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晚上之后,田遥觉得自己脸上好像没有昨晚那么痒那么疼了,只是在水缸前一照,脸还是肿的,也还有一点红,涂上去的药干了之后糊在脸上,真是丑死了。
田遥恍惚间记得郁年早上起床的时候还亲了他一下,田遥抱着水瓢傻笑。
灰灰每天早上都会送郁年去学堂,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肿了也没出去,趴在灶房里。
一人一狗对视一眼,随后都撇开了头。
早饭还是温着的,郁年把已经沉淀好的蜂蜜装进了以前的糖罐子里,这会儿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田遥一眼就能看到。
本来他是要给刘之送去的,但他的脸现在这么肿,他就不想出门去,算了,等脸好了再去也行,反正刘之这会儿也注意不到这些,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元气。
只是他没出门,门却被敲响。
陈旭提着一筐红鸡蛋,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就进来了,看到田遥的脸的时候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郁年对你动手了?”
也不怪陈旭,主要还是上次看到沈桥挨打的样子,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不是不是,他哪里动得了我。”田遥赶紧伸手遮住自己的肿脸,灰灰听到声音也出来,看到时陈旭又重新趴着。
陈旭在他的脸上看了很久,才把红鸡蛋递给他:“昨天下午你没在家,所以今天再来一次。”
昨天下午的时候田遥上山去了,郁年又在学堂里,陈旭当然扑空了。
既然陈旭来了,那也没必要他自己再跑一趟了。
田遥从灶房里拿出郁年准备好的一罐蜂蜜:“这是给刘之的,我想他现在肯定想喝一些甜的。”
陈旭伸手接了,有些惊讶田遥居然会有这样的好东西:“这东西可金贵了,我怎么好意思收。”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东西又实在是好:“不如我用钱跟你买吧?”
田遥作势要揍他:“你赶紧回去吧,尿布不用洗啊,孩子不用带啊,刘之不用伺候啊?”
陈旭收了东西走了,生怕田遥揍他。
刘之的元气恢复了一点,这两天都是刘夫人和刘大嫂在照顾他,陈家爹娘就帮着带孩子,大家分工明确,很是和谐。
刘夫人这次来,带来了一条刚刚下了崽的羊,这会儿正是奶水丰富的时候,也就免了他们请奶娘的花销。
陈旭回来的时候先把蜂蜜给了刘夫人,随后就去房间里看刘之,看完之后又神神秘秘地跟刘之说话。
小宝这会儿在刘之的身边睡得很香,刘之看了他一眼,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干什么神神叨叨的。”
“我今天去遥哥儿家送红鸡蛋,发现遥哥儿的半边脸都肿了。”陈旭悄悄地说。
刘之手拍了一下床,扯到自己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你说什么?”
陈旭立刻紧张地说:“你别急啊,那肯定不能是郁年打他吧。”
两个人都经历过先前沈桥的事情,自然有些害怕。
刘之:“他说不是郁年打的?他说你就信?”
陈旭一脸无辜:“不是啊,田遥那样的哥儿,谁能打得了他啊?”
刘之满腹狐疑,只恨自己这会儿起不了身,不然高低也要去田遥家走一遭的:“难怪他今天都没来看我。”
“说什么呢你们?这么严肃。”刘夫人端着一碗蜂蜜水过来,看到两个人的面色都不太好,以为是刘之在闹脾气,“看看,陈旭给你拿回来的蜂蜜,赶紧喝点水甜甜嘴。”
刘之狐疑:“哪里来的蜂蜜?”
陈旭这才说:“是田遥给的嘛。”
刘之看着蜂蜜水,又想起了陈旭说的话,对着陈旭翻了个白眼:“你说遥哥儿的脸为什么会肿!”
陈旭摇了摇头。
“那肯定是蜜蜂蛰的啊。”刘之伸手打了陈旭一下,“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遥哥儿受什么委屈了。”
陈旭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看他家的灰灰脸也肿了,还以为谁还能把灰灰打一顿呢。”
刘之喝了一口蜂蜜水,才大骂:“陈旭你脑子是不是有坑!我现在真的想打你一顿。”
田遥等他的脸完全消了肿,一点都看不出痕迹才来刘之家来看他。
刘之的月子养得很好,整个人脸上都红润了不少,他听见田遥的声音,立刻坐了起来。
“脸好了?”刘之懒洋洋地靠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的?”田遥凑过来,先看了一眼睡着的小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刘之。
“陈旭以为郁年打你了。”刘之笑起来,“回来跟我神神叨叨的。”
田遥笑起来:“谁能打得了我啊。”
两个人笑完之后,刘之面色又严肃了一些:“我还是得说你,那采蜜多危险啊,那么高的树,出点意外怎么办?”
田遥刚想说没什么,就看见刘之居然哭了,他赶紧找帕子给他擦眼泪,擦完之后手足无措:“不是,你怎么哭了啊?”
刘之抽抽搭搭:“我忍不住,我一想到你要是会出什么意外,我就……”
田遥哄了他好一会儿,差点想跑了,刘之这才恢复正常,正巧小宝这会儿醒了,在床上蛄蛹。
“真小啊,又小又软。”田遥伸手在他的屁股上轻轻戳了戳。
刘之也是,看到小宝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你呢?打算什麽时候要孩子?”
田遥愣了愣,他自从跟郁年圆房之后,就没有刻意避孕或者怎么,但他现在就是还没有怀上。
“不知道呢,顺其自然吧。”田遥想了想,现在也确实不是要孩子的时机,毕竟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解决呢,如果再多个孩子绊住手脚,很多事情都会不方便的。
田遥这才说:“我们打算在秋收假的时候,就去镇上给郁年治腿。”
刘之点了点头:“应该的,还有得治就行,总不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想了想又问:“银子还够花吗?”
“够的,别担心。”他最近也算是攒了点钱。
陈家比槐岭村绝大多数的家庭条件都要好一些,陈家在先前很多年,除了分到的地,又靠着他们一家人的勤劳肯干,日子过得也不错。
陈旭小的时候就被陈家爹娘送去武馆学武,大一点之后在一家镖局走镖,他年轻肯干,出生入死的倒是也赚了些钱,成亲之后,又跟刘之商量,在村里又买了几亩地,原先的他们自己种,新买的就请村里没地的人帮着种,也算是做了些好事,让那些没有地种的人分一点粮食。
这也是为什么陈丽三不五时地想要回娘家来,陈丽原先没出嫁的时候也不是这个性子,不知道出嫁之后怎么回事,眼皮子越来越浅。
虽然他们都厌烦陈丽,但陈丽到底也是从陈家娘亲肚子里出来的,他们也总是想着她在婆家也不容易。所以她每次回来,陈家爹娘还是会悄悄地给她些东西,这些刘之看在眼里,并不计较。
直到陈丽第一次伤害到了刘之,才让陈旭真正地动了怒,所以这还是隔了这么久陈丽才第一次回来,结果还是没安好心。
刘之看着田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一切都会好的。”
田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生个孩子把刘之生得都变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说着就说起了陈丽,刘之生孩子那天的事情刘夫人跟刘家大嫂应该是都没告诉他,陈家爹娘对小宝也是疼爱有加,刘之如今也算是一切顺遂,要是他们说了陈丽嫌弃小宝是哥儿这件事,刘之一定会跟她打一架的。
“那你那大姑姐,陈旭他们打算怎么办啊?”
刘之摇了摇头:“我不想管,只要她别闹到我头上,爹娘给她什么东西我也当看不见,她要是闹到我面前了,也就别怪我撕破脸皮。”
“那她总这么回来,你肯定心里不舒服。”
刘之朝他笑了笑,悄悄凑到他的耳边:“你别担心,上次的我差点流产,我两个哥哥气得很,已经给她找了点事了。”
田遥哦了一声,只怕那天的事情一出,刘之的两个哥哥又得去赵家村子里转一转了,有哥哥可真好。
跟他聊了一会儿,田遥看着时间,该回家给郁年做饭了。
蒙学堂那边开了一个小厨房,要是田遥不在家的时候,郁年都是在那边吃,不过昨晚田遥跟他说好,中午让他回家来吃。
田遥昨天去山上,除了蜂蜜,还有灰灰咬下的一只肥兔子,田遥打算复刻一下那天郁年的做法,可惜刘之现在在坐月子,没了口服。
田遥回到家,兔子已经被郁年处理好了,田遥愣了一会儿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郁年就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把家里的一切都处理得紧紧有条,甚至比他自己一个人做的时候做得还要好。
他看不懂小爹的手札,但他很熟悉小爹画的画,所以很快就准备好了那些配料。
油罐里的猪油已经不多了,田遥合计着下午要去屠户家买一些,一面将油下了锅,看着雪白的猪油慢慢地融化,然后在锅中下了葱姜辣椒爆香,他吸了吸鼻子,全是辣椒的呛人却让人欲罢不能的香味。
下入收拾好的已经提前焯水的兔丁,经过高油温的爆炒,兔肉表皮起了一层微微的焦黄色。
田遥吞了口口水,有点想吃。
看了一下小爹的画,上面好像还画了酒,是需要在里面加一点酒吗?
可惜家中没酒,他跟郁年都不是爱酒的人,以后家里可以备一点。
灶膛的火很旺,锅里都是滋滋啦啦的声音,对于眼睛和耳朵,都是享受。
很快肉香味就从厨房弥漫开来,灰灰也闻到了味道,开始在田遥的身边转悠,他们养灰灰一向养得好,田遥才发现郁年甚至连灰灰都考虑好了,早就已经把内脏煮好,等着田遥起来喂给灰灰。
田遥蹲下来,看着灰灰吃得很香:“爹爹对你真的很好哦。”
灰灰吃着吃着抬起头,示意田遥看灶台上的碗,意思是你不也有吃的吗?
田遥被气笑了,按了按灰灰的脖子。
门口传来声音,田遥出去迎,就看到一个孩子推着郁年回来,然后在门口就匆匆地哦跑掉了。
田遥边推着郁年,边问:“我有那么吓人吗?”
“不是。”郁年笑了笑,“做了什么?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就是你上次给我做过的那个兔肉。”
郁年哦了一声:“你做得比我做得好,闻起来香很多。”
田遥喜欢听他的赞美:“等你农忙的时候去镇上治腿,我就陪着你一起去,然后我就去旁边外面摆小摊,你觉得怎么样?”
“会不会很辛苦?”郁年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
“不会,跟你在一块的话,感觉吃糠咽菜都是开心的。”
吃饭的时候,郁年再一次夸赞了田遥的手艺,把田遥夸得飘飘然的,认为自己就是下一个厨神。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爹剩下来的红红辣椒已经不剩几个了,新栽下去的辣椒刚刚开过花,结了几个小不点。
他们吃完饭,惯例地往菜地里走去消食,就看见他们种下去的柿子,已经由青绿色变成了红色。
“郁年!这是成熟了吗?”
那样的红色,比田遥从前吃过的任何一种果子还要红,还遥漂亮,他们种了半块菜地,每一株上面都结了三四个,有些红了,有些还没红。
田遥去摘果子的手有些发颤,果柄上有些细小但不算太尖利的绒刺,田遥摘下了第一个果子,抵到郁年的跟前。
他又有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