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渊还未睁眼时，两肩的疼痛都让他疼得直抽声，双臂胳膊都跟废了一样，没有半点力气。
记忆回笼，师尊还在怄鬼林……师尊怎么样了，扶渊没法再睡过去，猛然睁开了眼。
“师尊！”
他惊喊了一声，睁开双目，面前是一座简约的房屋，里面的陈设都实在太旧，却又很干净，像是刚才被人新打扫过。
扶渊细想半天才想起来，这里不就是玄清宗内，墨音尘的霄音楼嘛。
“你醒了。”隔间外的人似乎等了许久，他悄步走到床边坐下，用灵力探查了一下扶渊两侧的伤口。
扶渊这时也才看到，上半身都没穿衣服，被绷带缠住了伤患处。
“没什么大事，里面的毒液已经给你清理干净，慢慢恢复就好了，若是有什么不适，都要告诉我。”墨音尘平静开口，画意里多了几分的温柔。
“师尊~”扶渊刚醒来，还想黏着墨音尘，不愿他离开，“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玄清宗地界灵力充沛，对恢复你的伤更有益，你且安心住下就是，难道还不好意思么？”
扶渊倒不是不想待在玄清宗，只是相比起来，更想和墨音尘单独的在一起。
“温掌门呢？”
那日明明是他和师尊在一块的。
墨音尘无所谓的跟他解释：“还在虞人山牢，温敛为之前犯下的过错负责，还有枫……枫荀的事情，长老们一致商议决定，让他在山牢关押三百年，等年期满再放出来。”
听他话说完，扶渊将目光放在了墨音尘所穿的衣服上，不再是以往这样一片的玄青或者墨色，而是一身镂金月白色的衣袍，上面还有玄清宗的图案绣纹。
再搭上如今墨音尘一头银发，如雪般的肌肤，是扶渊从未见过的墨音尘。
如此这般，也太吸引他了。
墨音尘还想说话，扶渊这木楞的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门外来了一个弟子的揖礼：“墨掌门，温掌门有请，他说想见你一面。”
掌门？！
扶渊没听错吧，刚才这位师兄，是这样称呼师尊的？
墨音尘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是代职掌门，等到宗门内稳定下来，会有新的弟子来接过位置。”
对于曾经的墨音尘而言，玄清宗掌门之位，几乎成为了他的心魔，几近想到这件事情都让他不甘心到抓狂，可这几日下来，身为代职掌门的他，也算是还了当年的心愿，可真当坐到这个位置，又觉得当初师尊说的是对的。
他确实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
底下弟子和长老或者是曾经的师门并未因为先百多年前的事情就在墨音尘面前为难，他所面对的也是温以寒一边多年来普普通通的每一日。
寅时便已经要起来给弟子们讲解功课、辰时是灵力最充沛的时辰，要修炼，晚间还要督导弟子们的进度，比在净河村做先生那会儿更难。而温以寒除了日日都要做这般繁琐的活儿，还要担心自己来找他的麻烦，以及修仙界的没事人整日为造墨音尘的谣来请他当判官。
不说别的，再一次站在大众面前，墨音尘都会感觉到非常难受，哪怕这些人明知道对他都没有恶意。
扶渊想下床，三下并两下的就跟在了墨音尘身边。
“我也想去。”
墨音尘耐着性子哄他：“你伤还没好，先好好休息。”
“伤得是胸膛，又不是腿，怎的走不出来了？”
这话说的墨音尘都无法反驳，“去可以，别瞎说话。”
“知道了，师尊~”
二人再次一同来到这虞人山下，心境较以前都有大为不同，上一次来时，二人都还未表明心迹，这次是墨音尘直接光明正大的把扶渊给带了进去。
这山牢并非是扶渊想象中的那么凄苦，对灵力强盛的温以寒而言，也根本困不住他，他留在这里，只是愿意承担起以前犯下的过错。
“你还挺自在的。”
温以寒对墨音尘的冷嘲并不在意，回讽：“那不然呢，哭着求着放我出去吗？”
“你要是敢这么做，那我说不准还真能放。”
“这可就让你失望了。”
温以寒笑语盈盈，温润如玉，惬意的在一方打坐。
墨音尘也不会找话，一时寂静许久。
“你找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温以寒也不再跟他贫嘴，他伸出手，掌心散发出一道皎洁的白色光芒，光芒逐渐延长，稳稳落到了温以寒的胸前，他两手小心翼翼的接下，待到白光散尽，扶渊凑近一看，那温以寒手中的，正是一柄好剑。
貌似还有点眼熟。
温以寒把剑递给墨音尘，墨音尘在看到此物的一刹那，眼神也不自觉的停留，他盯着这剑，目光中露出些许惊讶之色。
修仙者一生一柄长剑，墨音尘的那一把，正是在一百多年在和温以寒决裂时，亲自将剑折断。
现在在面前的，正是那一把缚月。
“这些年里，我寻了好多处地方，花费了很大力气到炼金阁才重新将缚月修补，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温以寒柔柔的一推，将长剑送到墨音尘的方向。
终于，能够减轻一点这些年对墨音尘所做事情的愧疚，他轻声开口问：“师弟，可以原谅我吗？”
和墨音尘这五百多年的情分，温以寒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失去这么好的朋友。
墨音尘将剑拿在手里，随意比划了几下，他已经一百多年没碰过剑，已经找不回当初的感觉了。
“断剑易修情难修。”放过温以寒何尝不是放过自己，只是放过二字，又怎么会这么简单。
墨音尘将缚月收到了储物袋，和扶渊出了虞人山时，扶渊还不明白师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他知道师尊是恨温掌门，只是这些年的情谊也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反倒是让师尊陷入了一个两难的抉择。
不提这件事开口，扶渊岔开话意：“阿辞，我想去见见我的娘亲。”
这一次回玄清宗，扶渊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带墨音尘到自己娘亲的墓前，墨音尘对烟白雪心怀愧疚，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大大方方的回过玄清宗，也不敢面对烟白雪。
如今还……
墨音尘对这件事上还是很逃避。
“今日还忙，要是下次得空……”
“那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就今天，好不好嘛，丑媳妇还得见公婆，何况师尊你这么好看，而且你跟我娘可比跟我熟悉得多，你担心什么……”
扶渊一套话说下来，磨得墨音尘是一点脾气也没有，最终只能松口答应。
烟白雪的墓就在玄清宗之内，距离清道掌门不远处的后方，这也是墨音尘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正大光明祭拜小师妹。
扶渊辈分小，来时就给娘亲上了三炷香，跪在面前的蒲团上。
“娘，师尊很厉害，师尊给你报仇了，要是你在天有灵，希望保佑师尊以后都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墨音尘站在一旁，他比烟白雪年纪还大些，没有下跪的道理，燃上三炷香后，磨磨蹭蹭的仍不敢开口。
等到香都烧了一个指节，墨音尘才长吸一口气来。
不自在的开口：“雪儿，你还好吗，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渊儿，你放心吧，对不起，现在还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见你，我也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那时，尚在襁褓的扶渊，被他爹递给温以寒，同样的也是在这个位置，墨音尘当年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怎敢想，今日会有这样的羁绊。
反正扶渊很满意，站起身来，趁着墨音尘给烟白雪上香之际，偷偷在他脖子处吻了一口。
“你干什么！”
墨音尘又羞又怒，平日里也就罢了，在这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我在跟娘亲解释我们的关系。”
墨音尘一副“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怒视。
扶渊继续辩解：“真的，我问我娘能不能同意跟你在一起。”
“那雪儿怎么说的？”
“当然是同意呀，她说我能跟你在一起，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这话说得把墨音尘逗笑，也不去探究这言语的真实性，只见在他们两个离开后，红烛依旧摇曳，光芒也似乎变得更亮了一些，在风中稳稳的燃烧着。
扶渊牵起了墨音尘的手，墨音尘也给他肯定的回答：“我跟你来了一个地方，那你也得跟我去一个地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然，就没机会了。”
“去哪儿？”扶渊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随后又觉得问的这一句多余，“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跟定你了，你可别想甩掉我。”
“真是个小麻烦精！”
嘴里一边吐槽，墨音尘一边拉过扶渊，飞身就往另一处地方去，空中只见两道绚丽的身影闪过，最后稳稳的停在了一处池塘前。
这里四处挂着红色的绸带，面前是一面巨大的切面石头，上面光鲜得能照出自己的影子。
“师尊，这个是？”
墨音尘抓过扶渊的手，指尖凝聚了一些灵力，“姻缘石。”
这是修仙界上古遗留下来的神迹，相传只要在姻缘石上记载过的爱人，会一直相爱到永久，哪怕是飞升成神，亦或是轮回转世，都能找得到。
这次换成扶渊把住墨音尘的手，一同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刻画出二人的名字。
墨音尘×扶自心
坚定不移，永不风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