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彰显着所有权

  心思单纯的瞿棠并未发现君长央在撒谎,白嫩的手指抚摸着君长央受伤的地方。

  从君长央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瞿棠长长的睫毛。

  他长得要比君长央以往见到过的人都要漂亮,仿佛一个易碎的花瓶,一打就破,城堡里包括那些奴仆在内的所有人,最羸弱的就是这位小少爷,这位小少爷却毫无察觉,还想着要保护他们。

  君长央讨厌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可对上瞿棠的眼,又偏偏硬不下心肠来。

  ……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经历过尔虞我诈,哪怕是看起来柔弱的人,实际上内心却像是一条毒蛇,随时准备在暗处咬上一口,新手玩家倒不会有这种心思,但他们眼里的思想太容易猜透,无非就是想绑个大腿。

  瞿棠的眼睛宛若清澈的河水,干净漂亮,不带有任何狂风暴雨,是动乱里唯一的世外桃源,对上这双眼,君长央竟有一种会被看穿所有污秽的感觉。

  ——也能容纳的下所有肮脏。

  君长央手指微动,翻转过来,宽大的手掌抚摸着瞿棠的脑袋,红着脸说道:“小伤,走吧。”

  幽静小路被大树遮挡住,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缝隙,就在要照到陆地上时,倏然而逝。

  瞿棠紧紧贴着君长央,身体之间的温度驱走了寒意,在看不到光的地方,时间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瞿棠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瘪了瘪嘴,哪怕再累也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额头上冒着细细碎碎的汗珠,顺着脖子、喉结,滑落到锁骨处。

  君长央步伐凌乱。

  手揽过瞿棠不盈一握的腰,捏了捏他身上的软肉:“小心点。”

  瞿棠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小喷水池和先前看到的不同,那是一个废弃的喷水池,清水已干枯,喷水池上刷的漆也已早脱落,瞿棠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到了过去。

  “你是在这里找到安的?”

  瞿棠纳闷地摇摇头:“不是啊,是这个样子,但我遇到安的时候池子里是有水的。”

  君长央走到喷水池旁,两根手指并拢一抹,上面是厚厚的一层灰:“应该有好几年都没打扫过了。”

  瞿棠咦了一声,往前走几步:“但——”

  他声音陡然顿住,眼上冒着一层涟漪的雾气,泪珠泫然欲泣,声音都打着颤:“君、君长央,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抓着我的脚。”

  君长央迅速回过头,蹲在瞿棠脚边,眉头紧皱:“别动。”

  是一只手骨,破土而出,紧紧抓着瞿棠细瘦冷白的脚踝。

  瞿棠指尖紧扣着君长央的背上,眼尾晕染出大片大片艳丽的殷红色,眼神也不敢往下看,颤栗着问道:“是树枝吗?”

  君长央一手摁在白骨的手指上,另一只手托着瞿棠的脚,那白骨似心有不甘,骨节锋利的宛如一把刀,寒芒直逼君长央。

  君长央呼吸平稳,手上青筋却是毕露,用力地扒开白骨手指,直到将瞿棠的脚从中解救出,迅速抽回手,那五根手指啪嗒一声,迅速合拢。

  如果不是君长央收回的快,恐怕他整个手都要被切断了。

  奇怪,明明有那么大的力道,拽住瞿棠时力度却那么小,生怕伤到瞿棠似的。

  君长央道:“没事了。”

  顺着手骨往下挖,里面竟是一具尸体,尸体分裂,只有手骨部分是齐全的,手腕上有一根已经生了锈的铁链。

  恐怕埋进去的时间,要比废弃喷泉池的时间早。

  君长央将这根手链取下。

  瞿棠越看越眼熟,奇怪道:“咦,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

  君长央晃了晃手中的手链,沉吟片刻:“江随安。”

  不对,不是江随安。

  瞿棠没有翻过那本日记,也没有调查过江随安这个人,一定是在周围哪个人有这个手链,过往就像是影片一般,一幕幕地在他脑海里回放。

  君长央提醒道:“安?”

  脑海里的电影也最终停留在了固定的一帧上。

  ——那是他把安救上来时,偶然在他手腕上看到的红绳。

  哪怕现在这根手链已经惨兮兮的,图案也模糊地看不清楚,瞿棠内心却无比确信,就是那根红绳。

  瞿棠脸色发白:“安,安是已经死了吗?”

  叮。

  【

  任务3(支线任务):找到哭声的来源已完成。

  任务刷新:

  任务4(支线任务):解决哭声。

  】

  瞿棠:……?

  所以哭声真的和安有关?

  安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笑起来又很腼腆,这,怎么可能?

  *

  回到城堡后,瞿棠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城堡里个个都是人精,哪怕瞿棠竭力隐藏,也被一眼认出。

  管家正帮瞿棠整理床单,见此在床头点了一盏安神助眠的香薰,问道:“小少爷今天需要有人陪吗?”

  安初来乍到,如同在外漂泊许久终于找到家人的小兽似得,自瞿棠从花园里回来便寸步不离地跟在瞿棠身边,怯懦懦地看着瞿棠,主动举手问道:“我可以吗?”

  瞿棠看向安的手腕。

  过长的衣袖将他的手腕遮起,看不到藏在衣服下的红色绳子。

  “小少爷在看什么?”安浅笑问。

  瞿棠回过神:“没,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人□□了。”

  安眨巴着眼,怯声怯气地说道:“可是小少爷,我害怕。”

  他手指轻触到瞿棠的手,带着凛冽地寒气:“小少爷,我害怕,能陪陪我吗?”

  瞿棠唰一下将手收回,动作之大,连管家都抛去了询问的眼神。

  瞿棠闷声说道:“要不,我让君长央陪你?”

  安笑容渐淡,注视着小少爷的面孔,半晌道:“不用,我努力一下也可以一个人睡的,只是今天死了人,我实在害怕的紧。”

  不对劲,小少爷不对劲。

  自花园里回来后,小少爷一看到他就像是被惊吓到的猫咪,躲在角落里不肯爬出来。

  花园里……

  安的眼神暗了几分,面上却还是笑着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这些的,我真的是太害怕了,还请小少爷原谅我。”

  想到今天死了两个人的事,瞿棠心里一紧,从那些人的言辞中,也能猜得出,这些人的死因恐怕和他有很大关系。

  问题是,安是鬼啊!

  瞿棠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同手同脚地褪下鞋袜,等几个人离开后,他拉住管家,询问道:“对了,管家你认识江随安吗?”

  管家一愣:“我在册子上看到过这个名,但我来的时候,江随安已经失踪了,小少爷或许可以问问阿哭。”

  瞿棠郑重地点点头,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末了又问:“对了,江随安死的时候,大概多大啊?脾气怎么样啊?”

  他不信邪,总觉得安哪怕死了,也不应该成为那种可怖的黑影。

  管家回想一番,笑着答道:“当时还没成年吧,和安差不多大,听仆人说,江随安脾气很好,是家里的老大,底下有几个妹妹弟弟,小小年纪就不得不背负起整个家的生计。”

  唔,他记得那个黑影应该是成年了的。

  说不定是指安被黑影操控,日日痛不欲生,所以才发出哭声。

  瞿棠哦了一声:“晚安。”

  “晚安。”

  助眠地香薰很快让瞿棠陷入睡梦之中。

  半夜,一道影子从门缝里穿过,黑影在月光之下,慢慢凝聚成人形,身形高大,明显是个成年人的样子,一头黑色长发披在身后,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光照在他的眉眼间,竟和安长得一摸一样,只是更像长大后的安。

  模样干干净净,笑起来却莫名带着一股邪气。

  江随安熟门熟路的走到小少爷的床边,黑雾凝成手,慢条斯理地将床帘掀开,露出里面睡的安静的小少爷。

  江随安手轻轻触碰瞿棠的脸颊,瞿棠似有所感,低低唔了一声,脑袋朝着床单里缩了缩,然而江随安的另一只手却强硬地卡在瞿棠的脖子上,不让瞿棠躲闪。

  他的眼里是沉重的墨色,无论多少光照进去,都无法晕开。

  江随安冷笑一声,双手死死恰在瞿棠的脖子上,附身在瞿棠耳边哈了一口气,语气暧昧地喊道:“小少爷……”

  就是这个人。

  无论芯子里是不是那个将他活埋的小少爷,这张脸却一定是对的。

  无论他如何呐喊,最后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土压在自己身上,最后到无法呼吸,生生窒息而死。

  那种感觉,他想让小少爷也感觉一次。

  手上的力越来越大,他能明显感觉到手底下的生命呼吸渐慢。

  多脆弱的生命啊。

  江随安久久注视着瞿棠的脸,蓦地嗤了一声。

  也对,就是因为小少爷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所以哪怕明知道小少爷性格暴虐,关押了不少人在监狱里,也没有人第一时间往小少爷身上想。

  更多还是怀疑他得罪了老伯爵。

  也就是现在城堡里发生一系列怪异的事情,城堡里住的人迫切的需要一个背起大锅的人,才将目标瞄准在小少爷身上。

  江随安也瞧不起这种人。

  他突然松开手,怜惜地摸着瞿棠的长发。

  直接杀死多无趣啊。

  他要让所有人看清小少爷的真面目。

  但这样轻轻放过,江随安也不甘心。

  他挑剔地在小少爷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道暧昧的红色印记。

  仿佛在彰显着所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