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韩尚书的时候,店里的人都很意外。
韩鹏带着歉意地看了一眼田遥,在柜台上放下一锭银子:“今天不要再接待外客了。”
沈桥他们也还记得韩鹏,就是他们问了田遥他们的行踪。
于是陈旭去挂了今日歇业的牌子,外面的食客看到抱着剑守在店门口的护卫,也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没一会儿,他们就看到在街上停下的马车,马车上下来的人让他们都震惊了,没什么别的原因,因为那人跟郁年长得实在他太像。
韩尚书看了一眼这个开在小镇上的店,地方不大,装修不算豪华,店里用的人也是一身土气,不过也是,开在小镇上的铺子又能有什么像样的东西。
他移开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只是看着田遥:“你跟我去包厢。”
田遥早就知道他跟韩尚书会有这一次的交谈,于是他转头跟沈桥说:“桥哥,你给他们准备些菜吧,也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尝尝咱们云溪的地道味道。”
跟在韩鹏身边的人上次来的时候就闻到店里的味道,如果不是公务在身,他们肯定会试试的,难得有机会,他们都看向韩鹏。
韩鹏也做不了主,只是征求韩尚书的意见。
韩尚书没什么所谓,他今日来也只是为了很田遥好好聊聊:“你们自便。”
随后他才跟田遥走上楼上的雅间。
楼下的沈桥跟刘之,看着他们上楼的背影,有些担心,还是陈旭说:“要不我们去把郁年叫来吧?”
只是他刚想出门,门就被两个带着刀的侍卫挡住:“大人只是跟他说说话,不需要惊动少爷。”
刘之这才拉住陈旭的手:“给他们上菜吧。”
进了雅间的韩尚书看着一脸自在坐在他面前的田遥,他今日才算真正地看清田遥的长相,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只能说得上是一句清秀,连好看都算不上,身量比普通哥儿都高大了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就是个汉子,还有天生就带着的一点乡野中人的土气。
这样的人品,这样的身份,从前配作为商户之子的郁年都配不上,更何况现在郁年是他们韩家的后人。
“你提要求,要怎么才肯跟郁年和离?”韩尚书开门见山。
田遥有些不太理解:“我跟郁年感情甚笃,我为什么要跟他和离?”
“本官无意与你争执,你只需要提出你的条件,在本官能力范围内的,本官都能满足你。”韩尚书的自我称呼已经用上了本官,其中的威压之意田遥已经了然。
“这样,我只需要韩大人离开云溪镇,永远不踏足这里就行了。”田遥还有心思给他斟茶。
韩尚书还以为他是松口了:“这是自然,这样的小地方,本官自然是不用踏足。”
田遥站起身来:“那就不送了。”
韩尚书这才意识到他理解的跟田遥要说的不一样:“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遥面上淡淡的笑意不见了:“就算是你想带郁年走,那也得是我休弃他。”
“你!”韩尚书一掌拍在桌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会儿巴着他不放是在想什么,不就是想要更多的好处。”
田遥早就忍够了他这高高在上的态度:“我要他什么好处?我告诉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在我的面前说我图他郁年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更何况你只是个他根本就不认的舅舅!”
那日韩尚书跟郁年说的话田遥全都听见了,包括韩尚书说的那句田遥就是他污点,他一直记在心里,但没有表现出来。
“我是什么污点?是救他一命是污点,还是拼死拼活给他治腿是污点?”田遥嗤笑了一声,“现在我看,您才是他身上最大的污点。”
“要他抛妻弃子,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到底是谁人品不行,到底谁才是污点。”
“我也理解娘亲为什么要离开那个京城的家了,因为那个家道貌岸然,是非不分,根本就配不上那样明媚光鲜的娘亲,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想要留下来。”
田遥早就想说了:“你们要是真的想找娘亲,那么多的线索,我听说爹爹每年都会去京城给娘亲买云腿馅儿的月饼,他们在京城留下过那么多的线索,但凡你们稍微用心一点……”
田遥吐了口气:“别再打扰我爹娘,我夫君的平静生活了,你,和你的那个家,都不太配。”
韩尚书被他气得呼吸急促:“你不要忘了,他能翻案,全靠……”
“靠您吗?”田遥有些不可置信,“且不说你是钦差,为民请命冤假错案这种事就是你该管的。即使没有你,我们两个人一样能够翻案,不就是上京城告御状吗?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能陪着他,不就是敲登闻鼓会杖责一百吗?我皮糙肉厚我能替他受了,总不能到了京城也还能被他冯家一手遮天。”
“我没想到,你还会用这个理由来威胁我,为自己的亲妹妹翻案,竟然不是理所当然,而是你拿来要挟人的筹码,我算是理解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家是什么样的人了。”
田遥无意再跟他多言,他的身量没有韩尚书高,但他的手上也是见过血的,这会儿狠起来也是带着一股疯劲儿:“我告诉你,你想带郁年走,不用从我这里下手,除非他心甘情愿跟你走。”
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要再跟他说的必要了,田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如果不用饭,就请你离开我的店里,小店地下脏污,怕脏了尚书大人的脚。”
他说完之后头也没回地下了楼,楼下的韩尚书的护卫这会儿吃得正高兴,田遥下来的时候沈桥赶紧过去:“没什么事吧?”
田瑶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你还不放心我啊?”
沈桥这才松了口气,原本在吃着锅子的韩鹏看到田遥下来,立刻上去找了韩尚书,没一会儿就看见韩鹏扶着满脸通红的韩尚书下了楼。
其余在吃东西的护卫立刻停下筷子,从原地站了起来,韩尚书像是被气急了,看了一眼田遥之后只是摆了摆手:“你跟我回客栈。”
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刘之凑过来,上下打量田遥:“你们吵架了?”
“当然。”田遥翻了个白眼,“都骂到我头上了,我还能忍?”
他大致把两个人的对话囫囵过去。
刘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我一看他都吓得不行,你还敢跟他吵架。”
“吵架又不看谁官大,看谁有理。”田遥满不在意,但实际心跳已经跳得很快很快了,但不能在他们面前露怯,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灌了一大杯水,想了想找到放在柜台上的纸笔,握着笔在纸上写了什么,这个屋里全是不识字的人了,刘之凑过来:“你写什么呢?什么时候学会写字了?”
先前一段时间,郁年总拉着田遥认字,虽然他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那些字也能认识几个,也勉强会写了。
他气冲冲地写完,墨还没干就揣进了兜里:“今天干脆就歇一天吧,等他们吃完了你们收拾一下,我回村里了,你们看着店吧?”
沈桥点了点头,毕竟今天这事,田遥还是要跟郁年说一说的:“那你路上小心一点。”
田遥也没委屈自己,看到有牛车,就坐了牛车往家里赶。
还没走到家呢,他刚下牛车,一个婶子就冲了过来,亲亲热热的揽着田遥的胳膊:“哎呀遥哥儿回来了啊?一流路上都好吧?”
田遥不太适应他们对自己这么热情,把手抽了回来,拉开了一点距离:“婶子,说话就说话,别靠我这么近。”
那婶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后一把抓过自己家的闺女,拉到田遥的面前:“遥哥儿啊,你说你,跟郁年成亲这么久了也没个孩子,我想着啊,我家这闺女出落得大大方方的,嫁与你家做妾,保证来年就能生个大胖小子。”
田遥皱着眉头,也没太发怒:“不用了婶子,我想要孩子我自己能生,不劳烦你闺女替我生孩子,况且我跟你闺女也生不出孩子。”
那婶子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遥哥儿你说笑呢,我是说给郁年做妾。”
“婶子你忘了,郁年是入赘到我家的。”田遥甩开她的手,快步走开了,走了两步又转过身体,“我也没听说谁家当娘的让自己闺女上赶着做妾的。”
田遥从来不知道从村口回他们家能有这么多人,躲过了这个婶子,还有那个大哥。
“遥哥儿,别走那么快!”这个大哥手里拉着他家的小哥儿,“你看我家这个弟弟,是不是很乖巧,以后他进了门,一定会好好尊敬你的。”
田遥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挥开了这个大哥抓着他手的大哥:“你弟弟嫁不出去了硬要往别人家里塞啊?”
那个被田遥的动作弄得有些狼狈地倒在地上,他面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你横什么啊?你以为郁年就不会抛弃你了?人家是有前程的人了,人家从前住的也是富贵金银窝,你算什么东西啊?”
田遥实在忍无可忍,他倒是没动那个小哥儿,而是把他哥狠狠揍了一顿,不过好在田遥还有些理智,到底收着点力,把人打得脸上像是猪头,门牙也掉了一颗。
田遥的心里还是怒气冲冲,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看看大夫去吧。”
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回到家里,家里更是热闹,他从前都不知道槐岭村里还有这么多未婚的哥儿姐儿的,这会儿都聚在他家院子里了,郁年被众星捧月地围在当中,如果不是灰灰守在他跟前,那些人都快把郁年给吞了。
田遥一脚踢开了院门,他的身上沾了点血迹,这会儿阴恻恻地看着院子里的人。
院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赶紧都出了他家。
郁年赶紧走到他的跟前,有些着急:“出什么事了,身上怎么有血?”
田遥深吸了口气:“刚刚打人了。”
郁年仔细地看了一眼他身上,发现他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就听见田遥阴阳怪气地说:“怎么样啊?看到有合适的了吗?”
郁年抬起眼睛:“你怎么了?”
田遥没理他,舀了水把手洗干净了,他在身上把手上的手擦干净,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张他上午写的字,扔到郁年的身上,随后一句话没说,回了房间。
郁年一头雾水地打开那张纸,只见上面写的字墨团都糊在了一起,只勉强看得清字的轮廓,但那字写得也不敢恭维,先是写的和离二字,最后又被划去。
最后又重新写下了休夫二字,只是那个休字,木字大得都快占整张纸的一半了。
休夫下面,是郁年的名字,这是田遥能写得最好的两个字了,甚至比田遥这两个字写得还要好。
只是郁年这两个字又写得很小。
郁年笑了笑,想起田遥刚刚回来的时候气冲冲的样子,大概也是知道了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了,气到都要休夫了,看来是要好好哄哄了。
灰灰已经很久没见田遥了,这会儿急匆匆地去扒拉卧房的门却不见田遥来给它开门,郁年摸了摸它的狗头:“出去玩,天黑再回来。”
灰灰仰头看他,最后汪了一声,才跑走了。
郁年关上院门,打开了房门,田遥正躺在郁年刚刚铺好的床上,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郁年凑过去:“遥哥儿,我做错什么了?要把我休弃出门?”
田遥不想理他,还是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别跟我说话。”
他从早上起来,先是跟韩尚书争执一通,回家的路上又被这么多人添堵:“怎么啊?迫不及待要把自己扫地出门啊。”
田遥翻身坐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你赶紧跟他们去得了。”
郁年捧着他的脸:“我只要遥哥儿一个。”
田遥移开眼睛,不想看他,不然看他一眼自己就破功了。
郁年看着他,才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并不止这一件,不然田遥根本就不可能提前写下这封休夫书了。
郁年的脑子里突然反映过来:“他来找你了?”
田遥憋了半天没忍住的眼泪才落下来:“你赶紧回你的富贵窝里去吧,赶紧把我这小窝腾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郁年先是撕了他那封休夫书,随后又是撕开了田遥身上的衣裳:“我记得遥哥儿曾经说,两年要生三个,怎么这会儿就要把我休弃出门了?我不服。”
田遥都惊呆了,他一边想拉自己的衣服,另一边又想遮自己的身上:“你干什么啊?”
“我连我该做的事情都没有做完,遥哥儿这会儿一个都还没生,我就要被休弃了,我为自己喊冤怎么了!”郁年按住田遥的手,又把他的裤子也剥了。
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起了点点战栗,田遥瑟缩着抖了一下,随后郁年就贴了上来:“遥哥儿一个都没有,一定是我不够努力。”
田遥人都傻了,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其实只要他想,他稍微一动就能把郁年掀翻,但他的手,只是握住了郁年的手腕。
从午后到黄昏,房间里的□□啜泣声一直没停过,田遥眼神涣散地看着头顶,入目的是郁年弯着唇的笑:“遥哥儿,这次我够努力了吗?”
田遥……
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他所有的感官都在沉溺,原来不收着的这件事,是如此地让人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