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温北的样子太过支离破碎, 言何连多问都觉得心疼,他轻轻叹气,揉了把温北的脑袋, 把人按进怀里。

  “没事了, 梦都是假的。”他半跪在床边, 揽着温北, 一下一下捏着后者紧绷的脊背,试图安抚。

  温北没动,没挣扎也不拒绝。

  他像块木头,且是丛林深处被雨水侵蚀、腐朽多年的残根烂叶, 死气沉沉, 毫无生机。

  迟来的阳光救不活他。

  “我梦到你了。”他低声开口。

  那双眼睛里积攒的水汽已经消失,过往的苦痛只有在不太清醒时会浮现, 不多时便要收回去, 不想被人窥见分毫。

  清醒了, 就要回归正轨。

  “嗯。”言何立刻应声。

  他如果想说,他一定陪着。

  “南南。”他没有撤开, 依旧抱着人, 连彼此说话时连胸腔的震动都能清晰感受, “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温北声音很轻,几乎是虚无缥缈的, 他像个事外人,平静的讲着别人的故事, 说起谎来也跟真的似的:“梦到我们分开了。”

  他顿了顿, 继续描述:“我们在离婚大厅办理了手续, 那是个阴雨天,结束后你去隔壁餐厅相亲, 西装口袋里插着一支玫瑰花。”

  “玫瑰娇艳欲滴,就跟桌对面的雌虫一样。他点了你很喜欢的甜点,你们聊得很开心,很快就决定了结婚日期。”

  “结束后雨下的更大了,你没有带伞,那只雌虫要送你回家。”

  “下了飞行器,你发现他的肩膀淋湿了,于是邀请他上楼坐坐。”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言何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舔了下嘴唇,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不上来是气的还是气的:“下雨天我为什么不带伞?离婚后脑子落你那儿了吗。”

  温北:“……”

  温北面无表情:“谁知道呢。”

  “行,就当我没脑子,你继续说,上楼,然后呢?”言何放弃治疗,一直跪着不太舒服,他索性也在床上坐下来,抱着胳膊盯温北。

  “我怎么知道。”温北理直气壮。

  言何:“?”

  温北:“你们都上楼了,门一关,做什么我从哪里看?”

  “???”言何气笑了,“这不是你的梦吗?你的梦还讲逻辑呢?你的梦你怎么可能看不到啊。”

  “不知道,反正我没看。”温北想了想,又道:“大概四十多分钟你才出来。”

  “那不是我家吗,为什么出来的是我?”言何更无语了,很快他就注意到更神奇的地方:“你还在楼下等着?”

  “我不可以等吗。”温北抿唇,“我又没有过去打扰你们。”

  言何:“……”

  言何诡异的沉默了三秒。

  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个梦的由来。

  他哪里对不起温北了吗?

  又或者是他哪里像是要出轨了?

  “就因为这个梦吓到了?”言何无奈。

  “没有吓到。”温北反驳。

  但凡他现在照照镜子,都没有勇气说出这话来。

  他连头上翘起的呆毛都是惊魂未定的形状。

  “行,没吓到。”言何把他翘起的黑发压下去,没忍住闷笑:“行啦,梦都是反的,我们不会分开的,别多想。”

  “或许吧。”温北淡淡地应。

  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言何总觉得哪里不对,直觉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就好像马上要发生什么事,而他一点都不清楚似的。

  这种未知的恐惧让人很不舒服。

  言何短暂地皱了下眉毛,问他:“怎么了吗?”

  温北摇头:“没。”

  行。

  不想说就不说。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教。

  言何想的很开,他见温北全身都汗湿了,衣服都贴在身上,看着就不太舒服。

  “我去给你放水,你准备洗澡吧,别感冒了。”他撑着床准备下去,腿挪了一半被按住。

  温北握着他,手掌冰凉,像冰似的。

  但他说出的话却像团火,一路烧进言何脑袋里。

  “雄主,来标记我吗?”

  他神色语气都很平静,仿佛说的不是“标记”,而是“一块吃早餐”

  言何第一反应是他没睡醒。

  第二反应是他又开始了。

  这小崽子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从嫁过来开始就一直想要标记,明明也没到僵化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他之前一直拒绝,最大的原因是他等级不够。

  现在等级是够了,但是……

  “今天这么主动?”言何挑着眉。

  “嗯。”温北理直气壮,“我们雌虫都这么主动。”

  “可你连什么是喜欢都还不明白呢。”言何慢悠悠地叹了口气,他抬起头,轻轻敲了一下温北额头,“以后再说吧。”

  温北也没再纠缠,他安静地望着言何,眸底情绪不明。

  言何总觉得他松了口气。

  一定是错觉。

  言何说服自己,去浴室放水了。

  第一周的节目录制已经接近尾声,他们有三天的假期,然后拍下一周。

  言何那一柜的衣服只试完了三分之一,差的多。

  看来下一周要多穿了,言何关上衣柜门,想。

  他漫无目的的在屋里站了好几圈,视线又落回紧闭的浴室门。

  温北洗澡很安静,连水声都很少有。

  言何看了一会儿,狠狠地蹙眉。

  并不是错觉,温北就是很不对劲,他这个状态跟当初他们分手的前一个月很像……

  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北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时,客厅已经没了言何的身影。

  出门了?

  温北慢吞吞走回卧室,路上打开光脑给叶镇发讯息。

  他编辑了一半,推开门,抬眼却看到了言何。

  男人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长腿半屈,手肘撑着膝盖,指尖夹着烟,吞云吐雾间眉眼沉沉,似乎有着化不开的愁绪。

  温北一愣。

  他下意识关闭了光脑,走过去。

  “你什么时候会抽烟的?”

  阳台门被推开一个缝,温北挤进来。

  言何灭了烟,一只手随意的在面前挥动几下,拂开了烟雾。

  他眯了眯眼,懒洋洋道:“我一直都会啊,怎么了?”

  温北又是一怔。

  他忘了,言何只是跟他在一起时不抽烟。

  而且言何跟他一样,是穿来的,原主的身体会抽烟很正常,大多雄虫都会。

  好在言何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将烟头丢掉,随意道:“平时不怎么抽,偶尔来一根,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戒了。”

  “不用。”温北刚要说什么,手腕的光脑震动起来,只好先接电话。

  是叶镇打来的,温北瞥了言何一眼,还是走开,去了客厅。

  “老大?”叶镇很是疑惑,“怎么话说一半啊?”

  言何这才想起来,刚刚已经给叶镇发过去了一条。

  【在军区么】

  后面没说完就干别的去了。

  “没事,就问问,晚上见一面?”温北压低声音,“昨晚的文件补发给你了。”

  “老大你怎么跟做贼似的……”叶镇说,“可以啊,不过老大你不是在跟言何阁下那什么吗?有空?”

  “有。”温北言简意赅,“老地方,九点。”

  他们的老地方是军区隔壁街的一家小酒吧。

  这里地方不大,只有一个二层的小洋楼,是温北出钱开的,很少有虫知道。

  会来这里喝酒的大部分都是附近的老顾客,而二楼不对外开放,专供温北他们用。

  八点五十七分,温北准时出现在酒吧门口。

  他是背着言何偷跑出来的,因此穿了一身黑,帽子口罩都戴着。

  这装束有些奇怪,酒吧新来的雌虫瞅了他好几眼,过来接待:“您想喝些什么?”

  “不用。”温北径直往楼上走。

  雌虫刚想拦,又想起老板说的话,明白了什么,调酒去了。

  二楼,叶镇已经在等他了。

  “老大!几天没见了,想你~”

  温北早已习惯他贫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问:“跟塔尔相处的怎么样?”

  “就,还是那样啊。”叶镇难得有些扭捏,“放假后他就回家了,说是下次来给我带好吃的。”

  看来是不错。

  温北点头,坐到椅子上,直奔主题:“你通知一下他们,计划有变,不用言何的信息素样本了。”

  “啊??”叶镇愣了愣,“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想再利用他。

  温北没跟他解释,只道:“等节目结束,热度退一退,我就跟他离婚,然后随便找一个低级雄虫试一下,不会很慢。”

  “离婚???”叶镇瞪大了眼,更不解了,“老大,他可是S级雄虫啊,而且各方面都很不错了啊,为什么要离婚啊?”

  说着,他好像明白了温北的顾虑,道:“多好的雄虫啊……老大你别想太多,信息素样本用我的也可以啊,我去跟塔尔殿下商量一下,他会再标记我一次的。”

  他又补充:“他很好说话的。”

  “不行。”温北不为所动。

  他耷拉着眼皮,神色淡淡。

  他跟研究室的雌虫聊过了,信息素取样要的不仅仅是信息素本身,还有身体的各项数值,反反复复,到时候不止会疼,还会有器官衰竭的危险。

  这件事,只能由他来。

  恢复记忆后,他更笃定的就是这件事。

  这条命本就是他偷来的,该他还。

  言何的到来确实出乎意料,但也没关系,雄虫地位显著,S级就更不用说。

  没有他,言何照样能过的很好很好。

  说不定比他在的时候还要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刚想到这,光脑便震动起来,是言何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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