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风道:“那几天，我醉酒颓废。后来你出现将我泼醒，当时隐约有猜测。”
一想起当时在尹千帆那里听到的消息，他的心到现在还是隐隐作痛。
“那么早？”他记得，那时是二人第二次见面吧？而且顾南风当时还是喝醉的状态。
“因为名字。”顾南风道:“云忻，是父亲当年捡到你时的名字，那时你说不喜欢这个名字，我便给你取了字——若初。”
记得初见他时，小孩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后来洗干净了发现是个娇滴滴生得漂亮的小公子。就是那一转身，后来其他人就再入不了他的眼。
惊鸿一瞥，从此他人是路人，
云若初有些惊讶:“这个名字，我记得当年被师父捡回去时只喊了一次，这么多年了，你竟还记得。”
当年，他不喜欢云忻这个名字。是因为觉得这名字是抛弃他的人给他起的。
后来长大了些他知道是原生家庭遭受了变故，只剩他一个人。虽然不再排斥这个名字，但更多人认识的是云若初。
云忻，字若初。除了师父和顾南风没人知道他的本名。
可是顾南风只长他两岁，那会儿他自己也是个小孩。都说小孩子忘性大，但他竟然记住了。
顾南风温声一笑，声音轻柔:“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
顾南风又道:“不过那时还不敢下定论，就派人去了青衫苑的大本营那边暗查。有了消息后，才最终确定。”
说着，他将轮椅拉到自己面前，平视着云若初。语气中带着几丝委屈:“但是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不肯认我。那日张宅初见面时，你明明已是认出了我的，对么？”
“嗯。”这回答带了些许心虚，云若初避开了男人的目光，随后开口问道:“所以你昨天又跑去喝酒，就是因为……知道了？”
“不是，”顾南风摇头，“确认你的身份是五天前的事了，昨晚是因为有个应酬实在推不掉才去的。”
“那你……”
云若初话音未落，就听男人委屈的声音里又带了几丝生气:“我应酬，喝了酒。可是越喝我就越气。自从确认了你的身份，每每与你视线相对时，我多么希望你能我喊我一句南风，而不是陌生又疏离的顾副军长。
可你这人根本就油盐不进，我捧着一颗赤热的心到你面前，你却淡然得跟面对不熟的人一般，甚至冷水浇灭。
我生气、我难过、我心好痛，我头脑一热就撇下应酬冲了回来。
……我想见见你、想跟你说说话。可你一开口却是冷冷的叫我有事明天再说。”
云若初:“……”
他哪里有冷冷的？他昨晚说那话时，明明语气还算温和……吧？
“你要赶我走，我一听心里就更气了，就不管不顾冲进去了。当时我想的是，你认我也好，不认我我好。反正我是认定你了。”
“等等、等等……”云若初听着他越说越离谱，“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
他没有吧？
——肯定是没有的。
男人将头埋到他颈肩，蹭了蹭。声音也软了几分:“你就算现在要生气，要秋后算账我也不管了。反正你已经认我了，就不能再抛弃我了。”
谁能想到，堂堂的顾副军长。此刻在云若初面前，却像是一个怕被抛弃的小孩。
云若初无奈叹了口气，“你起开。”
某人:“我不！！”
“……”
突然，颈肩的湿热触动了云若初的神经，他哭了……
云若初心中一软，想推开男人的手改为了安抚。
他声音温和:“我在，不会再推开你了。”
男人哑着嗓音道:“那日听到你身死的消息，我承受不住。若初，我的心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害怕……”
他怕，余生那么长，没有了若初，他该怎么熬下去？
云若初心中一痛，但还是忍着痛说道:“日后我可能会后悔今日的心软。”
感觉到抱住自己的那只手微微一颤，云若初还是道:“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了一些，人有旦夕祸福。南风，我要你答应我。将来我们之间无论是谁先离开，另一个人都不能寻了短见。”
男人沉默，没有回应。
云若初不让他逃避，狠着心继续问道:“你能答应我的，对么？”
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云若初说完这句话便没再逼他回应，给了他足够时间。
良久，他才听到顾南风缓缓开口:“十年、二十年，也好。”
他虽没有正面回答，但在云若初听来，足够了。
这时，颈肩突然传来一痛。云若初刚软下的心顿时消散。他恼怒的将罪魁祸首推开，道:“顾南风，你属狗的？”
前一刻还在他怀里哭，惹得他心软的男人，这会儿却是一脸欠揍的表情:“还好、会痛，不是梦。”
“……”
云若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觉得不真实你倒是咬你自己啊！”
正拿着水果过来的阿月，见自家二爷脸上又添了几分生气，由心地替二爷感到开心……
夜里，顾南风替他掖好被角。俯身落下温柔一吻，手掌落在他侧脸位置。声音温和:“若初，相信我。无论发生任何事，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知道。”云若初将头埋到男人的心口处，听着跳动的心脏，他一直都知道。
顾南风没给他逃避的几乎，掰正他的头迫使他直视自己:“那你能告诉我，你接下来想做的事吗？我想帮你。”
毫无意外，云若初沉默了，但似乎也在顾南风的意料之中。
他换了个方式，一步一步:“那……他们说你当年酒入愁肠，跃下那三十六尺高台。可我了解你，你并不喜喝酒，更不会在父亲走了浔坊没有顶梁柱的情况下借酒消愁。”
他认识的云若初，会在这种情况下，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撑起担子。他沉稳的让人心疼，因为那都来源于小时候的苦。
“是不会。”说到这里，云若初的目光冷下了几分:“我是被尹千帆推下去的。”
顾南风心头一震，“竟然是他！那畜生是怎么敢的？为了得到浔坊？”
“不止。”云若初道:“这些天，你应当也暗中调查过浔坊的事了。”
“是。”顾南风倒也没隐瞒:“确实查到了一些事情，只是缺少实质证据。”
云若初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你所查的十有八九属实，之前报纸上闹的沸沸扬扬事情，也是真的。”
顾南风微惊:“你是说，之前报纸的事，是出自你的手笔？”
“嗯。”云若初点头，“算是给张远勋和尹千帆提前送一份‘大礼’。”
“所以，张远勋个尹千帆果真勾结到了一起！”没有丝毫怀疑，他直接下了定论。
云若初继续道:“他们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勾结了，在师父还在的时候……”
每每想起当年之事，云若初就心痛到窒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年师父就是被他二人联手逼死的。不仅仅是师父，还有好几个师兄弟、师叔伯、晏青师姐，都是被他们害死的。所有反对尹千帆的人，最后都被他清理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止不住地发抖，顾南风给了他足够的安慰。可听着云若初的话，心里却越发地凉。
云若初强忍着心中不适，又继续道:“当年，我意外撞破尹千帆和张远勋的密谋。他们做了洋鬼子的走狗，在徐州城暗地里贩卖大烟，势力牵扯了好几个经营场所。最后他们将歪心思打到了浔坊头上。”
因为浔坊的名气在哪儿摆着，当年无论是徐州城还是周边几座城镇，很多达官贵人和富商经常到浔坊听戏。
“当年张远勋先是找到了师父，被师父无情拒绝。”顾老先生多么正直的一个人，怎可能和他们那种人勾结去残害自己的同胞？
“后来张远勋暗地里收买了尹千帆逼死了师父，张远勋想扶尹千帆上位，可他才到浔坊几年？那三脚猫的功夫何以堪大任？于是二人合谋打起来师父的遗物，那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我撞破他二人的阴谋之后想悄悄将东西转移，可刚出阁楼就被尹千帆发现。争执之下被他推下了浔坊。”
顾南风将人揉进怀里，听着他陈述着当年的事，满眼心疼:“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没有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陪在身边，他的若初啊，在那么冷的天被那狗东西推下，躺在雪地里的他当时该是多么无助，多么害怕。
那是身体和心灵上的摧残啊！！
“都已经过去了。”云若初轻拍他的背反声安慰。
顾南风只觉得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你这腿也是当时摔伤的？”
“嗯。”云若初点头，“当时命大，没有摔死，但伤了腿。后来治疗了很久，现在大体已无碍。”
就是天冷时偶尔会疼痛。
顾南风:“你怕冷，畏寒也是当时冻伤的？”
云若初垂下眼帘，深吸了口气想让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不全是。当年我被推下浔坊后，最先发现我的是林景琛。他将我救走，听了我的遭遇后，担心张远勋他们会追杀到底，就安排我假死带出了城。”
林景琛顾南风是认识的，他们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小时候三人是非常好的朋友，后来到海外留学学了西医。
九年前回的徐州城，回来后和云若初也常见面。不过他回来的时候顾南风已经因为倒仓而负气出走了，所以长大后的顾南风并没有见过林景琛。
“那么当时你摔下来是腿受伤比较严重，可你这身子……”
此刻的顾南风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去揭云若初的伤疤。可他需要知道所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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