护花使者喽。”

  “稍等。”说话的狱警从后面退开,进入角落。

  瞿棠这时才注意到,在角落处有一间屋子,只是因为隐藏的太深,这里又太暗的缘故,不易察觉。

  那个狱警走后,剩下的狱警便挡在几人面前,宛如高大的城墙。

  就算是因为怪物中的怪物在这栋楼里,但,这也太过夸张了点吧。

  一般来说,监狱执行官的作风,会和整座监狱的作风有所瓜葛,但陆初霁给瞿棠的感觉,和这座监狱却是截然相反的。

  这让瞿棠甚至觉得:陆初霁作为执行官,不仅没有管理权,甚至没有自由权。

  第一次见面时,可能不是陆初霁不想见,而是……

  被狱警给抓走了。

  这让瞿棠第一次对执行官这个职位也感到好奇。

  没过一会儿,狱警过来,指着瞿棠说道:“他可以进来,剩下的不行。”

  这和最开始讲的一样。

  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故意问道:“我也不行吗?”

  狱警冷言:“您知道规矩的。”

  医生问这个话当然不是不知道规矩,而是将态度表在君长央和邱白萧面前,他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看,不是我故意不带你们进去的。”

  瞿棠和他们打完招呼,赶紧跟着狱警往电梯方向走去。

  这里的狱警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身高比瞿棠高上一个头不止,瞿棠根本跟不上狱警的速度,狱警又没有等他的意思,瞿棠生怕被遗漏,几乎带着小跑的跟上狱警,进了电梯。

  和普通电梯不同,这里的电梯需要指纹解锁才能上去,且进入电梯后,会有一扇巨大的铁栅栏,铁栅栏落地后,电梯才会往上升。

  让瞿棠觉得,这栅栏根本不是用来防怪物,而是用来防出行的人的。

  气氛沉闷而又尴尬,瞿棠几次想开口,看到狱警严肃的样子,终是放弃。

  电梯门打开,狱警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又从背包拿出一根黑色布,道:“请。”

  瞿棠乖乖转过身,任由狱警将他眼睛遮住后。

  狱警推着他的肩膀,往前走。

  脚步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哒。

  哒。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瞿棠本来还试图记住,然而狱警带的路太绕了,加上中间不乏用了一些代步工具,瞿棠只得放弃。

  他听到了门被开启的声音。

  瞿棠黑布被拿下,还没来得及看向周围,便被身后的手毫不留情地推进了屋中,他一个踉跄,还好有一双手及时接住了瞿棠。

  陆初霁的声音带着点抱歉:“对不起,他们动作比较粗暴。”

  瞿棠摇头,直起身来:“没事,不是你的问题。”

  他抬眼,看到周围的环境,骤然收声。

  他见过警官的房间、见过囚犯的房间、也见过一楼的房间。

  但从来没有一个房间,像现在这样,沉重到可怕。

  桌前只有一个黯淡的微光,甚至都不足以将整个房间点亮。

  冰凉的铁质仪器布满整个房间。

  天花板异常的低,宛如一座大山,无形地压在人的脊背上,让人觉得连呼吸都困难,无比压抑。

  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生活那么久,真的不会精神崩溃吗。

  瞿棠不自觉地放缓呼吸,生怕惊扰到黑暗。

  陆初霁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不,我很抱歉。”

  他双手握成拳,垂下眼,慢慢说道:“因为太想见你了……所以让你有了不好的体验。”

  瞿棠回过神,故意笑着说道:“怎么会呢,这都是双方都有所图的事情,不然我也不敢来,不是吗?”

  陆初霁笑了笑,邀请瞿棠坐到椅子上,又给瞿棠端来一杯温水,道:“这里只有水,不介意吧?”

  明明是执行官,过的却是比狱警还要穷苦的日子。

  瞿棠连忙接过水杯,看着这个地方,犹豫着想问,又怕戳到什么不好的地方。

  陆初霁看出了瞿棠的窘迫,说道:“有什么问题随便问。”

  他声音如沐春风,让瞿棠瞬间放下心来,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开口说道:“我想问……”

  瞿棠抬头,直视着陆初霁的眼睛,说道:“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

  瞿棠也不知道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见过,那说明他真的遗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在哪里遗忘的。

  没见过,那心底的焦躁,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些问题就像毛线球一样,在瞿棠的脑海里乱的不行,他实在找不到起点在哪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陆初霁身上。

  陆初霁也没料到瞿棠问的是这个问题。

  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睛微弯,笑道:“我不知道。”

  瞿棠错愕:“嗯?”

  陆初霁眼睛虚虚地盯着瞿棠旁边的灯。

  那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灯光来源。

  陆初霁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清楚,我失忆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我只有进入这里后的记忆。”

  “但我想,我们应该曾经在哪里,见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