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鹰也没想着多解释什么，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刘阳赶快回家吃他的年夜饭去。
刘阳虽然还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快乐地准备前去迎接这难得的休息时间了。
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刘阳突然回过了头，看向了陈鹰。
“陈鹰姐，要不，你今年到我家那吃饭吧，也就添一双筷子的事情。”
陈鹰的眼睛压根没从资料上挪开，有些好笑地回道：“我不缺这一顿饭，赶快回去吧，你家里都该等急了。”
刘阳这才像是完全放下了心，往门外走去。
整个调查总局再度变得空空荡荡。
陈鹰稍稍放下了手中资料，抬眼看向了周身。
四下一个人都没有，昏黄的光散漫地投射进了这个空间内。
这里空寂到她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平行的世界。
每一年的大年夜，她都是像这个样子独自一人度过的。
陈鹰抬手拉开了抽屉，从最里面的位置拿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内容，是她的父母一左一右拉着年幼的她，在游乐场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陈鹰的手指在照片上父母的脸颊处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把这张照片重新放回了抽屉中。
陈鹰的警号是6293，对于她的地位和功绩来说，这个警号的数字似乎有些太大了。
只有鲜少的人知道，陈鹰母亲的警号是62，父亲的警号是93。
从她再度踏入调查总局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决意要沿着父母之前的路，再度往前走下去。
她不择手段、冰冷无情、独断专行，调查总局中的所有人都对她又敬又畏。
但是这些都无所谓，只要能够再多查出几起案件，再多找出几个罪犯，其他人的想法，根本就无足轻重。
陈鹰只放任自己短暂地休息了几分钟，就再度拿起了相关资料，查看了起来。
她的光脑正展开着光屏放在一旁，屏幕的上方，正显示着一个小小的绿点。
那正是齐先乘的定位。
陈鹰向后仰躺在了椅子上，漠然地看着眼前的资料和定位。
落日从她的身后缓缓落下，昭示着时间的流动。
在一片黯淡的金光之中，鹰已经无声锁定了自己的猎物。
————
大年夜如期而至。
就算是过了数百年，春节依然是一年中最为重要的一天。
从今天的一早开始，夏梨就已经开始准备年夜饭的食材了。
夏梨准备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菜色，但也有相对比较常规的硬菜。
不过不管是什么菜，一开始的备菜环节总是最让人头疼的。
在平时的时候，夏梨还算是有耐心处理食材，甚至还能体验到一些乐趣。
可惜在今天，他却是有些神不守舍，甚至几度差点弄伤了手。
夏梨吐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肉片，看向了窗外。
他给齐先乘发出了一起吃年夜饭的邀请之后，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窗外没有半个人影，齐先乘也没有一丁点要来的迹象。
夏梨收回了目光，转身准备继续处理食材。
就在夏梨转身的时候，他直接撞上了一具身体。
在这个时候，夏梨才注意到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夏梨笑了一下，故作轻松道：“你那边打扫得怎么样了？我等下可是会去检查的哦。”
缪却是没接他的话，而是直接问道：“在担心他会不会来吗？”
他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像是直接穿透了夏梨的心。
夏梨的笑容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他索性也不再强装微笑了：“的确，”
从今天一早开始，夏梨就一直心神不宁。
“我本来不想让你担心的，但是好像还是瞒不过你。”
夏梨撑着台檐，朝外看去，窗外的街道上仍然是空无一人。
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自己的想法。
他既希望齐先乘今天能够出现，又害怕齐先乘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知为何，他竟是有些畏惧见到齐先乘的那一刻。
缪从背后环住了夏梨，然后伸手将他的脸转向了自己。
在看到了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的第一秒，夏梨的心就突然静了下来。
不论在前面的到底是什么，他现在都不是一个人了。
夏梨伸出了手，沿着缪的皮肤一路往上，缓缓搂住了缪的脖子。
他踮起了脚，含住了缪的嘴唇，感知着这一小块相接的皮肤传来的热意。
在平时，夏梨总是对这种过度亲昵的动作有一些不好意思。
但是在今天，他却是主动地放任自己沉溺在这满溢的感情之中。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汲取到足够的安全感。
过了许久，夏梨才喘息着放开了缪。
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慌张无措过后，夏梨就再度恢复成了平时的他。
“待会齐老师就要来了，得赶快准备了。”
夏梨像平时一样，极为从容地拿起刀处理起了食材。
只有缪捕捉到了，夏梨的手腕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今天的时间好像过的格外漫长。
和缪一同做完了年夜饭的菜之后，已经快要过饭点了。
这已经早就过了夏梨和齐先乘约定好的时间，但是齐先乘仍然没有丝毫要出现的迹象。
夏梨沉默地看着这自动加热菜板上的一桌好菜。
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的心却是在不断下沉。
齐先乘在今天，恐怕是不会来赴这个约了。
眼看着时间都已经快要走到七点半了，夏梨拿起了筷子，也放弃了挣扎，准备先和缪一起吃了饭再说。
这是缪和他一同辛苦做出的年夜饭，再怎么样也不能浪费了。
但缪却是抬了一下手，让夏梨暂停了动作：“等一下，门外有人。”
夏梨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了正门。
凭借着人类的耳力，自然是无法听到门外是否有人的，但是缪却是能听清门外的声音。
缪说门外有人，那门外的人……
夏梨的心狂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了门口，拉开了大门。
一道瘦削的身影正站在前方的路灯下。
在听到了开门声的时候，对方也同样朝门这边投来了视线。
即便天色已晚，夏梨还是在第一秒就认出了对方。
那是齐先乘。
不管是过了多久，他都能在第一时间辨认出对方。
这是他唯一的老师。
夏梨向前迈了几步，但又像是害怕惊扰到了齐先乘，生生停住了步伐。
夏梨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浅浅笑道：“齐老师，你来晚了，不过刚好，我们还没开吃呢。”
齐先乘却是没接这茬。
他起先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的端详着夏梨。
过了数秒，他才开了口。
“夏梨，我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
夏梨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有些茫然。
但是齐先乘却并没有给他这个反应的时间。
齐先乘从路灯下走了过来，在他的脸离开了光线的那一刹那，夏梨竟是觉得这张脸看起来有些陌生。
夏梨记忆中的齐先乘是严肃的，但绝不是冷漠的。
可此刻的齐先乘，只能用冷漠二字来形容。
夏梨的嘴唇翕动了一下：“老师……”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茫然的孩童，只能看着眼前这个极为陌生的人。
齐先乘看着夏梨，没有丝毫波动：“你叫我老师也好，首席也罢，都无所谓。”
在再生计划中，主导研究者同样会被称为“首席”。
在齐先乘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夏梨就知道，他已经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眼前的人不仅是夏梨学校生活中的恩师，更是他在再生计划中遇到的那位“首席”。
看到了夏梨的反应，齐先乘似乎是因为感到有趣，轻微地笑了一下：“你难道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
夏梨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即便他做了那么多猜测，可在真的看到了齐先乘承认了的这一刻，他还是几近窒息。
可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又的确只有齐先乘就是再生计划首席，能够解释清楚一切的事情。
为什么陈明霖背叛了他，他却还选择将其放在了九所，一直没有揭发他？
就是因为齐先乘需要让陈明霖加入再生计划，充当那个顶替他的替死鬼。
再生计划这样高难度的研究内容，又到底要上哪里才能找得到第二个这么厉害的人造人技术研究员？
答案其实近在眼前，一直以来人造人技术最前沿的学者，才能有机会将再生计划变为现实。
齐先乘又真的像是他想象的那样刚正不阿吗？
如果齐先乘真的是那样的人，他又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给夏梨的违规研究大开方便之门。
疑点从来都是这样的明显，只是夏梨自己不愿意相信。
齐先乘看着自己门下这最后一个徒弟，最后用目光描摹了一圈他的身影。
这六年来，他一路看着夏梨从青涩的少年成长为了一个独当一面的研究员。
到了今天，夏梨已经走到了他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所执着想要完成的梦想，竟是在自己的徒弟手上先完成了。
“夏梨，好好做研究 ，别辜负了你的天赋。”
齐先乘不欲多说，在最后看了夏梨一眼之后，就转身想要离开。
“师父……”
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齐先乘停住了步伐。
夏梨的声音鲜少这样脆弱。
“是你亲口和我说的，绝对不能踏过那条线，不能做那些违规的研究。”
“你骗了我。”
就是因为有齐先乘的这句话，才约制住了他，将他重新撤回了正道之上。
可到头来，先跨越了那条线的人竟是齐先乘。
齐先乘回过了头。
夏梨固执地盯着他，像是一定要等到那一个明确的回复。
齐先乘平静道。
“夏梨，就是因为我知道了对面是什么样的世界，才让你不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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