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活了这么久,也腻烦了尘世的喧扰。你若是想,老夫便帮你一把。只不过,这天行有常,若要逆天而为,得需付出相应的代价,你愿受么?”
谢诏干裂的薄唇发颤,几乎以为自己在发梦,“愿意……晚辈愿意。”
自然愿意,哪怕是坠阿鼻地狱,刀山油锅,在所不惜。
老者的声音格外清晰,“北疆有巫术,可活死人,肉白骨。老夫年轻时,醉心此道,只身北上,在北疆腹地十余载,也算是有所获。其族有一禁术,说是能逆天道,平人心中一切憾事,只是需以活人性命做祭。”
“……无妨。”
昭德九年,南平侯谢诏毙于尹都诏狱,北境哗然。次年三月,大周多处起兵,征讨好战弑杀之暴君。
昭德十年,北齐趁乱南下,一举攻入尹都。
周灭。
红烛将尽,屋内旖旎之气还未散去,一派温软。
谢诏缓缓睁了眼,烛光摇曳在他的脸上。那是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欢喜与伤痛,皆是如此真实。
他侧了侧身子,揽紧了怀中的人,将脸埋在他颈内,贪婪地嗅着属于他的气味。
郁祐被拱着又亲又摸,有些痒,哼了几声以示不满。却又自然地抱着谢诏的胳膊,往他怀里钻。
一场洞房花烛下来,谢小将军心满意足地抱着人做了个梦。郁祐却是累坏了,折腾到最后,累得叫也叫不出来,便是身后的人还一起意犹未尽的模样,险些以为要精尽人亡。也不知是何时就昏睡过去的。
昏暗的烛火下,谢诏盯着身旁的人,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郁祐白皙的肌肤上印着大小深浅不一的痕迹,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胸口下,星星点点,都是他烙上去的。他面上的潮红还未散去,嘴唇殷红,有些发肿。谢诏又想起,方才他软身求饶撒娇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在想什么呢……”郁祐的声音有些哑,带着刚醒的混沌,他打了个哈欠,眸中蓄水柔柔地瞧着谢诏。
谢诏吻上他的眼睛,分开后又觉着不够,于是亲了亲他的唇角,“怎么醒了?”
郁祐揉眼,似是嗔怪,“叫你的东西一直顶着,给吓醒了。”
昨夜酣战,元气大伤,郁祐可是没力气再来一回了。
搅了人家清梦的谢小将军从善如流地认了错,“是我的错,昨夜有些发疯,下次不会弄疼你了。”
郁祐轻笑,攀着他的臂膀,把脑袋搁在他肩头,装模作样地啃了一口,“好啊,那罚你一月不准上榻。”
谢诏闻言皱起了眉,抿唇不语,半晌,有些委屈地道:“好像久了些。”
他一脸严肃地说着,身下阳物还戳着郁祐腰胯。
郁祐笑出了声,故意拿腿去蹭,又啄了啄他的下颌,调戏道:“这是谁家小郎君,这般惹人喜欢。”
谢诏趁机抓住了他的手,轻轻地用唇衔着他柔软的指尖,身下又贴近了几分,“自然是你家的。”
“怎的这般厚的脸皮?本王若是不要呢?”郁祐挑眉,故意激他。
下一刻,谢诏便压了上来,带着侵略的意味,将他禁锢住。
“不可以不要。”谢诏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地道,“我们已经成了亲,不可以不要。”
郁祐哄着他,“好好好,要的。”
谢诏像是还不放心,“往后不可以再有旁人,只能瞧着我一个。”
“嗯,只瞧着你。”
“就算,哪日我战死疆场……”
郁祐及时堵住了他的嘴,不叫他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你若是敢抛下我一个人,他日黄泉相见,我便不认你了。”
谢诏抱紧了他,万般珍重地道:“不会,不会的……不光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会在一处。”
郁祐“嗯”了声,拿脑袋拱着谢诏的胸口,感受着他的温热,莫名心安。
大朝会将尽,北齐师团也将踏上回程。按照与萧赐约定的时间,也夜是他答复的最后机会。郁祐安排在行宫郊外的一处湖心亭见面,这回,他带上了谢诏。
“若有异动,即刻吹响竹哨。”
“嗯,记下了,你快些藏起来吧,时辰要到了。”
谢诏眉心微蹙,还是不放心,“不管他以什么做挟,都不要动摇。别怕,我就在近处瞧着,若有危险……”
“好了好了,知道了,怎么像个送女儿出嫁的老父似的。”
谢诏又气又笑,弹了下他额头,却没用多大的力气。
“是夫君。”
郁祐嗤笑他不要脸,末了却被逼得没了法子,只能轻唤了声,“夫君。”
“嗯。”小将军心满意足地应下,也不敢真的耽搁了,一闪身隐进了林中。
不多时,郁祐便等到了人。只不过,来人不是萧赐。
“拜见殿下。”
“为何是你前来,你家魏王呢?”
魏一起身,借着月色看他的脸,忍不住多瞧了一会儿。将记忆中的面庞,描绘得更深了些。
若是能走得再近些,该多好啊。
只可惜,他不是那位小将军。
“魏王殿下说临行杂事多,脱不开身,此时相见恐叫人生疑。故而派小人来,原也是一样的。”
郁祐静默片刻,才道:“他嘱托你做些什么?”
魏一从袖中取出一只药瓶,摆在石桌上,“魏王说,若是殿下想清楚了愿意共谋大业,便饮下此药。”
郁祐神色一紧,觉着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这是什么。”
“是巫觋所制离魂散,能叫人断情绝爱。魏王说殿下心软,斩断了情丝,才能免去一切顾虑。”
“本王若是不喝呢?”郁祐警惕起来,他话说得如此坦荡倒叫人不安。
魏一神色不改,似乎早就料到,垂下了眼睫。夜色里,郁祐看不见他眸中的落寞与释然。
“那便由小人替殿下喝。”
他说着,不等郁祐反应,便一把夺过那药吞了下去。好似一早便准备好了。
“这里头除了离魂散,还有一味蛊虫,能食人心肝,若是没有解药,不出一月便会五脏俱裂而死。要么你设法叫他饮下,要么……你自己吞下,明白么?”
萧赐阴沉的笑犹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