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只有一只

  鲜血溅进瞿棠的眸中,干净透亮的眸色上逐渐染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红色,混合着泪水,从脸颊上流淌下来,滴落在阿哭的手背上。

  瞿棠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怎么办,我……”

  他猛地想要从地上起来,手腕却被阿哭拉住,瞿棠解释道:“我,我就是想给你找找有没有医疗箱。”

  “别离开我。”阿哭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瞿棠脸上,他的眼中带着一股瞿棠看不懂的执念,越看越让人觉得想要逃跑,瞿棠迟疑地往后退了两步。

  便是这两步,激的阿哭怒意大发。

  凭什么,凭什么那些人都可以在小少爷身边来去自如,哪怕是江随安这种人,仍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小少爷的信任。

  唯独自己。

  大家都是在沙漠里走了那么久的旅人,凭什么只有他找到的是不属于自己的海市蜃楼?

  越是渴望,就越是一无所有。

  他握着瞿棠手的力道越来越重,呼吸愈发沉重,刘海遮住眉眼,半晌,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来:“没事,这和小少爷无关,都是老伯爵的错。”

  一定是老伯爵把小少爷教导成这样的,现在老伯爵已死,只要他将小少爷关在这间屋里,日夜教导,总有一天能变回原来的模样。

  瞿棠手心里沾满鲜红的血液,不理解都到这个地步了,阿哭还在嘟囔着些什么东西,难道这个人真的不怕死吗?

  说他懦弱也好,无能也罢,哪怕系统已经和他说明了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性质,他也不想背负一条人命在自己身上。

  瞿棠天生带有心脏病,有大半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偶尔发病发的厉害,闭眼了根本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阳光。

  正是因为如此,他清楚地明白,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他颤抖着用手捂住阿哭的腹部,然而血怎么也止不住:“你先松开我,我帮你找药箱。”

  阿哭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无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固执地说道:“不要,小少爷会逃跑。”

  瞿棠提高音量,气急败坏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小少爷是在关心我吗?”

  “我——你——”瞿棠气的胸口泛疼,烦躁地用手薅了一把头发,血液便沾在他的发丝上,瞿棠叹了口气:“是,所以能不能先放开我。”

  阿哭盯着瞿棠的眼睛,似是想从中看出什么。

  小少爷的目光仍然澄澈无比,看起来是真的担心他。

  阿哭攥着瞿棠的手力道松了些。

  医药箱距离瞿棠有点远,没走几步,脚踝上的锁链骤然一紧,牵制住瞿棠往前走的脚步。

  瞿棠皱起眉,眼看着医药箱距离他只有一点点的距离,他腰往前倾,手指绷直,试图勾住医药箱,等到满头大汗,最近的一次,指腹刚好碰到医药箱表面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可恶。

  瞿棠不甘心地继续前倾着身子。

  砰。

  重心不稳,瞿棠额头撞到地板上,倒吸一口凉气,手紧紧捂着额头,心里委屈得瞪了一眼脚链,又凶巴巴得看了眼阿哭:“都怪你。”

  要不是阿哭把他拐到这种地方,他也不至于受这么多的气。

  瞿棠小声呼着气,从地板上起来,越想越气,豆大的泪水滑落,拽着脚链道:“你快帮我解开,我帮你拿医药箱。”

  听到这话,本来还在歪头看着瞿棠的阿哭脸色瞬间变了,阴沉沉地问道:“小少爷还是想离开我,是吗?”

  这都什么都对什么啊。

  瞿棠奇怪地说道:“当然不……唔。”

  他被阿哭重重压倒在地上,喉咙被锁住,难以呼吸。

  阿哭声音沙哑地说道:“是不是只有这样,小少爷才能只属于我。”

  他手中力道再也不留情,看着小少爷的脸上慢慢染上绯红色,眼尾晕成一团,眉眼间酝酿出一层水色,任谁看都能起疼怜之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小少爷才迟迟不属于他。

  阿哭在瞿棠的额头上留下怜惜一吻:“小少爷……”

  手中的力道更加用力。

  阿哭虔诚道:“随后我回来陪小少爷的。”

  瞿棠眼中带泪地看着阿哭。

  好难受。

  他的余光下撇,看到阿哭的腹部,也顾不了那么多,脚猛地踹向阿哭受伤地腹部,慢慢从地上起来,捂着胸口,不断咳嗽。

  阿哭手碰到地上尖锐的花瓶碎片,瞬间刺破了手指。

  阿哭一身是伤,踉踉跄跄地起来,脸上笑容诡异无比:“小少爷,小少爷,小少爷。”

  瞿棠不断往后退,脚链拽出一道笔直的弧度,脚踝上被压出一道鲜红的印子:“别……”

  眼看着阿哭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避无可避,内心生出难以抑制的恐惧。

  “呜……”瞿棠身体微微颤抖,哭声断断续续地。

  有没有谁,可以救救他。

  瞿棠脸色无助地看着阿哭,看着他的手伸向自己,瞿棠绝望地闭上眼。

  门砰砰砰被敲响,锁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阿哭停下动作。

  外面敲门的大有一种不打开门,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阿哭轻声道:“小少爷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阿哭钥匙在门锁上一抖,从门缝里钻出,随即将门关上。

  隐隐约约,瞿棠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君长央?

  瞿棠刚要出声呼救,门便被关上了。

  门要关上的前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君长央向他比划了个停止的动作。

  嗯?什么意思?

  他在房间里又等了一会儿。

  空旷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显得格外的寂寞。

  地板上还留着一大滩血液,他手上、头发上,也都糊着一层血液,周围没有水,他甚至连用水清洗一下都做不到。

  瞿棠蜷缩成团,慢慢得爬回到床上。

  清风拂过,吹动窗帘,将柔风吹进屋内,惬意地让人想要眯起眼。

  不对。

  瞿棠一下从床上坐直了。

  他清楚记得,阿哭是将窗户封死的。

  没过多久,一只带着白色寿堂、手指修长的手抓住窗沿,轻巧一跃,闯进了屋内,初生的太阳将来人半张脸遮上了一层暖阳。

  瞿棠眼一下就亮了起来,喊道:“管家。”

  管家整理了下衣袖,将身上的灰尘掸了掸,又将白手套脱下,放到旁边的口袋里,半跪在瞿棠身旁,恭恭敬敬地喊道:“小少爷。”

  瞿棠从床上起来,动作时带着锁链声响起,他脸上笑容收起,苦恼地问道:“怎么办?”

  管家站起,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细细的钢丝线,手捉住瞿棠的脚踝,将线伸进钥匙孔里。

  瞿棠实在是被阿哭吓得PTSD了,身子跟着一抖。

  管家抬头,不解地问道:“小少爷?”

  嘴里询问着,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只听啪嗒一声,锁扣被打开。

  带着冰凉感的手指碰了碰瞿棠脚踝上的红痕,管家又变魔术似得,从口袋里又拿出一瓶药,在瞿棠的脚踝上来回涂抹、揉搓。

  瞿棠觉得稀奇:“你这口袋里面还装了什么东西?”

  管家温和地笑了笑,依次将东西拿出来。

  除了先前的铁丝、药外,还有一卷绷带、一把小刀、一个通讯联络设备、一盒火柴,以及另外一瓶药。

  药上没有贴标签,瞿棠随意地拨弄了下,便放了下来。

  “你准备的好齐全啊。”瞿棠脚踝上的疼痛已被清凉感代替,危机解除后,整个人又松懈下来,困意随之而来,他忽然笑了起来,开玩笑地问道,“这就是管家的自我素养?”

  唔,就是管家现在已经需要内卷到这个程度了吗?连开锁都要会。

  管家意义不明地说道:“准备全点总归是好的,毕竟以小少爷您的本事……”

  他特地在您这个字上加了重音后,轻轻一笑,才继续说道:“能把阿哭迷晕到什么地步,我都不觉得奇怪。”

  “嗯?”瞿棠满是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呀?”

  管家笑了笑,将东西全部重新收回到口袋里,起身道:“这里不安全,还请小少爷上我的背,我带小少爷出去。”

  瞿棠这个人最好的一点就是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哪怕内心都是疑惑,也绝对不刨根问底。

  双手放在管家宽厚的肩膀上,在柔软地床上轻轻一蹬,便落在了管家的后背上。

  管家抓住瞿棠的小腿,往上一带。

  窗户开的缝只够管家一个人进来,门锁又在外面,正当瞿棠苦恼该怎么出去的时候,忽的瞧见管家抬起脚,声音温柔的不带有任何力道:“小少爷请抓紧我。”

  下一秒,他在门上狠狠一踹。

  门飞了出去。

  瞿棠:……

  瞿棠:???

  这个地方的人,武力值,似乎都比他想象的要高那么亿点点。

  管家说道:“等回去后,我让阿笑贴身陪在你身边。”

  “君长央呢?”瞿棠问道。

  管家将人往上背上一提。

  小少爷体重很轻,就跟羽毛似得,轻飘飘的,没有什么感觉,却又能挠的人心痒痒的。

  没注意到还好,可一旦注意上了,就让人再也无法放开。

  管家饶有兴致的想,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获得小少爷呢,也不知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他没有兴趣参加到这场斗争里,但如果能将局面搅的一团糟,也算给单调的生活找到点乐子。

  他胆子向来很大,否则也不会在失手被关押进监狱,出来后还能大胆到改头换面,直接潜入到伯爵的城堡里。

  这可相当于在那些权贵面前玩弄手段。

  管家将心思暗自放在心里,语气仍如沐春风地说道:“小少爷,我可提醒您一句,该断则断,否则关心那么多人,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毕竟羊只有一只,老虎却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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