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亦端端正正地坐着,给韩肃泡茶,流畅的手法让韩肃赞赏不已。
“这是西湖龙井,与君山银针的味感大不相同,韩老先生请!”
韩肃点点头:“别叫我韩老先生了,都快是一家人了,再叫我韩老先生那可就生疏了,跟韩驷一块儿喊我爷爷吧。”
周时亦脸色微红:“爷爷。”
韩肃微笑地点点头。
另一旁徐恩茗推攮了一下一旁品茶的韩渊,韩渊立刻了然,放下茶杯后从公文里拿出了一份资料摆到周时亦面前。
周时亦面露不解:“叔叔……您这是?”
韩肃笑道:“时亦啊,这是我们的聘礼!你看看要不要再加点什么啊?京市三环两套房子,五辆跑车,外加韩氏集团5%的股份,你看看还缺什么不!”
周时亦睁大眼睛:“叔叔,您这是……”
画亭中,韩驷正襟危坐看着对面悠闲饮茶的季松亭。
季松亭越是淡然,韩驷心中越是发怵。
“季老先生,您……”
“会书法吗?”
季松亭悠然开口。
韩驷抖了一个机灵:“会……会一点儿……”
“茶道如何?”
韩驷咽了口唾沫:“也会……会一点儿……”
季松亭似乎轻叹一口气:“会一点儿,那便是什么都不精通了,时亦喜欢你什么。”
韩驷开始汗颜,内心开始慌乱:“我……我……”
季松亭将茶盏放下,圆润的瓷器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双手交叉放在腹前,眼神平静地看着韩驷。
“罢了,既然时亦喜欢你,我再阻止又有什么意义呢?”
韩驷心下一松:“老先生……”
“时亦的情况你知道吗?”
韩驷抬头看向季松亭,不知为何他觉得,季松亭眼里多了几分哀伤。
“时亦的外婆季松兰,是我的亲妹妹,是苏绣最优秀的传承人。当初她和江照泉,也就是时亦的外公在一起时,我也曾反对过,名不当户不多的,怎可能长久。”
“可江照泉也确实有本事,他的书法确实是登峰造极,再后来,他们生下了时亦的妈妈,松兰还让我给取了名字,叫江月慢。”
季松亭语气有几分苍凉。
江月慢长得像季松兰,还继承了季松兰苏绣的超强天赋,如果说世上有仙女,那一定是江月慢。
“后来,她遇见了那个权力滔天的周家长子周霁皓。”
韩驷眉头紧皱。
周霁皓来到苏城时,在拱桥上遇见了江月慢,他对她一见钟情,江月慢也逐渐沦陷在周霁皓甜蜜的温柔攻势中,不顾所有人反对也要和他在一起。
周家是京市望族,季家也不差,与周家也称得上门当户对。可是周家的水有多深,外人又怎么会知道。
当初季松亭极力反对和周家联姻,他虽然长居苏城,但毕竟有人脉在京市,对周家的往事秘闻也知道的不少。
周家内部等级森严,都已经21世纪了,为了保持那点所谓的皇族血脉,保证血统纯正,竟然还有族内通婚的恶俗。
后来渐渐了解到了近亲通婚带来的影响,也渐渐摒弃了,可根深蒂固的理念又怎能如此轻易的改正。
周霁皓和周绾绾便是兄嫂乱/乱的产物。
历代的周家家主本就不是正常人,周绾绾生下来便有无痛症,还有强大的精神控制和占有欲,甚至到了病态的地步,尤其是对他哥哥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而周霁皓则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甚至有过人的天赋,从小就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当初周霁皓第一次带着江月慢到周家时,终于引来了周绾绾扭曲的嫉恨。
尽管季松亭再反对也没用了,那时候江月慢也怀了身孕。
在那时候,未婚先孕可是大忌,江月慢为了不让季家蒙羞,就跟着周霁皓来到了京市,想着等江月慢生下孩子后,就筹备两人的婚礼。
可一直对着兄长有畸形爱意的周绾绾,又怎么能咽下这口气,那时候周家也早已在分崩离析之际,族内也有人挑唆着周绾绾争那家主之位。
周家祖上曾是当之无愧的皇族,也曾出现过不少女皇,女人当家在周师家族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
一边是自己爱而不得的亲哥哥,一边又是经营许久唾手可得的家主之位,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是周绾绾太贪心了,她什么都想要。
在江月慢生下孩子不久,她就联合自己的势力发起了篡位,她在短时间内迅速掌控了周家,还囚禁了周霁皓。
为了永绝后患,还设计了一场车祸,意图杀死江月慢,在周霁皓面前得意扬扬地说着江月慢的死讯。
“后来呢……”
韩驷涩然说道。
“月慢没有死,被人救了下来,只是……”
“只是什么……”
“周霁皓在周绾绾的刺激下,他终于原形毕露了。”
“原形毕露?”
季松亭将变凉的茶水倒掉,又重新倒了一杯。
“周霁皓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大家都以为他是正常人,可他被周绾绾关在地下室里,忽然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
“大家都以为他是经受不住刺激才分裂出来的,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第二个人格一直都存在,只是他一直隐藏得很好。”
“或许周霁皓对月慢的爱是真的,可利用她,来激发周绾绾扭曲的爱意也是事实。”
韩驷以前和傅予宵讨论过这个事情,在外界的传言中,周绾绾为了得到哥哥,设计一场车祸将自己都嫂嫂害死,周霁皓也因此大病一场,在一阵偃旗息鼓后开始意雷霆手段肃清周家。
现在想想,当初在苏城的相遇,到周绾绾逼位,最后是这一场意外的车祸,无论是哪个周霁皓做的,他都绝对不无辜。
“那周绾绾当初嫁过来……”
韩驷感觉后背一阵冰凉。
传闻中周家主一直都是一个神秘的人,从当初将一片废墟的周家,发展到现在渗透到各个方面的商业帝国,俄国军方几百亿的生意说拿就拿,这足以见得周霁皓手段了得。
一个野心勃勃的天之骄子,面对一个对自己有着龌龊心思,甚至想取代自己地位的妹妹,简直如同在家中安装了一个定时炸弹,怎么能安心呢?
季家是苏城望族,与周家地位相当,但毕竟局限在苏城罢了,又与京市相隔万里,一个家世不错,又能帮自己处理那些后顾之忧的家族,是一枚最好不过的棋子了。
“当初周霁皓说为了两家亲上加亲,还想促成泽空,也就是修竹的父亲,和绾绾的婚事,我极力反对,可他用月慢母子的性命来要挟。”
“那时候松兰身体不好,爱女心切,她跪在我面前求我让泽空娶了绾绾。”
原来原来当年的真相是这样的,厉程南能查出来的那些看来是被美化过的版本,一想到时亦,韩驷的心不知为何竟传来一丝强烈的阵痛。
“我们不知道月慢在京市过得如何,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再尝试着和他们母子联系,可周霁皓把他们藏得太严实了,查无可查。”
“后来,我和厉战先生达成一笔交易,他给我提供月慢的相关消息,而我答应让厉家的势力发展到苏城。”
韩驷了然,他想起季修竹说过厉大哥和季松亭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按照周家在京市只手遮天的本事,当初时亦逃出来的时候肯定十分不容易。
“厉战告诉我,他们母子二人就住在翠鸣枫山,周霁皓很警惕,那里还戒备森严,普通人根本进不去。”
“那……时亦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季松亭眸色深沉。
“是周霁皓。”
韩驷惊讶极了:“他?他不是——”
他不是对时亦母子二人掌控很强吗?随即韩驷又想起来,他有两个人人格,不觉间又开始陷入沉思。
季松亭揉了揉眉心说道:“到底是哪个周霁皓,我们也无从知道了。”
韩驷垂眸又问道:“时亦十五岁那年……”
“修竹和你说过了吧。”
韩驷点点头。
季松亭轻叹一口气:“有时候我宁愿时亦还是像以前那样,就算一辈子没有自己的意识也没关系,我们季家也养得起。其实修竹自己也不知道,当初二选一的时候,并不是泽空放弃了时亦。”
韩驷心下一紧:“您这话什么意思?”
“当初在悬崖上,是时亦主动松开手的。”
韩驷心脏似乎一只大手紧紧揪着,每呼吸一次都难受万分。
时亦主动松开手的……主动松开手的……
当初季修竹和他说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庆幸,至少时亦是没有意识的,不会记得这一段记忆,这一段充满痛苦的记忆。
季松亭定定地看着韩驷,半晌后问道:“你以前和时亦认识吗?”
韩驷被这问题问得有些愣然,时亦不止一次和他提起过,他们小时候就见过,可是韩驷一点记忆也无。
他敢保证,如果他以前见过时亦,绝对不会忘记的,怎么可能舍得忘记呢?
季松亭见状也不勉强。
“不知道你对时亦究竟是有什么影响,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时亦所有自我意识的举动,都是来自于你。”
韩驷知道,季修竹不止一次和他说过,时亦从来到苏城开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画过无数遍……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