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烼睁开眼睛，余光看见床边放着一颗脑袋。
他撑起上半身，看到是顾晟坐在椅子上休息。
江烼扯了下被子，他用手挠了挠头发，脑袋转向了对侧。
他又守了一夜。
江烼不自在地翻了个身，用力把他压住的被子抽走。
顾晟猛地惊醒，还以为他掉到了床下。
顾晟观察了他一会儿，知道他是装睡后，昨天的傻逼事都烟消云散了。
床头柜上放的手机响起了电话铃声，顾晟伸手去拿。
江烼立刻翻身，手掌快速压在手机上。
顾晟伸长的手臂收了回来，疑问，“怎么了？”
江烼回避他视线看了眼号码，点击挂断后反问他，
“你去百家小区了吗？”
顾晟答道，“去了，把他打进了医院”
“伤得重吗？”
“断了三根肋骨”
少年看着天花板上的纹路，好看的脸上不着情绪，“三个月就好了吧”
Alpha点了下头，“反悔了？”
江烼歪过头看他，声音平淡，“我以为你会让人截断他手指，至少一根”
Alpha冷俊的面孔看起来有些疲惫，一双狭长的眸子泛出异样的柔情，“如果下次他再伤害你，我会那么做”
少年目光依旧透着股凉意，张开唇问他，“为什么？”
“因为这或许能让你心情好点”
江烼抿了抿唇，就算把江爱民弄死，他缺少的父爱也不会出现。
心情又怎么会好。
然而顾晟，是因为赎罪才想让他心情好吗？
很明显，他无法这样向自己解释顾晟到底在干什么，想干什么。
因为对于一个有钱少爷来讲，赎罪是很浅显的，给受害者一天的零花钱就已经是了。
而顾晟赔付了关心，搭上了时间，甚至是日日夜夜。
*
第二次化疗前夕。
江烼出高考成绩。
顾辞攸上周放的暑假，然后就一直赖在他的病房，今天十点前还问了他查成绩需要的信息，让他早点休息。
江烼睡着不足一小时，就醒了。
窗帘是关着的，房间里的光亮来自顾辞攸的手机屏幕。
江烼知道他是在等着零点查成绩，只是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在意。
跟之前学校里的很多人一样，名次还没排，就偷偷去办公室看各科成绩。
好像早知道一分钟能多十分一样。
“几点了？”
“啊！”，顾辞攸吓得一激灵，落下来的手机差点砸到下巴。
江烼坐起来询问，“没事吧？”
“没事，小烼哥”，顾辞攸重新拎起手机，激动地喊了一声，“十二点了！”
“怎么刷新不出来？！！”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网站好垃圾！”
顾辞攸趴在床上蹬腿，然后从床上跳下来，过来问，“小烼哥，你手机上有没有好用的网站？”
弱光下，江烼神色有些许变化，然后摇头。
“先睡，早上人少就能查了”
“好吧”，顾辞攸看了眼屏幕左上角四格的无线网，回到自己床上后，又盯了会儿崩溃的网站。
然后他呼吸声变得均匀，睡着了。
江烼闭上眼睛，在床上左右翻身。
很怪，今天夜里顾晟没来。
*
早上，江烼是被顾辞攸吵醒的。
“小烼哥，你居然考了七百多分！”
“比我期末考试成绩两倍都高”
江烼手掌盖在眼睛上，没有回应。
“顾辞攸，你又大呼小叫”，一道轻又缓和的低沉话声传来。
江烼睁开眼睛，看到一双罩着黑色裤筒的长腿在向他靠近。
Alpha停在病床边，抬起手拧了拧男孩耳朵。
“哥哥哥”，顾辞攸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把耳朵盖严实，嘴里发了个音节，“疼”
顾晟松手，说，“今晚起，你跟沈青枫住”
“小烼哥怎么办？”，顾辞攸又说，“我要是走了，晚上就没人照顾他了”
“你每天晚上睡得死沉，还能照顾人呢？”
“你怎么知道？”
顾晟嘴唇动了下，没说话。
就江烼知道他每晚都在，除了昨天。
顾晟指了指墙角刚带来的东西，对顾辞攸说，“那里面装的有积木，麻将，扑克牌，还有五子棋”
然后他低头看向江烼，语气轻了一些，“我不在的时候别总玩手机游戏”
江烼眨了下眼睛，然后从床上下来，往洗手间走。
顾晟跟了上去，捏住门把手为他开门。
这段时间顾晟做的所有事情，他都看在眼里，从没说过一声谢谢。
他快要弄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情感。
仇恨吗？
会有人在夜里为被恨的人辗转反侧吗？
……
“你打算报哪个学校？”，顾晟进门的时候听见江烼成绩，觉得他考得好不会忧心才问这个。
江烼摇头。
Alpha又问，“没想过？”
“想当侠士，修仙问道”
“我也想我也想”，顾辞攸右拳握在胸前，义愤填膺，“小烼哥，等你出院了我们一起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顾晟知道江烼可能是开玩笑，但顾辞攸是真的把这件事当成梦想。
少年神色忽然有了暖意，虽然只是瞬息间的转变，顾晟也捕捉到了。
他好像想起了为数不多开心但又不完全开心的事情。
“顾家可有钱了，到时候我们就先去劫顾家”，顾辞攸神秘兮兮，往江烼那边凑了凑，故作高深道，“我去过三次，已经把他们家地图画出来了”
江烼疑问，“他们家？”
顾晟几乎同时发问，“其他两次谁带你去的？”
顾辞攸没想到他能听见，老实答道，"覃暃"
"不过都是很久之前了，他说带我回你家，你也在"
顾晟眼眸微敛，寒意由内到外。
顾辞攸笑着拍拍胸脯，真切说道，"哥，你放心，我跟你是一致对外的，不会向着覃暃"
顾晟手指一屈敲了下他额头，然后又看回江烼，"你需要电脑吗？我让阿坤送来"
江烼点了下头。
"外面天气不错，去楼下公园转会儿？"
"好呀"
顾辞攸一把拽住江烼手腕，跟他从沙发上起来。
"走喽"
顾晟跟在两人身后，嘴角牵起了一抹浅笑。
济和医院的医疗设备在全世界都是顶尖，这里聚集各大领域的权威大佬，沈青枫推荐的胡主任肯定能治好江烼。
如果江烼好了，原谅他的可能性是不是就会大点？
"哥，你想什么呢？"，顾辞攸点了下关门的摁键，跟他摇手，
"拜拜，我跟小烼哥先下去喽"
少年目光平淡，无波无澜。
顾晟想得太多，只要他身体健康就行。
原不原谅的，就不奢求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