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火通明,仆人们全部退出房间,宋清风握住安安小手,担忧地目光落在顾朝槿身影上,手臂自然垂落掌心暗暗攥紧,近乎艰难地说道:“他怎么样了?”

  “陛下大可放心,王妃身体无碍,日夜操劳没有好好休息,才会因疲惫昏倒。”床头柜上放着安神药,兽医将药方递给协助兽人抓药,再三叮嘱道:“王妃醒后让他服下这碗安神药。”

  安安趴下床沿边,手指戳了戳顾朝槿手臂,愁眉不展地问道:“爸爸,爹爹会不会离开我们啊?”

  他从小被人丢弃是宋清风把他捡回来,拼尽全力给他一个完整的家,过程几经波折,一家人经过磨合走到一起,他不想再失去幸福美满的小家。

  “爹爹,不要丢下安安。”安安小脸埋在顾朝槿胸膛上,哭得喘不过气冒出鼻涕泡,扯着顾朝槿衣服一边哭一边擦。

  “爸爸没有休息好,明天会醒过来的。”宋清风抽出一张白帕,蹲在床边双手抓住安安手臂,替安安擦干净鼻涕泡,柔声劝说道:“安安先去休息好吗?”

  咳,咳,顾朝槿微弱地咳嗽,宋清风坐在床沿边,一手将顾朝槿扶起来让他靠着自己怀里,两人依偎在一起。

  顾朝槿掀开眼帘微弱地叹息道:“不好意思,又麻烦你照顾我。”

  他总是急着跟宋清风撇清关系,好似两人中间有一条不能越过的界限。

  安安抬起小手擦掉眼底眼泪,惊喜地说道:“爹爹没事就好。”

  宋清风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很快恢复神色,一手端着药碗,另一手手持勺子,顾朝槿自然而然靠在他怀中,不知早已形成桎梏让他不能挣脱。

  “喝点安神药有助于恢复 。”宋清风舀起一勺汤药,吹冷后送到顾朝槿唇边,低声说道:“夫君不喝,是要像之前一样喂吗?”

  两人的记忆一同飘到山洞那天,气氛变得旖旎,顾朝槿脸颊浮现出一层红晕,唇瓣接触到勺子乖乖喝药,小声抱怨一句,“当着孩子的面,休要再提那些。”

  “夫君不让说,那我便不说。”宋清风眼睫轻颤,轻笑地说道。

  安安摸了摸后脑勺,嘟起小嘴巴疑惑地说道:“爹爹和爸爸有什么事瞒着安安吗?”

  顾朝槿嗔怪地瞥了一眼宋清风,顺势将安安揽抱怀中,握着安安的小手手说道:“爹爹怎么会欺骗安安呢?”

  “那爹爹会和爸爸有其他崽子吗?”安安垂头晃动手中拨浪鼓,许多人跟他说爹爹有了其他崽子,就不会喜欢他了,他又变成那个没人要的小孩,只能靠捡垃圾维持生存。

  “爹爹会不会再也不需要安安了?”小兔子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心底的害怕被他影藏得很好,至少不让爹爹看出,他是在嫉妒。

  喝下的药汤差点因反流咳出,顾朝槿剧烈地咳嗽,安安小拍着他背脊,着急地说道:“爹爹你没事吧?”

  顾朝槿顺了一口气,掌心按在安安头上,伸出小拇指发誓道:“爹爹不会不要安安。”

  他自知和宋清风没有结果,刚来时照顾安安是因为责任,或者更真切一点是同情心作祟,陪伴安安这段时间他收获了很多,也变得更加贪婪。

  想到后爹不能争夺抚养权,顾朝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几缕青丝掉落。

  宋清风像哄小孩子一般说道:“我今晚住书房,你和崽子早点休息。”指尖卷着顾朝槿发丝,卷起松开如此反复。

  顾朝槿吹灭床头烛火,不知是在赌气还是困意来袭,声音闷闷地听不出情绪,“哦。”尾音上扬还有些可爱。

  “要乖乖听爹爹的话,爸爸忙完最近就来陪你们。”宋清风起身站在床边,为安安掖好被角。

  安安假寐,眼睛偷偷眯起一条缝,耳朵竖起来听周围动静,确定宋清风脚步声渐行渐远后,手指戳向顾朝槿胳肢窝,嘟囔地说道:“爹爹,你有没有发现爸爸最近怪怪的?”

  他扒拉一下兔耳朵,思来想去说出心中困惑,“我今天像狐狸爷爷打听了一下,最近的政务并不多,爸爸不会忙到住在书房!”

  顾朝槿转身面对安安,父子俩的目光异常闪亮,对视半响后得出相同的答案。

  “他在外面有其他兔子?”

  “爸爸又要给我找后爸?!”

  顾朝槿被安安猜测吓了一跳,伸手捂住安安嘴巴,“你一个小屁孩能懂什么?”

  相处一段时间宋清风的人品他是知道的,断断不会做出让安安伤心的事,就算……不为他考虑,宋清风也会为安安着想。

  他不相信,宋清风不会顾及崽子感受!

  安安睁开眼睛瞪着床顶,红色瞳孔一转答案呼之欲出,他掀开枕头摸到发光石,胡乱塞几颗到顾朝槿手中,“拿去追爸爸。”

  顾朝槿:???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来的发光石。

  安安看出顾朝槿想问话,急忙转身用背影面对顾朝槿,一副大人的口吻说道:“不该你打听的事少打听。”

  发光石是在狐狸爷爷那里换的,兽世糖类食物珍贵,提纯装备粗糙制备不了纯糖,安安不舍得吃糖放在小箱子中,偶然看见顾朝槿把宝石放在宝箱中,以为他这位后爹爱惨了宝石。

  他发挥软萌外表作用四处打听谁有宝石,得知狐狸爷爷拥有后,用本就不多的糖果换来了发光石,现在正能派上用场。

  “爸爸是狼王有很多人盯着他,期待他犯错,即使爸爸守身如玉也会有人想要……”安安努力在脑海中搜索合适词汇,一拍脑门继续说道:“想要得到他。”

  偶尔宋清风处理政务时小兔子也在,小兔子会留意爸爸身边的人,回想片刻最近出现在爸爸身边的兽人中,有一只毛发雪白的布偶猫就不是什么好猫!眼睛都快黏爸爸身上去了!!!

  脑补玩一篇三人追逐大戏后,安安合上双眸,老神在在地说道:“爹爹快去看看吧,去晚了绿帽就戴在头上了。”他裹紧毯子声音颤抖地娓娓道来:“到时候,咱爷俩被赶出部落的概率为百分之百!”

  顾朝槿快速穿上外套,导致纽扣扣错两颗,趿着拖鞋走出房间,扭回头警告小兔子,“你别跟你爸说我偷跟他,我回来给你买糖吃。”

  月光洒落庭院,青樟树枝丫响动,顾朝槿伫立在原地,怔愣地望向不远处的圆拱门,宋清风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偷根,抽出腰间匕首打开门闩,徒手放倒守门的两名兽侍。

  顾朝槿躲在水缸后,探出半边脸观察宋清风身影,等到宋清风彻底踏出庭院后,他握紧手中发光石悄悄跟上去。

  心跳声宛如落入水中的石子,掀起一阵阵涟漪,顾朝槿捂住胸口,细微地喘气,迷茫地站起来,在追出去的瞬间随意找了个借口。

  后爹也是爹,为了争夺崽崽抚养权!

  宋清风走到前面拐进巷子,背脊贴着粗糙石壁,视线瞥向身后,等了半天走出巷子,疾步走向地下交易集市入口。

  差点被宋清风发现,顾朝槿举着两个树枝跟上去,莫名察觉自己这样有些傻,到达入口后扔掉树枝,拍了拍双手。

  仅一墙之隔他却被拦在门外,顾朝槿勾起一抹微笑,解释地说道:“刚才进入那位是我夫君,能不能体谅一下我,放我进去?”

  东部落的地下集市没人看管,里面各种交易都有,只有想象不到的东西,没有买不到的东西,顾朝槿推开木门脂粉味扑面而来。

  三花大妈一手煽动扇子,一手掌心端着上好脂粉,胭脂盒上雕刻的三只小猫栩栩如生,“哟,宋老板又来我这做客,来买盒胭脂送郎君,保管他会喜欢~”

  集市全凭真本事吃饭,三花大妈到早餐铺子帮忙赚到第一笔金,重新考察市场投入大半资金创办胭脂小摊,很显然她在市场混得游刃有余,两只小崽子养得白白胖胖睡在摇床中。

  不知为何,顾朝槿看见这一幕竟有些泪目。

  站在小摊前的郎君赫然是宋清风,他披着黑色斗篷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掏出一块龙血宝石递到三花手中,“拿去给孩子们买些吃食。”

  “胭脂一块包起来。”他买的胭脂全装在抽屉盒中,是他未曾表露出的爱意。

  三花大猫从柜底下拿出另一个铁盒,里面装着的膏药正是宋清风所需,掉毛季节毛发大把大把掉落,在任由毛发落下去,宋清风很快会从狼王变成一头秃驴。

  物种跨越不是亿点点大……

  “唉,宋老板你这是何必呢?想来这胭脂也不会送到他手中。”一盒胭脂按照正常用法用量,就算每天都用也要一个月用完,宋清鞥买胭脂的频率,更像是无缘无故给三花送钱。

  在原始部落,三花和她崽子已经承蒙宋清风照顾,若不是他们夫夫俩,三花早就和崽子到了奈何桥边,打心底里三花把顾朝槿一家当做恩人对待。

  看见恩人给自己送钱,心里头也不是滋味,三花悄然塞了一款最新色号,不动声色地笑道:“希望这一次郎君你的心意不被辜负。”

  顾朝槿急忙转身,推开门呼吸外面空气,一手捂住心脏位置,感受心脏蓬勃有力地跳动 ,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地声音。

  “夫君,你可喜欢这盒胭脂。”

  顾朝槿僵硬地转身面对宋清风,两人的距离只隔了几步,他疾步走上前去,慌乱的抓住胭脂盒一半,指尖触碰到掌心,是细微的痒意,粉红胭脂打翻在地,两人那条分界线好似消失不见。

  他低垂着脸,抓住一半胭脂盒,撂下一句话,“喜欢。”

  兔子携带心爱人的爱意,跌跌撞撞跑向前方,他会下意识回到安全区域,不让恶狼抓住他兔尾巴。

  宋清风捡起地上另一半胭脂盒,抬头望向顾朝槿慌乱逃跑的背影,蓦地一笑,似乎有些释然。

  夜深露重深巷中,黑衣人埋伏在黑暗里,静静观察这一切,捏碎手中的发光石,献血从指尖滴落。

  滴答滴答,藏在污水里的老鼠冒出头,跑上前去舔舐血液,被黑衣人一脚踩中,骨头咔咔作响,头骨碎裂身体抽搐。

  他阴暗的眼神盯着宋清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苦笑地说道:“原来你喜欢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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