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接完了通讯之后,夏梨心情低落地出了房间,有些勉强地打起了精神,和君裴打了个招呼,就游荡到厨房去做饭了。

  再后来的几天,夏梨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大部分时间都神出鬼没的,但一有时间,他就会突然出现在君裴的身旁。

  夏梨经常会双眼发直地盯着他,又或者是会一脸委屈地坐在君裴旁边,看着自己的光脑。

  还有一些时候,夏梨会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触碰君裴,君裴并不在意这些,往往会随便他碰。

  但是真的到了让夏梨伸手随便碰的时候,他又会脸红到像是头顶要冒出蒸汽,最终也只敢触碰一下君裴的手或者肩膀。

  他的这种触碰方式过于小心,反而会让君裴生出一种错觉——也许夏梨只是一只没什么坏心的小蜗牛,他这样碰一下又碰一下,只不过是想感受一下君裴的存在。

  君裴会因为他这种举动感到有些有趣,但君裴也并是太不在意是否和夏梨有交集。

  这几天闲来无事的时候,君裴就会找一些夏梨家中的书看,权当是放松。而在夏梨给了他一个光脑之后,他就拥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

  不过如果这个光脑是联网的,君裴可能会感到更加满意。他现在手中拿着的这个光脑是一个单机的光脑,只能玩上一些在这个时代小孩子才玩的傻瓜游戏。

  但这些傻瓜游戏玩着玩着,其实也会感觉挺有趣的。君裴此时正在玩一款叫做贪吃蛇的游戏,他需要操纵自己不断避开障碍物,吃掉那些食物,然后变得更加壮大。

  在游戏的中途,君裴就感觉到自己的沙发旁边陷下去了一块。君裴不为所动,目光仍然停留在眼前的贪吃蛇上,专注地操纵着。

  君裴看起来对一旁的人毫无兴致,但是其实已然分了一半的心在旁边。君裴能够感觉得到,旁边的人似乎对光屏上的内容好奇得不行,此时正不断地在往他的身边挨挨蹭蹭,努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随着一旁的人靠得越来越近,君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颈窝处感受到了潮热的呼吸。

  君裴一个晃神,小蛇直接傻傻地撞在了墙上。君裴也没什么兴致继续玩了,他收起了光脑,侧头向旁边看去。

  夏梨要比他更矮一些,此时也只能微仰着头看向他。此时的他嘴唇微张,眉毛有些不解地上扬,看起来似乎不知道为什么君裴停下了手中的游戏。

  君裴一直努力想要提起对夏梨的戒心,然而在此时,君裴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很难对夏梨有任何负面的猜测。

  有人会怀疑一条可爱的小狗吗?没有,绝对没有!

  而此时的睁大了眼睛的夏梨,就像一只小狗,此时这只小狗正乖乖蹲在主人面前,虽然对眼前的新事物好奇得不行,但还是坚持在等待着主人命令。

  君裴无法自制地心软了。

  其实在很多时候,君裴都想过,夏梨说的应该是真的。

  在君裴自己的记忆中,他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在夏梨的面前,他总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止不住地生出“夏梨很可爱”这样的想法。

  如果夏梨本身就是他的恋人,那么这一切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君裴的目光轻扫过了夏梨,思维不受控制地发散开来了。

  如果夏梨和他真的是情侣的话,那他倒有一些开始好奇自己和夏梨的过往经历了。

  这条软绵绵的小狗看起来和他的生活环境完全不匹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捡来的这条小狗。

  君裴很快就看收回了自己漫无边际的思绪,他靠近了夏梨一些,重新展开了手中的光屏给夏梨去看:

  “这个是在新纪年之前就存在了的游戏,叫做贪吃蛇,好像出厂的时候就自动安装在了这个光脑里面,你要试试看吗?”

  看着递到了自己眼前的光脑,夏梨有些犹豫:“我不是特别擅长玩游戏。”

  话是这么说,但夏梨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开始尝试起了手中的游戏。

  事实证明,他所言非虚,在短短五分钟内,君裴见证着夏梨操纵的小蛇用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一头撞死了。

  夏梨的嘴随着一次次的死亡,变得越来越瘪。到了最后夏梨直接放下了君裴的光脑,摇了摇头。

  君裴憋着笑,收起了光脑,还故作贴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不想玩了吗?”

  夏梨沉默了一下,小小声地嘟囔着说道:“我喜欢这个游戏,但是我玩不好……”

  旁边传来了君裴抑制不住的低笑声。夏梨叹了一口气,转移开了话题:“那个,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说过,要帮你找回记忆。”

  君裴刚好来了兴致:“你准备怎么帮我找回我的记忆?”

  夏梨很快就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君裴被夏梨带着,坐在了一个床边的椅子上,而夏梨本人则是平躺在了床上,侧头看向了君裴。

  “怎么样?你有想起来什么吗?”夏梨颇为期待地看着君裴,等待着他的反应。

  君裴有些迟疑地说道:“我应该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不过在开始前,你能先告诉我,我们现在是在干什么吗?”

  “完全没有印象吗?”夏梨那对无形的耳朵看起来耷拉了一些,“其实也没有干什么,就是想重现一下当时的情况,看看你会不会有点印象。”

  君裴仔细地看着自己和夏梨,努力在脑中搜寻了一会,最终放弃无果,对着夏梨摇了摇头。

  夏梨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萎靡了一些,但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那你看我们现在这个位置,你能想象得什么场景吗?”

  君裴继续思考了一下,然后迟疑着问道:“那部古电影,泰坦尼克号?”

  夏梨最后那一口气也彻底散了:“不是啦,是医院……医院!”

  君裴怔了一下,突然脑中闪过了一些记忆。

  但这些记忆与夏梨所说的医院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他好像正安静地躺在一张床上,而他旁边的椅子上,好像有什么人正坐着,在对他说什么。

  君裴竭力想要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但最终只听到了一段凌乱的电音。

  夏梨的动作很快就打断了君裴的回忆。

  夏梨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了君裴的手,引导着他将手覆盖在了自己的手上。

  在那短暂的几秒之中,君裴能够感觉到,那并非是一双细嫩的手。夏梨的手指指腹似乎布满了老茧和伤痕,刮在他皮肤上的时候,带来了一阵像是灵魂战栗的电流感。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像这样握着我的手。”

  夏梨的声音打断了君裴逸散的思绪,却将他带往了另一段幻境。

  “在之前,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想过去死。但是因为你,我获得了重生。”

  2731年。

  15岁的夏梨正看着一部搞笑综艺。

  眼前的综艺节目笑料频出,在场的观众也在接连不断地发出爆笑声,极有感染力的笑声传遍了整个病房。

  然而夏梨看着眼前的综艺节目持续了半个小时之久,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没有笑,也没有说任何话,他就只是这样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综艺节目。

  夏梨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觉得,这个台上的小丑有什么好笑的。

  他用近乎麻木地表情看着光屏,然后又一次地走神,在脑中开始计算自己的死期。

  如果不出意料,应该就是在四个月后了。度过了今天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只剩下三个多月了。

  在此之前,夏梨从未想过自己会像这样死去。

  作为孤儿院里最有学习天赋的孩子,从小他就被寄以厚望。所有人都希望他会读上一所名校,成为一个教授。

  夏梨还要更有野心一些,他还想过,想要做出一些前所未有的研究,然后在所有人的泪水之中盛大地死去。

  但现实是,他的死亡没几个人在乎,甚至没几个人知道。他还什么成就都没有做出来,就这样近乎荒谬地,要因为基因病去世了。

  在孤儿院,这并不是一个罕见病。被扔到孤儿院的孩子基本上都带有着基因病。

  在基因病没有发作的时候,它是这样的温顺无害。但一旦基因病发作,绝大多数病人都会快速地死去,一般从基因病发作到死亡,只需要不到一年的时间。

  基因病发作的概率并不大,只有约百分之五的概率,但是当这个概率落到了一个人的头上时,就是百分之百。

  夏梨无数次地想过,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他也曾无数次地挣扎怒吼,也曾无数次地痛骂这个世界,但是到了最终,夏梨不得不承认,自己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他这样一个天才,就要碌碌无为地死在病房里了。

  夏梨无悲无喜地看着眼前的节目,等待着死神的一步步靠近。

  就在此时,病房的房间门被推开了。

  夏梨抬眼望了过去,那边站着的是一个男人。

  他穿着黑风衣,在房门前站定,随意地扫视了一圈病房,然后就这样径直走向了夏梨的病床的旁边,坐在了椅子上。

  夏梨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依旧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综艺。

  直到夏梨的手被那个男人握住了,夏梨才带着些不耐烦侧过了头看向了他。

  “松开。”

  但是那个人并没有放开手。

  夏梨这次真的有些火大了,想要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但他还没怎么开始发力,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我能让你活下去。”

  夏梨的动作顿住了,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夏梨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男人在说谎。

  这样的不治之症,又怎么可能有办法能治。

  但过了几秒,夏梨有些咬着牙,用一种类似于瞪视的眼神看着男人,可微微颤抖的嘴唇,却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

  死神都已经守候在他的床头了,既然如此,为何不搏一把呢。

  “你有什么办法?”

  听到了夏梨的回复,眼前的男人满意地笑了一声:“很好,你抓住了机会——”

  男人幽深的绿色眼眸盯着夏梨。

  “抓住了活下去的机会。”

  夏梨和他对视着,心跳竟是好像漏了一拍。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

  那一定是神明传来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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