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医馆不太远,田遥看了一眼郁年,郁年便说:“你去吧,我自己回去医馆。”
他这才点了点头,然后跟上了那两人。
田遥跟得不远不近,他们绕过了两条街,离开了镇上最繁华的街道,走到那一片都是低矮的住房处。田遥没有来过这里,但也听说过这里,是来往行商之人的落脚处,那些走商的人,白天在镇上的集市离摆摊,晚上就回到这里来休息,因为到了秋收的时间,这些行商的人应该也快离开了。
除了行商的,另外一侧的更破旧的院子住的都是些无家可归,在镇上游荡找生计的人,不知道跟宋耀在一块儿的这个哥儿,是走商的还是游民。
田遥跟他们跟得不算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进了哪一边的房子,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索性自己也不等了,顺着原路回到了医馆里,回到医馆,就看见郁年被周老拘着在记药材的位置,现在也是到了该吃饭的时候。
他想了想,问周老:“周老,这里有灶房吗?您平时都怎么吃饭啊?”
“就去客常来叫饭啊,我一个老头子吃得也不多。”周老不在意地说,“后院倒是有灶房,许久不用了,我不管,你们要用就用。”
田遥也不能今天一天就把所有的事解决完,于是他主动去了客常来,要了几个菜回来。他往日去客常来都是去送菜的,今日倒是稀奇,他也成了花银子的人了。
掌柜对他好一阵打趣,还送了他一个素菜,田遥笑着受了,说以后有山货的话还会继续送来的。
田遥陪着他们吃完饭,就收拾了收拾准备回村里,他走之前把自己家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周老,周老却只要了二十五两:“暂时只要这么多,后面的等你赚了钱,慢慢给。”
田遥愣住,随后还是郁年让他把剩下的银子收回去。
他们最近算是攒了一些钱,有先前村长给的二十五两,有刘少爷家后来给的买果子的钱,还有田遥送山货,打猎,做工的钱,他们现在也有了快四十两银子了,田遥记得周老说要治郁年的腿需要五十两,就这样其实都还是不够,他还想边治边赚钱呢。
“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他刚开始治腿用的药,二十五两就够,后面你再慢慢赚。”
“那就麻烦周老照顾郁年了,等我忙完了秋收,我就来镇上常住。”
周老只是朝他摆了摆手:“赶紧走吧,再说一会儿天都要黑了。”
郁年把他送到街口,田遥才跟他说了看到的事情。
“不知道那个哥儿是来云溪镇走商的还是那种游民。”田遥说,“但我觉得多半是游民,走商的有眼界,谁能看得上他。”
如果是游民的话,看宋耀跟他打得火热的样子,那势必是要把他娶进门的,到时候桥哥该如何自处?
田遥的面上遍布愁容:“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桥哥吗?”
“说吧,让他早点有个决策。”郁年说。
田遥知道,如果那个哥儿真的进了门,沈桥就是被他们两个人欺负的相。
田遥嗯了一声,在郁年的脸上亲了一下:“我回去了,忙完了就上镇上来。”
“好。”
田遥赶着牛车回了村里,把牛车还回村长家就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刘之家里。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陈家爹娘和陈旭都去了地里,他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好在小宝是个乖孩子,放在床上自己也能玩很久,刘之就能趁着这个时候,把家里的饭做一下。
今天到了做晚饭的时间,小宝却一直在床上哼哼唧唧,刘之弄好了羊奶,一边喂他,一边着急,可算是等到了壮丁来,他赶紧把小宝交到田遥的手上:“快,帮我喂喂他,我得赶紧去做饭了。”
田遥有一次被小宝弄得手足无措,一只手抱着小宝,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拿了勺子给他喂奶,看他吃得香香的,田遥才放松了一点。
刘之在厨房里忙活完之后,小宝也吃完了奶,田遥竖着抱他,轻轻地在他背上拍着。
刘之靠在门边,看田遥动作僵硬,打趣到:“你还知道要拍嗝啊?”
田遥赶紧把小宝给他:“郁年跟我说的,我今天来是有事要跟你说的。”
刘之顺手接过来,继续给小宝拍嗝:“什么事。”
田遥把今天在镇上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刘之,要不是小宝还在刘之的怀里,他又要骂街了:“他是个什么畜生玩意儿。”
“郁年说,宋耀肯定是要把那个哥儿娶进门的,到时候桥哥该怎么办啊?”
刘之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如果把他跟沈桥换个位置,早在宋耀第一次动手的时候他就把宋耀踢出家门了,可惜沈桥不是刘之,也不是田遥,他的性子太软,挨了打都还不知道反抗。
“其实他不肯和离的原因就是一个没有去处,娘家一看就是不靠谱的,也不知道回去之后的日子是不是还要比现在过得更不好,所以他才不想要和离。”
田遥想了想:“我其实打算等忙完秋收,我就去镇上做生意,如果我让桥哥来帮我,他会同意吗?”
刘之抱着小宝,脑子里想着:“没有你说的这件事的话,他可能不会同意,但有了这件事,他应该会同意的。”
田遥叹了口气:“可是我怕,他会为了宋耀另娶别的哥儿的事情伤心。”
“那我真的要去骂醒他。”刘之哼哼了一声。
田遥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解开:“我想想该怎么跟他说吧。”
正巧陈家人回来,田遥赶紧跟他们告辞,他们留饭田遥也不吃,赶紧回了家里。
灰灰没看到郁年回来,还去后面找了好大一圈,没见到人,才垂着头回来,田遥摸它,它就舔田遥的手。
“爹爹去治病了,好了就会回来,你要在家里守着家,好吗?”
也不知道灰灰听没听懂,田遥去了灶房,给自己煮了一大碗面条,又分了一点给灰灰,灰灰没吃两口,明显然是不饿,田遥看到他的饭盆里,明显是有人已经喂它了。
田遥也知道他们这次会走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今晚给灰灰洗了个澡,让它睡在了床尾。
第二天天不亮,田遥就出了门,到沈桥家的时候,他也换好了衣裳,打算往地里去。
田遥走到他的旁边,帮他把要用到的东西都放进自己的背篓里:“走吧。”
沈桥垂下眼睫,眼尾有些红:“遥哥儿,谢谢你。”
天刚蒙蒙亮,地里就已经很多人了,大家干得热火朝天,田遥跟沈桥两个人也没多说什么,开始埋头苦干。
直到天光大亮,日头高悬在空中,田遥额头上的汗滴在眼睛里,蛰得眼睛生疼。
“遥哥儿,歇会儿吧,差不多快干完了。”沈桥帮他擦了擦眼睛,“没剩多少了。”
他们两个人虽然都是哥儿,但他们两个人干活的动作可不比旁边的汉子慢,一上午的时间一块地已经要收完了。
田遥缓了一下,才说:“一口气干完吧。”
说着不顾沈桥,又埋头去干活了。
约莫半个时辰,这一块地就收完了,田遥又帮着他把收好的粮食搬了回家,被人都还等着牛车或者是两个人抬,田遥只需要自己一个人,就把两大口袋的粮食全部搬走了。
路边遇到的人看到田遥,就又对他的力量有了一些新的认识,田遥走到路上,还能听见旁边的人在窃窃私语。
“这遥哥儿,要是有地,一个人能种十个人的地吧?”
“人家还能一个打十个呢。”
他们调侃,田遥也只是一笑。
到了沈桥家,沈桥只是匆匆地洗了个脸,就赶紧去做饭,没道理田遥帮他干了一上午的活,自己连饭都不给他做一顿。
只是家中实在拮据,宋耀很久没有回来了,他除了自己做的绣活换点银子,已经快穷得揭不开锅了。
看着已经快要见底的米缸和只剩一个鸡蛋的篮子,沈桥只能用还剩了一个底的面缸里的面给田遥煮了个疙瘩汤。
田遥也不挑食,捧着碗就喝完了。
喝完之后看着沈桥坐在他的旁边,小口小口地吃着疙瘩汤,他碗里只剩了一个底。
“桥哥,我想跟你说件事。”
沈桥放下碗:“怎么了?”
田遥把在镇上遇到宋耀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们举止亲密,一看就已经很久了。”
沈桥的脸上却并没有愤怒的表情,他甚至是松了一口气:“怪不得,怪不得从那次之后他就不回家了。”
“桥哥,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想和离吗?”
沈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离,怎么不离呢?”
“你是说气话,还是真的这么想?”田遥想要再次确定一下。
“当然是真的。”沈桥笑了笑,“难道等小的进门,我再伺候两个祖宗吗?”
田遥看他的神色不似作伪,他心里的感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为什么他动手打你你能忍,要纳小的你却忍不了呢?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你会喜欢一个动辄就对你动手的人吗?”沈桥的面色很淡,热烈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田遥能看到他整张脸都是苍白的,“我们这样的人,谈什么喜欢和爱,生活就已经把人压得喘不过气了。”
“不能主动和离,是因为没有办法跟娘家交代,只要宋耀执意要休妻,我娘家人也不能说什么,我才有一条活路,不然遥哥儿,我主动和离,回到娘家等着我的也只是一根麻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