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吧,”宋绵竹说,“我比你小。”

  “秦支好,”余观棋恬静地站着,右手却有些紧张地拉住自己单肩挎包的带子,而后又看向顾城,“这位是?”

  秦晏将顾城往前带了带:“还不叫人,杵着当木头呢?”

  顾城爽朗一笑:“嫂子好,我是今年刚到刑侦队的新人,是宋队的朋友。”

  “你好你好,”余观棋也跟着笑笑,“你们这是要去夜市?”

  “嗯,买衣服。”

  宋绵竹:“巧了,我和观棋刚从夜市出来。”

  余观棋愣了愣。

  她看向宋绵竹,嘴角一抽:两个大男人半夜逛夜市买衣服?

  宋绵竹握住她的手,对秦晏道:“你看我都没给你好好介绍观棋,但刚才我们叫了出租,现在快超时了,要不改天咱们再一起吃个饭弥补弥补?”

  秦晏冲他俩挥挥手:“下次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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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余观棋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是,这个时间,两个单身男人手拉手逛夜市?”

  “那个叫顾城的小子明天有个任务,得化妆侦查,”宋绵竹努力找补,“他跟姓秦的关系不错,秦晏干刑侦这么多年一个徒弟都没收过,顾城这孩子心眼儿实,什么都学得来,这一朝马上就要单独出任务了,又是第一次,身为队长多关心点儿也是难免的。”

  余观棋轻声道:“很危险?”

  “有点,”宋绵竹尽量往轻了说,忽而一笑,“你担心什么?那孩子你之前也没见过。”

  “我是担心你,”余观棋敏锐道,“你们警察分工明确,但你一搞技术的把他们外勤的活儿摸得这么详细,是不是这事儿也跟你有关?他们出任务,会牵涉到你吗?”

  宋绵竹坐在副驾上,闻言朝后看一眼,安抚道:“都是刑警,什么牵涉不牵涉的。别太担心,要真有事,我会说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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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夜里所有人都没有睡好。

  秦晏侧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疲惫中看见顾城安静地蜷在自己身边,一条腿搭在自己身上,睡得那么踏实。

  他轻轻把顾城的腿弄下去,然后撑着床沿坐起来,在一片安静中摸索着找到床头的抽屉里放着的止痛药,就着凉水咽下去。

  明明动静已经很小了,一旁已经睡着的顾城却还是低声开了口:“秦队......”

  像呢喃的梦话,又像真的在问着什么。

  秦晏侧过头,见他已经睁开了眼:“睡不着吗。”

  “没有。听见外面下雨了,我就睁眼看看。”顾城爬起来,随手把床尾的热水袋拿去灌满,踩着拖鞋踢踏着回来,把热水袋塞在秦晏脚下。

  而后他打着哈欠回到床上,躺下的时候换了个姿势:“别老吃止痛药,先暖暖脚,把脚伺候好了,什么病都不会得。”

  见秦晏不语,顾城又说:“上次那个医生的药没效果,庸医。”

  “下雨天身上疼很正常,别瞎叫,”秦晏喝了口水,侧躺在顾城身边,床尾的热水袋贴着脚底,暖暖的,“已经好很多了,而且那是十年前受伤的后遗症,年轻的时候不好好休息,落下病根也不能怪医生不称职。”

  顾城翻了个身,一下翻到秦晏怀里去:“我几乎没见你睡得舒服过。”

  秦晏用带着点儿胡茬的下巴蹭着他的头顶,任由顾城不安分的发丝挠着自己最敏感的脖子:“睡吧,今天我抱着你睡。”

  顾城把自己整个人都贴到秦晏身上去,却很注意地避开了秦晏身上任何有可能会因天气变化而难受的地方。

  秦晏闭着眼,用有些粗粝的掌心轻轻拍着顾城的背,连哄带骗把顾城哄得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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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秦晏一大早就起床了,用出租屋里的吹风机把顾城那些潮湿的衣服吹干,然后塞进昨天在夜市里买的二手帆布包,又往里塞了一瓶水。

  “接应你的人外号花脸,”秦晏看着顾城穿上朴素到破洞还发霉的旧衣服,轻声说,“是滇南警方培养了十几年的自己人,他会在滇南火车站外举牌子等你,你看到就明白了。”

  顾城坐在椅子上,照着镜子,有些嫌弃身上这件带着些酸味的旧衣服:“有照片吗。”

  “那种级别的卧底不能露脸,甚至我们内部也拿不到他的照片,连警号都是暂时屏蔽的状态,能拿到真是材料的都是有权限的领导,”秦晏说,“连吕老头都没这个权限,更别说我了。”

  顾城头一次对自己的任务产生了如此深刻的认识。

  也是头一次直面危险。

  秦晏安抚似地看他两眼:“专案组这么多精英,你不是一个人作战,有任何情况记得随时联系我们,后方小组永远都在。”

  “好。”

  “一个人会很孤单,这条战线很危险,”秦晏按住他的肩膀,“不过别怕,哪怕我们整个专案组都崩了,哪怕有一天我们所有人都会陷入生与死的抉择,哪怕有一天我们口袋里的遗书会成为现实,但是......”

  顾城疑惑:“但是?”

  秦晏低声说:“但是你的身后有后方小组,而后方小组的身后有祖国。”

  剃头刀的声音嗡嗡响着,秦晏站在顾城身侧,一点点将他的头发全部刮了下来。

  一簇一簇的头发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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