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竟是瞿棠自己

  男朋友……?

  瞿棠总觉得这个答案不对。

  他怔怔地抬起头,严重的光彩被深沉的黑色所代替,哪怕听到这话似有些疑惑,感情色彩却仍然是淡的,淡到江随安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入的了瞿棠的眼。

  江随安握着瞿棠的手紧了紧,带着不甘心的蛮力将人半拖到自己面前,恶狠狠道:“小少爷看什么呢?”

  他脾气向来很好,不然也不至于在瞿棠面前装那么长时间,然而对上这双眼时,心里莫名委屈。

  不仅他进不了瞿棠的眼,在瞿棠身边中围绕着一堆人。

  这其中,有他的容身之所吗?

  江随安眉宇间染上戾气,语气温柔地问道:“小少爷果然什么都忘了,好伤我的心啊。”

  “不。”瞿棠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黑暗之中,完完全全地遮挡住了眼睛。

  江随安离得近,又是鬼,夜间视力好的不得了,将瞿棠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

  楚楚可怜,活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细碎的刘海之下,一双纤长的睫毛随着主人的惶恐而羞涩的上下颤抖,脸颊晕出一团浅浅的红晕,皮肤更一团棉花似的,一掐就能出水。

  江随安心里恶劣地想到,小少爷要比他妹妹玩的洋娃娃还要精致可人。

  他故意凑近了些,问到:“那小少爷在纠结什么?还是小少爷在害怕我?”

  瞿棠往后退开两步,背部靠在冰凉的墙上,退无可退,他幅度格外小的摇了摇头,贝齿咬着下唇,似乎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怕。”

  江随安一步步逼近,面上却和他的逼人的气势不同,反倒有些可怜地问道:“那小少爷躲什么?”

  “我没有躲。”瞿棠抬眼,郑重地说道,“既然你、你是我的……男朋友。”

  他说这三个字时口齿生疏,含糊不清,说完这三个字,气就泄了出去,就连肩膀都放松地塌了下来。

  尔后他就看到了江随安受伤的表情。

  偏偏江随安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强装坚强地鼓励瞿棠说道:“嗯?”

  瞿棠心里更愧疚了。

  他失忆了,江随安还要照顾他,自己的爱人什么都不记得,把他当陌生人一样对待,对江随安而言应该是很残忍的事把。

  为了照顾他对情绪,又不能表现出来,指不定私底下在悄咪咪的哭呢。

  瞿棠心里瞬间柔软下来,加重了男朋友三个字的音,说道:“既然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当然不会躲。”

  为了证实自己话的可信度,他特地握住江随安的手,另一只手覆在江随安的手背上,格外郑重地说道:“看,我绝对不可能躲开你。”

  温热的温度透过瞿棠的手心一路传过来,江随安一愣,这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温度。

  他是鬼,是寒冷的、刺骨的,哪怕在炎炎夏日都透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感。

  小少爷却是暖和的,他不像夏日里的阳光,更不是冬日里的火炉,能将人灼烧化了,他更像是春日润物细无声的一缕春风,吹走所有的浮躁,又好似秋日里飘落的枫叶,如火一般漂亮,又不会伤着人。

  江随安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一件事:小少爷终归和他不是一路人。

  一个是人,一个是鬼。

  鬼又怎么能强求将人留在身边呢?

  越是这么想,江随安看着瞿棠的眼慢慢变得犀利起来。

  除非……

  除非将人也变成鬼。

  “唔。”瞿棠被抓的疼了,发出微弱的呻/吟声,问道:“你怎么了吗?”

  江随安如梦初醒,摇摇头,看了一眼门后,道:“没什么,只是小少爷终于醒了,我心里开心。”

  他反握住瞿棠的手,慢条斯理地笑道:“小少爷随我来。”

  瞿棠不知道江随安要去哪里。

  对失忆的他而言,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唯有江随安这个认识自己,守在身边的人是唯一的依靠,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牢牢抓住江随安的手和衣角,紧跟着江随安的步伐。

  江随安步子跨的大,他需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瞿棠问道:“对了,你为什么要喊我小少爷?”

  江随安笑道:“是情趣。”

  瞿棠脸瞬间涨得通红,声音软糯得问道:“哦、哦哦。”

  他其实想问他自己叫什么,可江随安都这么说了,他生怕后面还会问出什么惊为天人的答案,所幸闭上嘴,跟着江随安一路往前走。

  越往前走越黑,初生的太阳又被藏了起来,这似乎是一条不归路。

  瞿棠悄咪咪地抬起头,看着江随安的侧颜。

  “小少爷在看什么?”

  被江随安冷不丁地问了一句,瞿棠下意识将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我在看你长的真好看。”

  江随安愣了下,噗嗤一声笑着歪头问道:“谢谢小少爷的夸赞?”

  已经很少有人如此直白地夸赞他的样貌了。

  江随安长的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气,眉毛细长,睫毛长而密,一双眼看人时格外无辜,比起干净利落地帅气,他更接近于漂亮,柔柔弱弱的,只偶尔脸上会闪过邪气,快的让人捕捉不到。

  这也是为何失忆后的瞿棠对江随安所说的话全然相信的缘故。

  谁会相信这样的人不怀好意呢。

  江随安笑道:“小少爷也很好看,就像是橱窗里的人偶,让人不敢接近。”

  瞿棠失忆后不知道这副容貌长什么样,但也知晓这不是什么好坏,两腮鼓起,气汹汹地说道:“哪儿有!”

  他声音陡然一抖,小声说道:“就算再不敢接近,你、你不也是我的男朋友了吗?”

  “是啊。”江随安幽幽地叹了口气,将瞿棠带到他生前住的那间屋子里,反手将门关上,“为了追到小少爷,我可废了好大功夫。”

  其实这样安静听话的小少爷,自他身份暴露后,江随安就很少再看到了。

  或者说,要比他身份暴露之前,更乖巧。

  周围没有那么多人,小少爷的一双眼满心满意地只能看到他一人,信任他一人。

  ——你就是小少爷的全部。

  恶念从江随安的心底升起,他一步步靠近瞿棠,呢喃地说道:“而小少爷却忘了我,我……”

  他后面的话未出口,脸上的神情已经表现得足够悲伤。

  一时间,瞿棠手足无措地看着江随安。

  哪怕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对象,而且看江随安举止,想必在他失忆前,他们两个应该很亲密吧。

  可,瞿棠慢慢地放开江随安的手,低着头避开江随安炽热的视线。

  可他忘记了全部,对他而言,江随安就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面对江随安灼灼逼人的压迫,瞿棠除了避开,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我知晓了。”江随安笑着直起腰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拍着瞿棠背上的灰尘,说道,“还是等小少爷想起来再说吧。”

  最好永远也想不起来。

  “我不逼小少爷。”

  不,他要逼着小绵羊自己走向狼群。

  “小少爷只要好好地,我就安心了。”

  当然,前提是好好地在他怀里,否则他可不保证自己会干出什么疯事出来。

  江随安面上露出一个无害而甜美的微笑:“对吧,小少爷?”

  瞿棠瞬间觉得良心更加不安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背信弃义的渣男,把人用完就丢,还要堂而皇之的责怪对方,弄得对方反倒开始反思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来。

  “你……”瞿棠喊道。

  “江随安。”江随安主动报上自己的名字。

  瞿棠觉得自己更混账了,连想念那么多年的男朋友名字都记不得。

  “江随安。”瞿棠鼓起勇气,脚后跟抬起,两只手无力地抓住江随安的衣领,指尖浑圆粉嫩。

  离得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江随安感到脸颊被柔软轻轻触碰到,宛若蜻蜓点水,转瞬即逝,快的像是一种错觉。

  然而江随安是个死了多年的尸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温暖的,而在现在,脸庞被只属于人的温度快速点了一下,迅速将他的整个身体燃烧起来。

  他甚至听到了胸膛里的早已腐朽的心脏在怦怦直跳。

  明明想要瞿棠主动的是他,如今被吓到连着往后退了两步的也是他,江随安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柜子,愕然道:“小、小少爷?!”

  完全没料到瞿棠胆子那么大。

  瞿棠鼓起所有勇气的一亲就换来这个结果,脸涨得通红,羞道:“干什么!”

  在他的常识里,情侣之间不就是这么相处吗?

  甚至还有更过分的事情……

  瞿棠结结巴巴道:“就、就这么多了,在多就没有了!”

  说罢,他狐疑地看着江随安:“你那么震惊干什么呀,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震惊过后,江随安觉得事情朝着有趣的地方发展了。

  他不想剥夺小少爷的魂魄了。

  于其让小少爷变成没有悲喜的玩偶,不如保留神志,永远地留在他的身边。

  为此,江随安想,他甚至能忍受原来小少爷做的所有恶性。

  不能操之过急。

  江随安深呼吸一口气,道歉道:“因为小少爷已经好久不肯亲近我了。”

  他双手环住瞿棠的肩膀。

  太瘦了,江随安想,明明小少爷是整个城堡里的主人,娇生惯养长大的,怎地在怀里却显得如此瘦小,一只手就能护住似的。

  江随安脑袋埋在瞿棠肩上,仿佛一只做错事情的大狗狗:“都怪我失手把小少爷最喜欢的瓷器砸坏了,已经冷战快要一周了。”

  就、就因为这种事就要故意冷战别人吗?

  瞿棠觉得自己更渣了。

  另一头,君长央看着怎么也喊不醒的瞿棠,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双指并拢迅速划过,一道光从瞿棠的额前飞射出去。

  君长央看着这个方向,慢慢说道:“江、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