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邵翀父母那儿，我还得撑着，我没事儿，我还笑得出来，挺得住。”他把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用手搓了把脸，“什么事都无能为力的感觉太不好了。”
“别这样想，邵翀的态度可不是这样。”安啸禹想说的是邵翀的心理素质比航磊还要好，很多时候积极的心态对事情的影响也很大。可话刚说完，转瞬又想到那是之前的邵翀，现在邵翀什么样他还没有见到。
航磊冷笑一声，“哼，好？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悲哀。生死大权都不在自己手里，生，不知道为什么而来，死，自己也无法做主。”他手掌覆盖自己的额头，像是想要遮住眼睛不去看这个世界。
身边人几次离开或者将要离开，已经让航磊感受到了绝望。
航磊跺了跺脚站起身，“出来的时间长了，该回去了，你们想看看翀儿的话，上去隔着玻璃看看吧。”
于小安还没想好该不该上去，航磊又补了一句：“机会不多了。”
这话就像是把人扔进了冰窖里，瞬间从里到外冻透了。
认清现实和接受现实完全是两回事。
安啸禹和于小安站在医院的电梯最里面的位置，在压抑的人群背后，于小安悄悄勾了一下安啸禹的手指。他的手指冰凉，在安啸禹这里寻找温度。
安啸禹突然整个手掌覆上来，在人群中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用自己的力量给小崽子一点温暖。
于小安很想哭。
航磊的绝望他的感受非常清晰。
他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最近越来越频繁地感到自己泪腺发达。
病房只有门上方有一扇小窗户，航磊先一步进到里面，跟邵翀说了什么，邵翀转过头来望向窗户这边，那个小小的窗户就像是一个相框，里面是安啸禹和于小安的合影，于小安抬起手来挥了挥手，还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邵翀缓缓露出一个笑脸，在视线落到他们俩身上的时候，眼神明显地亮了一下，那是看到惊喜的时候自然流露出来的表情。
于小安比划着手势，配合着唇动，让邵翀好好休息，等他好了再和他斗嘴。
邵翀渐渐投出一个鄙视的眼神，心里却很暖，真的有点怀念于小安说什么他怼什么的日子，如果可以的话，他应该还会那样吧？
可惜，没有如果。
他现在说句话都觉得很累。
邵翀抬起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冲于小安摆了摆，做了一个让他们走的动作，然后闭上眼睛。身体始终处于发烧的状态，对他的体能消耗非常严重，每次醒来的时间不用很久，他就会觉得累了。
航磊帮邵翀拉好被子，俯身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随后从病房走出来。
“你们回学校吗？”航磊问，眼神黯淡。
“先回家。”于小安看了眼还在走廊尽头聊天的邵爸爸和自己父母。
“回吧，回去好好陪陪他们。”航磊说。他其实真的很累了，累到话都不想多说。
“有需要一定要叫我们。”于小安嘱咐。
航磊敷衍地点点头。
回家的路上，于妈妈忍不住还是要抹眼泪。
安啸禹沉默着开车不说话。脑子里一直是隔着玻璃看到的邵翀微笑的画面，知道他生病和看到他虚弱的样子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冲击，他不愿相信邵翀真的会死，可是所见到的他的样子却是真正的生命在流逝的样子。
“妈，您别哭坏了自己的身体。”于小安皱着眉头，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见过自己妈妈哭，她是那种典型的“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的人，如今这样反复悲从中来，大概是真的被现实扎透了心。
于爸爸也极力安抚妻子。
为了活跃气氛，于小安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邵翀的样子，忘记自己和航磊说过的话，突然提议，“爸妈，要不今晚甭回咱家了，去我们那儿吧！”
于爸爸于妈妈面面相觑，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儿。
安啸禹立即附议，“是啊，去我们那儿吧，你们也看看房子。”
“有什么好看的啊！”
“那就去看看呗！”
于爸爸和于妈妈同时说，出现意见相左的情况并不少见。
“你们俩……”于小安装作很无奈的样子，从小到大这两个人都在不停地发生争执，大部分都是老于同志表现出惧内，但自从老于生病开始，于妈妈就开始哄孩子一样地让着他，希望他能保持积极的心理状态，所以很少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
不过今天好像有些不同。
“我想去。”于妈妈坚持。
“都是房子，有什么好看的！”老于也坚持。
“你不去看怎么知道有啥不一样？”于妈妈露出几分少女的娇嗔，一点儿都不觉违和，反而好看得很。
老于坐在车后排，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坐的车和之前坐过的车的不同感受，非常让于妈妈意外地点了点头，“行，那就看看去呗。”
让步让的非常痛快，一秒之前的坚持仿佛都是假象。
车子在回家那条路上平稳行驶，还没到自己小区便在前一个路口提前转弯，驶进新建小区的大门。
最近几年城市建设发展很快，附近有很多开发商都投资建设了很多楼盘，于妈妈总是见到周边曾经破旧的楼房渐渐变成了高楼林立，却并没有真正走进过其中一个楼盘。
今天算是第一次。却也没有真正“走”进去，而是坐着车从汽车通道进去，直奔地下停车场。
停好车，安啸禹领着他们从车库穿过走进电梯间，于妈妈轻声感叹：“我自己来的话肯定会迷路。”
于小安哄妈妈的水平还是有的，“以后每天来啊！肯定不迷路。”
“每天？”
于小安这次都没问房东的意见，自作主张地说：“钥匙留给您啊！”
“得了吧。”于妈妈对这种程度的示好表示免疫。
电梯到达后，安啸禹掏钥匙开门，于妈妈竟然有些紧张。
于小安搂着自己妈妈的肩膀，“妈，一会儿您好好看看喜不喜欢这儿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