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灯光婚昏暗,顾朝槿正襟危坐拿起毛笔批注奏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浓茶,宋清风坐在他身旁,一手按压墨条摩动。

  笔尖扫过墨汁,顾朝槿握着笔杆停留在宋清风脸颊,“困了为何不去睡觉?”

  “我等你。”宋清风侧身,单手支颐,长袖堆叠压出褶皱。

  顾朝槿捏住躁动不安的兔耳,想要好言相劝。

  一道利箭破出窗纸射入顾朝槿身后书架,箭柄上绑着前方战报,钥出发淮水已有些时日,情况顺利不出三日便可抵达淮水附近,密信不会来得这般迟。

  他隐隐有些不安,解下密信不敢当即打开,眉头紧拧展开密信,阅览后知道钥他们遭遇敌军突袭,请求主部落派人支援。

  防守军队可以撤出一部分人,可由谁来做主帅位置?顾朝槿神情自若,卷起密信反复展开,私心不想宋清风前去,为护部落百姓平安宋清风不得不去。

  舍小家为大家这份重量,如今落到顾朝槿肩上,当机立断做出选择。

  宋清风垂眸看信,指尖夹住信封递到烛火旁,避免引人耳目烧为灰烬,纵有千般不舍,理应前去支援。

  他站起来抱住顾朝槿,带有老茧的指腹摩擦顾朝槿脸颊,“我明日出发,部落中大小事物交给你。”他解下系在腰间玉佩,递到顾朝槿手中,“若此番不能平安归来,算是给你留个念想。”

  “鹏协助你处理朝政。”宋清风指尖缠绕顾朝槿发尾,松开,抱着顾朝槿坐下,一手揽住顾朝槿腰肢,一手提笔写下合理书,大拇指戳下红印子,放顾朝槿自由。

  “田契房契全都在这。”他搬出一个木箱子放到桌上,“日后安安拜托你多加照顾,你找其他狼人我也祝你……”幸福。

  顾朝槿抬手给了宋清风一巴掌,泛白的脸颊顿时起了手指印,他眼眶泛红,嗓音颤抖地说道:“宋清风你混蛋,你休想一个人死了落个清闲日子,想要我帮你照顾崽子门都没有,等你死后我养一堆小白脸,气死你!”

  他捏住宋清风下颚,不由分说吻上去,掌心扣住宋清风后脑勺,不容宋清风拒绝,尖利风虎牙磨损唇瓣,直到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舌尖抵达唇珠,反复辗转,攻城掠地想必就是这种感觉,他按住宋清风肩膀将人推倒在案台上,如同暴雨般的亲吻喘不过气,宋清风喘息只会催快他动作。

  笔墨纸砚落了一点,墨滴沾染宋清风洁白外衫,一张白纸飘落在地,滑落一滴似水非水液体,弄怀一张宣纸。

  顾朝槿挑起宋清风长发,放在掌心举到鼻尖处,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不舍地说道:“我会等你活着回来。”

  案台烛光燃尽仅余零星火苗,宋清风借着微弱地光芒,吻上顾朝槿颈侧,无力地抚摸上顾朝槿脸颊,眼睫沾染水雾像是刚哭过,“若我能回来,我们大婚可好?”

  “好,等你平安归来,我同你大婚。”

  遗憾没能穿上一袭红嫁衣,喝上一壶合卺酒。

  他没料到顾朝槿会给出答案,点头答应已成奢望,惟愿伴君左右,护军平安顺遂。

  *

  宋清风出征的消息不胫而走,各户百姓手里头提着大米、黄豆、小麦多事些能充饥的食物,强塞在士兵手中,有宋清风走到前面他们哪敢收下百姓物资。

  狼王亲自出征鼓舞士气,军粮从国库里出少不了他们一顿饭,若在这时收下指不定怎么死的,士兵门走到后面帮百姓把物资扛进家里。

  “哥,此去凶多吉少你多保重。”鹏两只手提满东西没法拥抱宋清风,兄弟俩互相撞了一下肩膀。

  “安安做的小饼干。”鹏抽出腰间匕首别进宋清风腰带中,凑到宋清风耳边交待道:“匕首上有毒,但愿你永远用不上。”

  “诺,这个是陛下送你的锦囊。”鹏伸手揉了揉眉心小声抱怨道:“里面有能解百毒的解药。”

  鹏伸手揉了揉眉心,抬头望向城墙高处,不解地说道:“真搞不懂你们夫夫,明明格外不舍却不肯相见。”

  正是因为不舍才会觉得分别格外难熬。

  “陛下,你真的不下去道别吗?或许这一别就是永远。”顾朝槿身边的老太监扬起佛尘,不忍心看见陛下难受,忍不住开口提醒道:“陛下陪他说句话吧。”

  意识到说错话,老太监跪下,手掌用力自抽脸颊,直到酱油色脸皮上泛起潮红,打完后磕头认罪,“狼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

  “起来吧。”顾朝槿俯瞰城中情况。

  宋清风一身银色盔甲,前额发丝被头盔挡住,目光坚定不曾动摇分毫,若宋清风开口请求不去,顾朝槿会把人留下,可现如今哪还有什么理由?

  顾朝槿往阶梯上行了几步,巽风呼啸像是将人千刀万剐,临近围墙边置身天地间,再往前一步便能摔得粉身碎骨。

  他伸出双臂感受狂风吹过,濒临死亡感觉是指尖有风轻扫。

  身后老太监不敢上前半步也不敢退后,怕顾朝槿一个没想开,纵身一跃,定要灭国!

  老太监趴在阶梯上央求地说道:“陛下,你快下来吧,上面风大你想去哪散心,奴才陪您前去,你千万别再吓我!”

  突然,顾朝槿眼前闪过许多画面,全是关于宋清风,他看见宋清风被万箭穿心,满身鲜血爬到破庙前,十指扣出一具尸骨,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顾朝槿蓦地掀开眼帘,部落旗帜飘扬,远处风沙席卷看不见人烟,不安情绪堵在心头,他咳出一口鲜血。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宣兽医,宣兽医!”老太监急得找不着北,颤巍巍地扶着顾朝槿手臂。

  顾朝槿慌乱地抽出绢帕,擦干净血迹不让宋清风看出破绽,他跑到城墙边,宋清风跨上马凳,帝王出征的威严压迫身后士兵,声音势如破土跟上宋清风。

  “孤想送送他。”顾朝槿慌了神,死死攥着那枚玉佩。

  一张和离书,一沓契约是宋清风允若他的未来,他还没来得及说明白心意,万一真出现意外一辈子都无法说出口。

  幸好他赶上了,顾朝槿扶着城墙朝宋清风喊道:“定要平安回来!”他们还没喝过合卺酒,什么滋味还没细细品尝。

  宋清风策马回来,附身靠近顾朝槿唇瓣,低声说道:“等我。”

  唇瓣相擦宛如靖蜓点水,换作平时顾朝槿肯定会按着宋清风索求更多。

  现在一个短暂的接触都会有所反应,是他太好撩了吗?应该不是吧?顾朝槿抚摸发烫的兔耳,深呼吸降下升腾的燥意。

  守门兽侍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看见。

  *

  回到寝宫,顾朝槿望见安安失魂落魄睡在门口,书包当做枕头,蜷缩着身体睡梦中紧紧抱着自己。

  顾朝槿上前抱起安安进入寝宫,温声细语地说道:“安安想不想吃饭?”

  “爹爹你回来啦!”安安呢喃地说道,额头往顾朝槿怀里蹭,小手揪着顾朝槿衣领,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眶湿润,哽咽地说道:“安安想爹爹和爸爸了。”

  学府先生不允许小殿下离开,古往今来任何人都要经历分别,更何况拥有皇家身份的安安,借此机会先生给安安上了一课。

  顾朝槿擦干安安眼泪,心脏揪着疼,安慰道:“安安长大啦,爹爹和爸爸总会老去,我们总会有分别那天,要……”学会接受分别。

  他没学会接受分别,又谈何资格教崽子学会,或许崽子都比他坚强。

  安安揉了揉肚子,扒拉两口白米饭,垂头丧气道:“爹爹,我吃不下。”

  一桌子山珍海味,没有宋清风在的日子味同嚼蜡,顾朝槿放下手中筷子,牵起安安小手说道:“爹爹给安安讲话本子,就讲狼王一家的故事如何?”

  安安饶有兴致地点点头。

  “爹爹,狼王和兔子会幸福生活下去吗?”安安拉住被子盖好,眼眸渐渐合上。

  “会的。”顾朝槿放下民间话本子,掖好被角,辗转难眠,忽而响起宋清风买下的胭脂盒,想着把玉佩和胭脂盒放在一块,大婚当日再拿出来。

  他不敢点灯吵醒崽子,搬动妆奁撬开铜锁,胭脂盒静静躺在妆奁中,三只刻的小猫栩栩如生,他打开眼综合脂粉味扑来并不难闻,指尖抹了一点胭脂,盖上放回妆奁。

  “我玉佩呢?明明放在这里的。”

  顾朝槿拿起玉佩,对着月光一照,发现玉佩可以拆为两块,阴阳相合,缘分天定。

  他食指勾住玉佩系带,双手合十向老天许愿,虔诚无比地说道:“老天保佑,我夫君战无不胜打败敌军,平安回来。”

  不知怎的,他话音刚落系带平白无故断裂,玉佩摔在地面分为两半,他慌张地捡起两半玉佩,想要凑在一块却无法合而为一。

  顾朝槿感到强烈不安,跌坐在地捧着玉佩愣神,像个手足无措地小孩,只能拼命将玉佩合拢。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上辈子路过寺庙时老和尚拿着一块玉佩说道:

  阴阳相隔,生死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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