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这个问题的是穿着黑衣的女子瑟琳娜。
她眼间俱是漫不经心, 做疑惑状。
这女子黑发白肤，看上去是极美的，可若是看得久了，竟有种精神涣散和恍惚的错觉, 她穿着漆黑的袍子, 腰间挂着一个看起来狰狞可怖的兽形面具，身上再无其他装饰物。
索达姆没有回答, 因为有人会提他开口。
“议题是极北之地出现混乱, 我们是否有机可趁，以及和西风团的合作是否还要继续, 再以及伊斯汀手里还拿着一大批我们圣地的魔晶，我们怎么要回来。”
尤理赛斯缓步走上来, 他一个死灵魔法师穿着纯白色的袍子, 一头血红色长发垂在脑后，他的眼睛是鲜红的, 身周还有细微的魔力波动尚未平息。
索达姆缓缓开口：“并非如此，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作为看穿迷雾和未来的贤者，索达姆笑吟吟的，直接揭开了在场之人心照不宣的隐秘想法。
“我看到了中继站载体的死亡，贝娜公主已经去世, 虽然贝米公主宣称中继站在她身上，可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索达姆抬手一点, 蛋壳形的平台上出现了三把椅子和一个圆形的桌子。
他缓缓坐下来，“我没看到新的继承者。”
尤理赛斯冷声道：“你的眼睛瞎了吗？”
瑟琳娜若有所思：“也许是王室后裔, 或者神脉后裔。”
如果索达姆看不到，那就是被人为屏蔽了。
胖墩墩的老者淡淡道：“无所谓, 西风之主伊斯汀肯定知道。”
尤理赛斯用肯定的语气道：“他不会说的。”
贤者索达姆：“所以我们要不要组建一个联合调查团，去极北之地看看情况。”
“这就是我们今天的议题了。”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一静，四个人互相看了几眼，气氛变得紧绷起来。
即便是大人物，开会时互相扯头花也是常态。
安静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尤理赛斯打响了开会吵架第一炮，他质疑索达姆居然没有提前看到极北之地的情况，是失职，要求索达姆承担更多的监测任务。
索达姆心说我又不是你的手下，还让我天天帮你看？他冷笑着表示尤理赛斯欺负他们派系的罗伯特，又想增加他的工作量，我看你是在想桃子吃！
瑟琳娜靠坐在椅子上，一双妙目看看尤理赛斯，又看看索达姆，兴致勃勃地说，自己愿意带队悟极北之地找伊斯汀聊天。
下一秒，索达姆和尤理赛斯联手否决了。
他们吵得厉害，也不耽误他们同时反对瑟琳娜。
于是瑟琳娜不怀好意地向索达姆透露：“你知道尤理赛斯为什么会和罗伯特打起来吗？因为大学者留下的初号机启动了两次，而黑夜塔林会里那帮废物完全没发现第一次自动启动，是罗伯特做逆向溯源研究时才发现了端倪。”
索达姆听后很震惊：“真的假的？”
他知道罗伯特和尤理赛斯在合作研究当年大学者留下的魔力因子转化装置，由于索达姆自己本人不是研究这个的，所以平日并不过多干涉，只等着罗伯特研究出成果了，他跟着学一学就行。
毕竟他们是同派系的魔法师，索达姆还帮罗伯特要了不少资源。
也是看在罗伯特背后还有索达姆的份上，尤理赛斯才没想着一口独吞研究成果。
魔法圣地的魔法师们也经常面临内斗和争执的局面，人多了，自然会有斗争，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只是索达姆万万没想到，尤理赛斯居然会出这种纰漏！
“……按照当初的协议，每个实验室可以申请研究三年。”
索达姆不可思议地看着尤理赛斯，“这十几年里，每个打申请的实验室和魔法师都将初号机当宝贝，生怕看差了哪一点信息，结果你居然会错漏一次初号机的启动信息？！”
“是吧是吧？听起来非常可笑。”
瑟琳娜兴致勃勃，无视尤理赛斯冷硬铁青的表情，继续爆料，“初号机在两个月前启动了一次，但没人发现，当日值守的魔法师也没记录，直到半个月前初号机又动一次了，恰好罗伯特在现场，这才召集了各派系人手过去研究。”
“但是罗伯特溯源初号机时又有了新的实验计划，尤理赛斯不同意，罗伯特觉得尤理赛斯占着东西不会做研究，尤理赛斯觉得罗伯特是故意找茬儿，毕竟他也没拦着罗伯特去他的法师塔一起做研究啊。”
瑟琳娜的嘴巴像是啄木鸟，哒哒哒了半天，“他们已经为这事吵了两次了，今天终于动手了。”
尤理赛斯的声音冷得掉渣：“瑟琳娜，你闭上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瑟琳娜吐了吐舌头，故意娇笑着：“不闭嘴，气死你。”
索达姆也跟着笑嘻嘻地说：“你都在我面前攻击罗伯特了，那我也不客气了，尤理赛斯，你要是做不好研究，不如将初号机拉到我那里，我也欢迎你来我的法师塔进行研究。”
在自己法师塔里做研究，和在别人法师塔里做研究，那能是一个性质吗？
尤理赛斯面色更冷。
倒是那个胖墩墩的老者咳嗽了一声：“好了，还是按照既定的规矩来吧，三年还没到，这期间初号机的实验权利归属于尤理赛斯。”
尤理赛斯看向老者，轻微地点了点头，表示了感谢。
“但我也希望你们不要过于追究西风团的事。”老者是魔法圣地知名的炼金术师，名为阿利坦，是个性格和善、脾气温和的老好人，“我还需要他们给我运送特殊物资呢，也就他们的人能满大陆到处跑，伊斯汀送来的材料品质都是最好的……”
尤理赛斯听后冷不丁想到了什么，他不怀好意地看向瑟琳娜：“说起材料，近年来圣地内多了很多走私材料的二道贩子，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那么多神性材料，瑟琳娜，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瑟琳娜脸上流露出过度惊恐的表情，她甚至退后了一步，双手挡在身前：“天啊，你是在怀疑我吗？笑死我了，到底是我们那的走私贩子多，还是你黑夜塔林会里的走私贩子多？你们那的灵魂宝石快要堆积成山了吧？”
你死灵魔法师的名头可比我们恶毒多了，别乱扣黑锅。
尤理赛斯抬眸，血红色的眼睛里出现了十字标记，魔力有暴动的趋势。
“你说什么？”
瑟琳娜抬手拢了一下耳边的黑色发丝，颜笑如花：“谁应我说谁。”
眼瞅着澎湃而可怖的魔力即将爆发，索达姆重重叹了口气，他猛地拍了拍桌子，眼前的一切全部静止。
不管是爆发的魔力，魔力气流带起的尘埃和断裂的碎片，亦或者是声音、呼吸、心脏跳动等等，全都在瞬间被禁锢了。
在这片时间静止的空间中，唯独索达姆可以自由行动。
他坐在桌子前，淡淡道：“要打出去打，这里是开会的地方，是所有魔法师心中最重要之地。”顿了顿，“若你们真的在翠叶穹顶打起来，所有损耗全部由你们两个人单独出！不能走圣地的公共修缮资金池！”
话音落下，时间再度流动，汹涌的魔力眨眼间烟消云散，原本紧绷的会议气氛瞬间缓和下来。
尤理赛斯低头看自己的手，像是在研究手指上的纹路，瑟琳娜想到自己园子里各种实验项目，再想想账面上的资金，也安静了。
阿利坦左右看了看，咳嗽了一声：“那就这么定了？”
尤理赛斯忍不住瞥阿利坦：“定什么了？”
“调查团啊！派个调查团去极北之岛，我想去。”
阿利坦本就不打算和西风团闹掰，他出面也意味着这件事轻拿轻放了。
尤理赛斯不乐意：“你去那只会看材料，压根不会探查中继站的事。”
瑟琳娜重复说：“我也跟着去。”
尤理赛斯一愣，狐疑地打量着瑟琳娜：“你去做什么？”
瑟琳娜对上尤理赛斯的审视，泰然自若：“听说海上出现了神明残渣，我很感兴趣，想去看看。”
尤理赛斯若有所思，索达姆突然微笑着说：“我也很想去。”
尤理赛斯、阿利坦和瑟琳娜异口同声：“不！你不能去！”
索达姆的预测魔法过于强悍，一旦他开始行动，那么结果必然已经被注定好了，肯定朝着索达姆希望的方向变化，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阿利坦左右看了看，问瑟琳娜：“咱们两个一起去，是不是太给西风团脸面了？”
六个贤者，一次性出动了两个，是不是不太合适？
“那你留下，我去。”瑟琳娜不信任地看阿利坦，“我答应不动你的材料渠道，但我不相信你会仔细调查中继站的信息。”
在这一点上，尤理赛斯又能和瑟琳娜达成共识，但真的让瑟琳娜去西风团进行调查……
尤理赛斯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下意识去看索达姆。
索达姆正一脸遗憾，注意到尤理赛斯的眼神，他很自然地看过来，还露出了几分疑惑和疑问，似乎在说怎么了。
尤理赛斯：“你同意？”
索达姆：“毕竟她刚和我透露了你犯蠢的情报。”
尤理赛斯：“……”
最终他做出决定，“那你去吧，但我会派遣我的弟子跟着你一起去。”
阿利坦也连忙道：“我也派人。”
索达姆随大流：“那我也派。”
会议结束后，尤理赛斯化为一道青烟离开。
阿利坦慢吞吞地走下楼梯，到了下方平台，还和来修缮玫瑰花窗的魔法师们打了个招呼。
瑟琳娜摇身一变，变成一只黑色大鸟，直接飞走了。
索达姆坐在圆桌前，他抬手点了点，圆桌化为一泓水面，有涟漪淡淡扩散开来。
他看到了什么，但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隐隐有白色、灰色、霜色的水和风在其中呼啸徘徊，时而化为凶猛的巨兽，时而变成蜿蜒盘旋，如长蛇一样。
索达姆单手托着下巴，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镜面，轻声呢喃着。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新的中继站载体？还是说中继站内的那个灵体终于化为了实在的生命？”
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索达姆已经可以肯定，初号机是有一定智能的，就像是魔法塔内的塔灵，但这个塔灵是如何运作的，在没有能量的情况下，又是如何封闭装置，保护核心机密的？
以及塔灵又要如何寻找新的载体？如何从载体吸取所需能量？
索达姆很好奇，他是真的很想去极北之地转一圈看看情况。
可是想到自己弟弟苏利斯特，索达姆还是放弃了。
“苏利斯特居然能交上朋友，算了，还是弟弟更重要。”
先留在圣地观察一下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