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今日天气寒冷, 空中片片飘雪,长安城内银白一片, 但李衡玉还是每天坚持锻炼训兵,她刚刚完成一天的练兵内容,回到正厅普一坐下,还未来得及喝口热茶,就听到下人通传国师来访。
“快请进来。”李衡玉立马起身,整理了下由于训练而有些杂乱的发髻和铁甲,随后又有些迫不及待地说, “算了,我亲自前去迎接请国师。”
这时声音传来:“不必如此,我已经到了。”
扶南星进入房内, 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一旁侍女又贴心地为她奉上茶水,李衡玉对她的到访有些惊喜,问道:“国师前来所谓何事?”
扶南星问道:“你府中可是有个叫做邓双博的幕僚?”
李衡玉:“正是, 您与他私下有交情?”
扶南星顿了顿,答道:“交情没有, 私仇倒是挺多。”
闻言,李衡玉迅速变脸,有些冷峻地吩咐一旁小厮道:“半个时辰内,去将邓双博给本将军带到府中牢房, 听候发落。”
小厮听了命令,连忙点头, 腿脚迅速地就出门宣旨抓人去了。
此时厅中服侍的丫鬟侍女们全都很有眼力地悄声退下, 就只剩下这二人,看着扶南星淡然喝茶的模样, 李衡玉有些心神不宁,如坐针毡,生怕收邓双博当幕僚这件事让自己她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或者是对自己感到厌弃。
扶南星放下茶杯,终于开口问道:“衡玉,我问你,幕僚的职责是什么?”
李衡玉答道:“帮助主人出谋划策,组织军事,领导军队。”
扶南星:“这三样他能做到哪一样?”
“一样都做不到。”
“那你为何还要召他为幕僚,是府中的米多的吃不完开始做慈善了吗?”
据她所知,邓双博此人智商不好又好高骛远,头脑简单且四肢不发达,记性不好还擅长瞎编,她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初上初中时,同桌兴致匆匆地和自己讨论隔壁中学有个叫邓双博的人期末考试在地理试卷和语文试卷上分别用“布拿拿运河”和“猪刚鬣倒拔垂杨柳”震惊全校师生。
大概是能被自己嘲笑一辈子的存在。
“不是的。”李衡玉怕她误会,急忙解释,“当初他来我府中自荐,那时候他的诗书在长安大火,我也读过几首,本以为他是个有学识的人,便问了几个问题,可结果他的表现就像一个文盲草包,对这些根本就一窍不通,我当时很恼火,将他撵出府中,但没想到过了几天他又来到我府上,并且十分完美地回答了之前我问他的那些问题。”
“随后他又拿出了一种名叫伏远弩的武器,言说此弩射程能达到三百步左右,试验后效果的确如此,随后我又旁敲侧击问了他几个关于兵器的问题,可他依旧摇头什么都不知道,我心中怀疑他的来历,便将他暂时收下,之后此人也总是时而对某方面精通擅长,又时而对与其相近的知识一窍不通,还经常说出些很奇怪的话,实在是太过蹊跷,因此我已经派人在暗中查探他了。”
“这么说来,的确可疑。”扶南星摩挲着头发,仔细思索,他可能是和自己相同有现代的电子设备,或者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有个xxx系统,当然也有可能绑定了什么金手指,总之有颇多可能,她想的脑袋都要炸了,还是没想出来这事的具体解决办法。
扶南星正色道:“既然如此,你若觉得他还有些用处,我可以让你留下他几日。”
“不用了。”李衡玉连忙摆手,“为将者理应杀伐果断,敢于决策,绝不优柔寡断。今日说要杀他,那他必定活不过明日,更何况就算没有他的那些知识武器,咱们的军队仍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过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来禀报说已经将邓双博擒回府中,此时他正在府后面牢门口听候发落,询问李衡玉有何指示。
李衡玉看了眼扶南星,低声询问道:“绑在柱上,剥去衣服,处以极刑凌迟处死,然后将身上的肉片拿去郊外喂野狼,如何?”
扶南星道:“算了,直接杀掉吧。”
李衡玉:“好,依您所言。”
那人又问:“那以何名义处置他?”
此时虽然有的人命贱如草芥,但也不可能说杀就杀,随意处死,就连皇帝想杀人都要说个“大不敬”之罪。
李衡玉道:“言行无度,不修口德,冒犯皇家,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府中下人恭敬领命,弯腰回道:“是。”
他刚要离开,扶南星却又将他叫住,“我与你同去。”
今天自己不把他戳成刺猬,扶南星这三个字就倒着写。
“是。”
到了地牢门前,四周一片空旷,没有什么高大的植物枯枝,邓双博像个货物似的被五花大绑立在雪地中,周围站着整整齐齐的私兵,俱是穿戴甲胄,身姿挺拔,腰挎铁剑,站得很整齐,老远一看就有一种军人的力量和气质,见扶南星和李衡玉来了,纷纷行礼,面色也都·很是尊重。
邓双博本来在房中睡的正香,突然家里进来了一群士兵,将他围住,口气不善地说是晏王府要捉拿自己。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以至于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来捉他,但因为有金手指,并且自己还会发明弓弩香皂之类的稀罕物,所以他很有信心定能平安无事。
见李衡玉过来,他怒道:“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为何无缘无故派兵来抓我?”
这时有人上前恭敬地给扶南星递了一把剑,这剑没有剑鞘,剑身轻薄,闪着银光,看起来很是锋利,扶南星接过宝剑,冲他勾唇一笑,吓得他浑身发冷,瑟缩发抖,紧接着直接一下将他的左肩捅了个对穿。
疼痛瞬间席卷全身,邓双博瞪大眼睛,晃动身体使劲嚎叫,发出杀猪般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你……是你……”
将宝剑从左肩抽出,银白的剑身变成红色,还溅出来几滴殷红的鲜血,落在雪地上,红与白的对比,美的惊人。
“因为你惹到我了,而我,最是记仇!”
又是一剑直接插入右肩,疼得他龇牙咧嘴,此时得他终于不再嘴硬,开始求饶:“放过我……放过我,我错了…jsg…求求你别欺负我了。我会很多东西,我会写诗,还会造武器,你们如此滥用私刑,皇帝陛下知道后不会饶了你们的,我会造武器,皇帝不会同意你们如此对我的!啊啊啊啊啊!”
“知道什么?”扶南星在他腿上又捅了一剑,“知道你剽窃的那句“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反诗吗?真是够烂泥扶不上墙的,反诗也敢抄。”
雪地中的红色越染越大。
随后又捅了十几剑,便觉得没什么意思,将宝剑扔回给士兵,便同李衡玉离开了这里。
这些私兵也都是战场上经历过厮杀的老手,见他们离开直接干脆利落一刀毙命,结束了邓双博的生命。
死后邓双博的灵魂飘飘荡荡来到冥界,这时反倒又无所畏惧了,因为当初黑袍人曾经说过黑袍人也是身负大神通的神仙,就算自己在人间作死一千次,只要不被天庭上的上仙注意到,就都能通过施法借尸还魂,用别人的身体使自己复活,当然,若是惹到了些没什么地位的天庭小仙,他也能帮忙解决。
因此,此时的邓双博在阴间行走属实有些肆无忌惮,耀武扬威,偏偏他自己还没有感觉,认为自己已经很收敛了,于是在地府呆了两天,他正估计着黑袍人应该来找自己的时候,却突然被通知十殿阎王说要亲自审判他。
饶是这两天基本已经熟悉阴间的恐怖阴森,但被这么多长相奇形怪状,散发出阴森鬼气的阎王审判,且殿内挂满带血的铁钩,铁锯等刑具和数具白骨骷髅,他还是觉得有些恐怖可怕。
森罗殿内,十殿阎王,五方鬼判,无数魑魅,大小官员,一应俱全,气氛越发的紧张窒息了起来。
别说他有些奇怪,就连十殿阎王都觉得有些纳闷了,转轮王将此人生平账簿翻了个遍,也就薄薄的一本,从小到大都是普通的庄稼户,无甚稀奇,唯一亮点便是死前一年有了些成就,开办工坊赚了些钱,最高的官职也才是王府幕僚。
转轮王巡视四周,问道:“各位,就算是皇帝王侯死后都没有这个待遇,还是上面亲自下命令说得要下十八层地狱严惩不贷,永无翻身之日,此人可是犯了天条?”
崔钰手捧着一本账簿,在一旁解释道:“各位阎王,这位可是比犯了天条还要厉害。”
秦广王:“究竟是怎么回事,速速说来?”
崔珏看着手中的册子,念道:“先是对晏王预谋不轨,后又妄图取代李唐。”随后又补充,“晏王就是前些日子来地府游历的那位唐王李世民的妹妹,李衡玉。”
十殿阎王觉得此事虽然在人间所犯罪责重大,但到了地府也不算太过重要吧?
崔珏将手中账簿翻了一页,又道:“然后此人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摇光元君,生前被其捅了十八剑,剑剑避开致命伤,专挑最痛的地方捅。”
……诸位阎王判官们闻言纷纷看向殿下之人,他梗着脖子,缩着四肢,眼带恐惧,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很是胆小,没想到居然敢做出如此胆大之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崔珏翻了一页继续道:“之后又对来地府处理公务的清源妙道真君出言不逊,看人家仪容清俊,相貌堂堂,就说人家……说人家是小白脸。”
“真君本就与摇光元君交好,知道他得罪了摇光元君,差点没让哮天犬把他咬得魂飞魄散,还是我们地府众鬼好一通求情才让其幸免于难。”
十殿阎王的额头中逐渐冒出些冷汗,连忙擦拭,开口问道:“你们是怎么劝的?”
二郎神可不像是那么容易听劝的神仙。
崔珏:“原话是真君息怒,请饶他一命,毕竟魂飞魄散只是痛苦一时,将他拉去十八层地狱受刑却可以让他永生永世痛苦。”
秦广王拍桌怒道:“你们这是劝说还是给地府找了个爹回来吗?本来二郎神几百年来一次冥界,你们这一劝说,那不就是十几年来一次了吗?”
他真的是养了一群好手下,简直就是语言天才!!!
崔珏又翻了一页,念道:“他并不知道地府会有无形的伥鬼跟随左右,记录言行,于是又出言不逊,骂了齐天大圣是弼马温,金蝉子转世是个秃头和尚,这些虽然没被本人知晓,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全部都一一记录下来了。”
说完话后,森罗殿内变得安静起来,几乎落针可闻,谁都不敢率先开口触这个眉头,十殿阎王明明身在阴间,却也觉得自己心跳加速,马上就要离死不远了。
卞城王战战兢兢地问道:“然后呢,他不会是把三太子也给骂了吧?”
“这倒没有。”
闻言,众位判官阎王纷纷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崔珏又翻了一页,说道:“只不过是嘀咕了几句张百忍的玉帝位置是使小心思捡漏得来的,然后被陛下在地府安插的纠察灵官听到了而已。也就这些,没有其他了。”
殿中霹雳乓啷一众全是被惊讶后东西掉落的声音,甚至连十殿阎王都直接用脸趴在桌上,不敢有丝毫动作,似乎想要和这个美好的世界说声再见。
其实,有些时候,自己这个阎王爷也不是非当不可!
诸位阎王费了好大劲儿才反应过来,强撑着一口气将邓双博判到了地府最严厉的刑罚,让牛头马面将他拖走。
第一层是拔舌地狱,邓双博离得老远就听到了凄厉惨烈的尖叫,他非常恐惧,也很抗拒,也和其他人一样大声嚎叫哀求,但却于事无补,还是有小鬼将他帮入柱上,用烧红的铁钳将他的舌头直接拔出,此时他再也叫不出声音了。
诽谤害人,这只是第一层地狱,日后还有其他更加严厉的十七种刑法在等着他呢。
而凡间,扶南星那日辞别李衡玉后便直接回到了国师府,此时天色已晚,放眼望去灰蒙蒙的一片,这种万物凋零没有生机的气氛连带着她的情绪也不由得灰暗了起来,窝在房间里感伤了许久,管家前来敲门叫她吃饭,却被她回绝道:“还不如送碗糙米薏仁汤呢,最好是那种半生不熟!”
免得自己半夜做了小时候的噩梦,被突然惊醒。
那管家却不知道她的调侃,弯腰回道:“是。”
这时从她院门外突然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怎么个事,还喝上糙米薏仁汤了,要不要我找来三太子摸摸你的心慌不慌?”
灵动活泼,一听就是灵愿的声音,她抬头望去,灵愿,万俟嘉,杨婵以及百花仙子从门外依次走来,手中还大包小包地提着不少东西。
见到好友前来,伤感的心情瞬间就消失了一大半,走了过去接过他们手中礼物道:“这倒是不用,我的心脏健康着呢,哎呀,你说你们来就来呗,还带什么礼物,怪不好意思的。”
嘴上怎么说,但是手却很真实地打开了包裹,发现里面装满了虾蟹,各种青菜肉片,豆腐香樟,最重要的还有一大罐子麻酱。
她吩咐管家将其处理好后,几位好友围在炉边,说说笑笑,相互打闹。
今日并未选择牛油锅底或是三鲜菌汤,番茄锅,而是小众的汆锅底,先以螃蟹,虾,海蛎子等调鲜锅底,然后加入酸菜和豆腐,豆腐鲜嫩,锅底鲜美,煮得越久越有滋味,最后加入羊肉片和其他食材汆烫熟后即可食用。
扶南星夹出一块羊肉片,在里面包裹一颗鲜鱼丸和满满的酸菜,又裹上浓厚的芝麻酱,入口醇香,鲜美极了。
她边吃边问,口齿还有些含糊不清:“泥们肿么来了?”
灵愿道:“今天下午的雪下得让人心情不好,我带着万俟去找了杨婵,然后又碰巧遇到百花仙子,就组了个局,一起来找你玩了。”
扶南星道:“幸亏你们来找我了,我刚才也是心情不好,可感伤了呢。”
杨婵刚要张口说什么,却被扶南星极限预判:“停!”
“能不能不说他啊!”
露出一副孩子大了不中留的表情,杨婵同意道:“行行行。”
就算是仙女聚会,也会聊些仙界八卦,更何况还有百花仙子这个三界百事通,全程扶南星都是一幅星星眼,屋子里响起接连不断的惊呼。
“真的吗?”“不会吧?”“天啊,他原来是这样的人!”“怪不得之前……”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却在白雪的反射下显得格外明亮,窗子将屋里屋外分成两个部分,窗外白雪纷纷,一片冰冷,窗内其乐融融,一片欢声笑语,热腾腾的白色蒸汽从锅中飘出,散入四周。
扶南星觉得此时她另一半的伤感也彻底消散了,好友为伴,美食在桌,现在自己是一颗快乐的星星。
敲门声响起,得到允许后,管家进入屋内,他的托盘上端着一个炖盅,问道:“国师,您刚才要的糙米薏仁汤给您送来了。”
扶南星:……
管家继续补刀jsg:“特意听您的吩咐,没有煮熟,五成熟的汤,您可是要趁热喝?”
扶南星:快乐的星星又不快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