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天缘定君>第 5 章

逍遥京庆花大会堪比春节,盛大喜庆氛围笼罩全城。街道上每家每户都装点了牡丹芍药等各色艳丽花朵,不论男女皆穿锦衣盛装出行,将自己好好妆扮,年轻的女子们还画着时兴的妆容,口涂丹朱,于道路上擦身而过,空中都飘逸着胭脂与百花的香味。

城中最最热闹的当属十里徘徊,那是一处歌舞曼妙,盈盈绰约之所,中原最美丽的女子都在此间。它坐落在逍遥京的南面,是一座五层楼的高大建筑,弯檐斗拱极致精巧,每日歌声舞姿时时上演在唯美飘渺的轻纱薄绫间。

庆花节当晚,十里徘徊最高处的舞池高台上,京中第一美人将在那里献舞,无数美女演奏琴曲为其伴奏。音为天籁,舞为至仙,城中人人仰望,竞相目睹此种绝美的景致。


金以恒沐浴后换过了衣衫,金色里衣,外罩红色绫罗缎衣,衣上精绣了繁花暗纹,又披了一件浅金色的无袖褝衣,动静之间流光折射,宝带束身,装饰名贵宝石,缀满五色流苏璎珞,与他发带与耳饰同色辉映,随着他的步伐摇曳多姿。

金以恒出了自家府邸,华灯初上时,他步履款款来到了十里徘徊正门,折扇一开,跨步而入。

美女们随即一拥而来,将他围住,莺歌燕语般,“盟主,你总算来了。”

“还以为你会迟来呢。”

“盟主叫我们好等。”

“盟主今天想喝什么酒?美酒都帮你留好了。”

金以恒被围在中央,笑得放肆开怀,他用折扇扇柄挑起了身旁美人脖子间的项链,挑眉称赞,“你们才是人间绝色花朵,我怎会不来?”

女子纷纷笑出声,“盟主说笑了,缘忆还等着你呢,快去吧。”

金以恒闻言,来到了缘忆所在的清雅院落。

院中一弯流水曲觞,飘落了点点落英花瓣,缘忆正在回廊上弹琴,她琴艺精湛可堪国手。

一曲天籁声终了,金以恒才踏上了回廊称赞,“缘忆姑娘的琴音绝佳。”

“盟主。”缘忆穿着华贵,犹如一位宫装丽人,她起身娉婷一礼。

“不必多礼。”金以恒折扇轻摇,扇子纯金为骨,金色的扇面上画了寥寥几片娇艳欲滴的落红花瓣,“又是一年,今晚又可以一睹姑娘的绝美舞姿了。”

“盟主谬赞了,请。”缘忆得体一笑,将他引入室内,亲自斟茶。

金以恒坐在桌前,闭眼闻着茶香,细细品尝,“姑娘这里的都是最好的。”

缘忆笑得端庄优雅,“盟主今次想要画怎样的?其他且不论,为盟主一定是最好的。”

金以恒喝下一杯茶,手指摸了摸自己眼下的花钿,想了想,“画一片兰花瓣吧。”

“画什么颜色?”缘忆已将妆奁盒打开。

金以恒眼前浮现挺拔孤高的身姿,恣意霸气,“朱砂色与砾金。”

“好。”缘忆帮他除去了原先的花钿,手持细长的毫笔在他左眼下仔细勾勒了一片精美的花瓣。

金以恒拿起妆台上的铜镜,偏头一看,对镜中的自己满意非常。

缘忆也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又捡了锦盒中唯一一枚红豆大小的明珠,贴在了他的额头,那颗明珠光泽耀眼,以纯金为镶边包裹,更显贵气。镜中人眉目明媚,有了珠玉点缀,愈加夺目,金以恒欣赏着那颗明珠,“东海之珠,世间少有,多谢姑娘。”

缘忆嫣然道,“盟主见外了,”然后邀请,“盟主,时候到了,今晚为你在舞池旁留了最好的位置。”

“今晚一定要配美酒。”金以恒起身,和缘忆一起去高台。

“都听盟主的,盟主尽管吩咐。”缘忆在前引路,披帛绣带蜿蜒于地。

“我要把凤教主的美酒都喝了,哈哈哈。”金以恒一边说一边展开了扇子,十里徘徊内名贵的熏香皆飘入鼻腔。他说得正得意,待上了高台,才发现凤华尹也在,已高华卓然地入了座。

“参见教主。”缘忆行礼问候,十分恭敬。

十里徘徊正是漱玉教在逍遥京的据点,其间美人也都是教中人,缘忆更是凤华尹得力的近前下属,京中各路动向她都有掌握。

“公子。”凤华尹起身,被金以恒止住了,“这里被你安排的就只有我们两个欣赏之人了,随意坐吧。”

十里徘徊高台下人头攒动,万人仰看期待即将开始的歌舞。

华灯万盏,琴铮合鸣,逍遥京一派盛世安详。

仙灵乐音娓娓奏起,美人舞姿翩然,宛如仙人降临凡间。

“公子,洛阳城作乱的人已招认,他们确实是来自高渝,”凤华尹隔空传音,不被第三人听见。

金以恒酒樽在手,扬手将酒倒入玉杯,美玉触手温润,烈酒穿喉,他目光不离缘忆的旋舞,听闻高渝两个字,不动声色,“让昭王去处理吧。”

围绕十里徘徊载种了无数花树,清风袭来,白色落花轻盈飘然,凤华尹刚想对他言说,金以恒已经抽出了一旁表演剑舞的长剑,来到了舞池中央,他振袖一挥,须臾间已挽了数个剑花,身姿在纷纷扬扬的花雨中翩若惊鸿,追花舞剑犹如谪仙。他与缘忆的舞姿配合得相得益彰,台下人不知是他的临时起意,还以为是十里徘徊的点睛安排,纷纷称赞叫好。

一曲终了,花瓣飘落在围观人群中,有人好奇捡起一片,才发现每片花瓣上都有剑痕,是金以恒方才舞剑时用剑尖在花瓣上挥就的,洋洋洒洒千朵花瓣,一朵都没有漏过。

人们惊叹之余抬头再想看一看持剑之人,却发现只留美人弹琴吟唱,那一出舞剑弄花宛如昙花一现,再无痕迹。


距十里徘徊百米外,是逍遥京最大的酒楼——茉茵楼,即使生意爆棚,门前客人环绕等候,最顶层永不迎客,只接待真正的主人。“殿下,属下们打探到,今日十里徘徊高台上的就是凤华尹和金以恒。”石莫潇单膝跪倒在主人座前。

野利蒙尘好整以暇地坐在紫檀椅上,随意把玩着手中酒杯,顶层雕花窗棂全开,正对十里徘徊高台上上演的歌舞,他一转头就能看见全貌,人群的喝彩声赞叹声,即使相隔甚远也能隐约听闻。

“咚”的一声,他把酒杯放在了桌上,起身临窗而立,几片花瓣在眼前缓缓飘落,野利蒙尘伸手,一片花瓣落入掌心,“三大门派之主有两个到了,逍遥京必有变数。”

“殿下,是否还要去华盖宫中打探?”石莫潇请示道。

“不必,今夜逍遥京有盛会,华盖宫一定守卫森严,你们不妨也去城中乐一乐,不用跟着本王。”野利蒙尘眺望脚下华灯闪烁,远处的天幕都印染了灯火的光辉,泛着橙红氤氲。

“是。”石莫潇领命退下。

十里徘徊的歌舞未停,城中人人都在街上庆贺狂欢,游玩喧闹将持续整夜。

金以恒玩了一回“仗剑摧花”,又回到了缘忆的院落中。

众人环绕,室内花烛如昼,笑声不断,他双眼蒙着绸布,接过美人手中丝帕,放在鼻下闻了闻,“这是杜若花。”

“公子说中了。”

“公子闻一闻这个味道。”另有一名红衣美人上前,将衣袖拂在他鼻尖。

“这是牡丹,而且是月前刚刚盛开的金丝。”金以恒笃定道。

“公子真是厉害,这都能闻出来。”周围人无不恭维。

“花香美人,这上好的熏香才与你们相配。”金以恒醉卧眠花的名声传遍中原,他乐得与这些恭维和嬉笑的美人为伴。

香风阵阵,他折扇在手,摇得惬意。

金以恒正听着美人们银铃笑声,忽而瞬间安静,所有人一一行礼,“教主。”而后衣物簌簌,女子们都退了出去。

金以恒取下了蒙眼的绸布,果不其然,凤华尹清冷而来,他容貌秀气,五官精致,整个人却无一丝女气,他对人严苛,教中人都对他十分敬畏。金以恒感慨他坐拥美人不解风情,“凤教主太凶了,你一来她们就走了。”

“公子,昭王殿下传命,令我等在逍遥京等候,不得离开。明日昭王殿下要去城外游猎,还请你去见他。”两人共同经历过生死,又因旧事,凤华尹对金以恒礼敬有加,“另外,方才正想同公子说,那些在洛阳城中作乱的人还招供,他们和漠狄旖兰的人联系过,这其中令人深思。”

“有什么深思的,漠狄旖兰与中原对抗互斗已久,资助几个乱徒搅乱一下中原而已,或者就是另有人在搅混水,胡乱咬出漠狄。”金以恒坐姿慵懒,从美人榻旁的几案上抄起了酒壶,继续喝酒,凤华尹看着他仰头的样子分不清是真的尽兴还是借酒强提兴趣,一时无言。

“怎么了呀?”察觉到凤华尹的目光,金以恒放下了酒壶,擦了擦嘴。

凤华尹对金以恒摇了摇头,“无事,公子。”

“凤教主要多笑笑,你一笑啊,整个逍遥京都能雨过天晴。”金以恒望着漱玉教教主百看不厌的容貌,这才想起一事,连忙从袖中摸出了一把团扇,扇面以天蚕丝为底,以金泥为笔墨,勾勒一朵殊色妖娆的牡丹。“这把我亲自画的扇面送给凤教主,你送我符纸,我送你扇子,这个才与你配。还有你身上的花纹太素了,换成牡丹花吧。国色天香呀。”

如果是寻常人,绝不会有胆子与四大派之主的凤教主开这种玩笑,嘲弄凤教主冰冷无情又嫌弃他穿得太素。那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被满门抄斩化成灰烬。

可金以恒不是一般人,凤教主对金以恒更是不一般。

凤华尹表情不动,接过了金以恒的扇子,居然饶有兴致地看了两眼,收入了衣袖中。

金以恒憋到胸闷,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多谢凤教主今晚款待,夜深了,我先回府。”


出了十里徘徊,街上依旧熙攘喧嚣,无数人嬉笑成群走过金以恒身边,只有他独自一人逆行在街巷,与众人相背。

另有一人立在街角花树下,即使身处灯红酒绿,也有指点乾坤的气势。满城绚烂,灯火摇摇,逆着人流,如独行龃龉,金以恒终于走到那人身前,笑弯了眼。

他面容明媚,语气柔柔,眼下花钿和额头明珠点衬了熠目张扬的美貌,“珹王殿下。”

来人正是野利蒙尘。

他头束高冠,一身飒爽锗红衣袍,看着金以恒,不动声色道,“怎么来得这么迟?”

“珹王殿下错怪我了,知道殿下在此处,当然是飞奔而来。跑得我气都喘了。”金以恒捧起了野利蒙尘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背,摸向自己的心口。

野利蒙尘单手负在身后,哼笑了一声,“金盟主如何知道本王就在这里?”

“珹王殿下,此话怎讲?殿下从漠狄旖兰一路南下远道而来,只要有殿下在的地方,我都能找到。”彼时十里徘徊高台上仍有美人起舞,一舞终了,众人喝彩,无人看向街角隐暗的角落,金以恒一手握住对方不放,一手划出一个结界,将两人隐身在内。

光晕浮动的结界中,金以恒吻了吻野利蒙尘的手背,眼中情意无限,“我在屋里闻到了兰草香,是漠狄旖兰独有的火焰兰的味道,一定是珹王殿下让这味道随风飘来的。”

野利蒙尘不置可否,“本王远道而来,金盟主就在这里招待本王?”

金以恒看似犯难道,“珹王殿下要是进了十里徘徊,里面的美人见了殿下可是要羞愧的,还是另寻他地才能一解我相思之情。”

“逍遥京还有金盟主不熟悉的地方么?”野利蒙尘眼神中闪过一点戏谑。

“我在逍遥京就一处府邸,比不得珹王殿下布局甚广。”金以恒猜到他在逍遥京一定有据点和暗桩,连凤华尹的十里徘徊都瞒不过他,自己在城中的那些赌坊玉器古董店估计早已不入他眼。

“既然无处招待,那本王就把十里徘徊给占了。”野利蒙尘说得云淡风轻,眼神一转看着近处灯火通明,花灯簇拥的五层华楼。

“欸……”金以恒求饶道,“珹王殿下手下留情,十里徘徊里的美人都不如你,何必还要和她们置气。”野利蒙尘面容极其俊美,眉目五官宛如丹青妙手倾力绘就,金以恒目光不离他的脸,“我亲自款待殿下。”

“你喝酒了?”野利蒙尘闻到了他的酒气。

“喝了一点,不尽兴。”金以恒搂住了他的双肩,“要不珹王殿下陪我接着喝?”

野利蒙尘双眸一抬,示意他出发。

金以恒含笑上前两步,搂住了野利蒙尘的腰,自己窝在他身侧,默念了一句口诀,两人腾空而起,掠过明亮的街市与人流,看尽满城颜色。

金以恒停在城墙边缘僻静处,撤了结界,抱着野利蒙尘的手臂来到了一家店铺前。说是店铺,实则就是用柱子和麻布搭了一个简易棚子,只一张木桌,三条长凳,一盏昏黄的油灯,在万人空巷的今日,这个角落行人稀少,显得格外冷清。

守摊的只有一个老汉,坐在破旧的摇椅上,拿着烟杆吐烟圈。

“老伯,两坛陈酒。”金以恒掏出了一个金锭放在了斑驳的木桌上。

老汉用烟杆指了指木柱子旁的酒坛。

金以恒抱了两坛,对着野利蒙尘说道,“珹王殿下随我来”,又织起了结界拉着他飞出城外,停留在逍遥京南门九层望楼楼顶,他把一坛酒拋给野利蒙尘,然后一撩衣摆,于琉璃瓦上坐姿惬意,“此处喝酒,珹王殿下还满意?”

野利蒙尘接住酒坛揭开封口,酒香扑鼻醇厚绵长,他仰面喝了一口,“好酒。”

“三十年陈酿,逍遥京最好的酒。”金以恒转头仰望了一眼身后方之人,说得十分自豪,然后回正了身子,捧住手中自己的那一坛大口喝了起来。

满月皎洁,繁星闪烁。

满城尽贺佳节。

华灯万盏飞檐斗拱铺展,自都城上空可眺望天下纵横,城池疆土无垠连绵,都在两人脚下。

金以恒束起的长发风中翻飞,与野利蒙尘砂红色的衣摆交织。

金以恒不问野利蒙尘来中原的目的,也不问他为何会掩去身份进入了逍遥京,今夜风景正好,酒性正酣,盍当与人共饮尽兴。

野利蒙尘灌了半坛酒,也在楼顶随意一坐,结界仍在四周,薄薄光晕流动,无人能看见他二人。

“珹王殿下真是守诺之人,不日在倚云府说过好好畅饮,今日就来了逍遥京。”金以恒笑道,用酒坛与野利蒙尘碰杯。

“金盟主海量。”野利蒙尘碰杯后随他一起坐在屋顶,抬眸一笑似是赞赏。

金以恒虽到过倚云府,但并未向昭王透露任何逐鹰派与漠狄旖兰之事,野利蒙尘心知肚明。

两人各有默契,并不说破,野利蒙尘“偶遇”相见,也算是谢意。

“珹王殿下如果醉了,剩下的我替你喝。”金以恒晃了晃见底的酒坛子。

那人眼下的兰花瓣和主人的笑意一样晃眼,野利蒙尘哼了一声,“多事,”随后举了酒坛大口豪饮了起来。

“这是酒陈,殿下慢点喝,会……”金以恒刚想劝说野利蒙尘不要贪多,就见他将一坛酒全部灌入口中,手背抹过嘴唇,“你觉得本王会喝醉?”野利蒙尘欺身靠了过来,一股浓烈醇香的酒气也弥漫开来。

“哎,”金以恒看了看野利蒙尘微红的眼角,唇上酒渍,“殿下已经醉了。”

“你再说一次试试?”野利蒙尘眼神如鹰隼一样,而语气却毫无威慑。

“非也非也,珹王殿下海量。”金以恒把他手中酒坛抢过来看了看,已见坛底,再次叹了口气,果然这么喝不醉才怪。

“哼。”野利蒙尘唇角一扬,霸气十足,痞意十足,让金以恒心绪一跳。


此时逍遥京上空无数烟花绽放,五色斑斓,光华灿烂,野利蒙尘的眼中闪耀着夺目光芒。

礼花千万枚同时升空,璀璨绚烂。

炫彩的光亮照亮了都城巍峨壮丽的宫殿,照亮了街巷游人,也照亮了此间两人的脸庞。

爆燃声不绝,无数的烟花不断升上夜幕,如各色艳丽绝美光亮的画笔,描绘了炫彩惊叹的夜空画卷。

野利蒙尘览尽中原繁华,他就着潇洒恣意的坐姿,忽而转头看着身旁咫尺之人,一手勾起了他的下巴,未咽下的那一口酒直接入了另一人口中。

眼前是野利蒙尘无瑕的容貌,根根睫羽都看得分明,那双墨色的眼眸如深不见底的潭渊,一如无人能窥探的真心,而在这流火万千的烟花下,眼中也流动了沉醉。

金以恒一时僵直了身体,他难以置信这是珹王殿下投来的吻。野利蒙尘从初见始便是深沉内敛琢磨不辨的,漠狄旖兰的珹王战力高强克制自己绰绰有余,那些情话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虚以委蛇,那些放纵也不过是男子不拒的本性罢了。

那日在倚云府的相见是久别后的重逢,亦是彼此身份的般配。中原的门派之主,漠狄的强权霸者,为了各自的逐利私心,用美好旖旎的“情谊”掩盖了□□的生杀权谋,计策利用。

而今,珹王殿下只是醉意而已,金以恒想着,他咽下了混合野利蒙尘味道的酒,反击追逐,两人唇齿相依,互不相让。

结界隔断了渐渐粗重的呼吸声和呜咽声,在光影氤氲中是两人独享的空间,尽情将酒酣发泄。

逍遥京中繁花开遍,万人空巷人声鼎沸,灯如白昼今夜不歇。


金以恒头一次不走正门翻墙进自家,他带着野利蒙尘来到了自己的卧房前,推门而入。

室中奢华富丽,装饰精美,珠帘帷幔影影幢幢,金以恒直接把野利蒙尘推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屈膝跪坐在他两侧,如此才能与他视线相平。金以恒神色撩人,凑在野利蒙尘耳边,“珹王殿下大驾光临寒舍,想要如何欢迎?”

“你身上的味道是?”野利蒙尘酒气上头,脸色沉沉得将憋了许久的不快说出。

“这个啊?脂粉。”金以恒抑制住了想要狂笑的冲动,扯过了自己的衣袖闻了闻,“殿下不喜欢,我就脱了。”

野利蒙尘嘴角微动,不知是认同还是嘲弄。

“那我脱了。”金以恒话音未落,双手却伸入对方的衣襟,野利蒙尘的交领玄色为底,以红色和金色丝线织了漠狄旖兰特有的神兽纹,衬得主人肌肤更加白腻。金以恒还想深入,被野利蒙尘扣住了手腕,“你脖子里挂的又是什么?”

“呃……”金以恒低头看了看方才在十里徘徊蒙眼闻香的缎带,还未反应,天旋地转间已被推倒在床,野利蒙尘欺身而上,“金盟主果真身陷花丛,风流天下知。”

金以恒呼吸间都是野利蒙尘的气息和酒气,“珹王殿下误会了,我……”

“本王误会什么?”野利蒙尘指尖捏碎了缎带的结扣。

“哎,殿下何必生气呀。我可是允诺过将燕齐明霞送给你的。”金以恒想要坐起,被野利蒙尘狠狠压住,不得动弹。

“金盟主。”野利蒙尘虽然醺醉,而眼神一瞬见又变得凛然,分明是在警告不得随意妄言,开此等玩笑。

“是真的。”金以恒酒量惊人,千杯不醉,他艰难地把右手从野利蒙尘的钳制中抽离,扯开了自己的衣襟,“当年没有珹王殿下相救,我早就死了,此物献给珹王殿下当做小小谢礼。”

胸前一枚白玉玉佩,雕琢六朵花瓣,每片花瓣上都镶有纯金为边,花蕊以宝石錾刻,栩栩如生,随光影折射不同的色彩。

金以恒单手从脖颈间取下了玉佩项链,佩戴野利蒙尘胸前,“有了它就可以号令整个燕齐,虽然我麾下门人数量不如扶风漱玉更不如平江乘龙,但我财力尚可,一并送给珹王殿下,当聘礼了。”

两人进来得仓促,屋中只有一盏微灯,光线摇曳,又在繁复的纱帐中,彼此视线朦胧。野利蒙尘看着金以恒认真将玉佩放入自己漠狄纹绣的衣襟中,美玉紧贴了胸前肌肤,玉佩带了原来主人的温度,似乎比野利蒙尘的体温还高,顿时胸口一暖。

“金盟主,本王觉得贵重了。”野利蒙尘微微叹气。

“珹王殿下有一统南北之意,我愿略尽绵力。”金以恒直接将野利蒙尘的内心宏愿挑明。

“哦?金盟主如此认为?”野利蒙尘内心一动,他被金以恒说中了野心,眼神直直,似乎在欣赏着金以恒的伪装。

“珹王殿下亲自来中原,绝不是意气用事。如今的玄尊么,难以肩挑重任,全靠昭王治理……”金以恒的未尽之言都被野利蒙尘封在了唇齿间。

野利蒙尘吻得霸道猛烈,畅饮的烈酒在身体血液中游走,理智被酣醉的酒意一点点侵蚀,再无法维持。

野利蒙尘承认,眼前人有一种魔力,只要看他一眼,就会被他绝佳的容貌和无限的风情吸引,即使有未知的诡谲,也会暂抛理智沉沦在他的情意中。

烛火纱帐结合颜色相邀,是世间绝妙。

金以恒捧着野利蒙尘的脸颊,平日里杀伐果决的珹王与今时今日明显不同,野利蒙尘已经深醉,每一个气息都带着浓重的酒味。

“珹王殿下,”金以恒终于气息理顺,嘴唇贴着对方耳廓,“你醉了,好好休息吧。”

耳边隐约流动了礼花升空的声响,逍遥京中人流如梭,而此间纱帐中只有两人,身体相依,金以恒享受这偷来的温存。

“本王没醉!”野利蒙尘动了动手臂,将金以恒全力压制,而后一口吻上了那双唇,纱帐中的气息变得温热。

金以恒趁野利蒙尘松开嘴唇的刹那,终于偷袭得逞,翻身跨在他腰间,手指点着野利蒙尘的唇,一字一句殷勤地说道,“珹王殿下,酒不醉人,人自醉。”野利蒙尘认出了金以恒身上系着自己腰带,在倚云府中被他顺走,顿时嘴角一扬哼笑。

金以恒又将衣袍的侧领珍珠扣一一解开,上身只留了一件里衣和上身佩戴的精美繁复的珠链,里衣用金纱织成,薄如蝉翼,衬得曲线含而不露,平添了无限绮丽。

金以恒动作不停,用牙齿衔住了野利蒙尘玄色的衣襟,一点点扯开,露出方才那朵明霞花玉佩。金以恒满足地一笑,吻上了心口,无限温柔地说道,“珹王殿下收下了,就权当是我的彩礼了,好不好?”

野利蒙尘右手覆上了金以恒的发髻,扯落了他的发带,一头长发披泄在肩头。金以恒将遮挡视线的刘海捋好,对着上方人一笑。

这个笑容胜过春日万艳盛开,眼下那片火焰兰花瓣光芒一闪,虽然他对野利蒙尘绽开过无数笑意,都不及今次,全然挑起酒醉人的心中悸动。

野利蒙尘拂过了他的长发,“金盟主,做我漠狄旖兰的人。”

“珹王殿下答应嫁给我了?”身上的珠链发出叮咚的声响。

“哼,”野利蒙尘不费吹灰之力,颠倒了上下,“你放肆了。”

“我错了,我这就答应,求殿下恕罪。”金以恒被控制在掌心,往后一仰呜咽。

“你叫我什么?”野利蒙尘蓄势待发。

“夫君,良缘天定,珹王殿下就是我的天命……”

“呵呵。”野利蒙尘低低笑出声,他声音原本就好听,这笑声发自内心,金以恒听了只觉得今生哪怕只余一夜,拥有了他便再无憾事。

原本想听之前在倚云府那声“蒙尘哥哥”,没想到他又变了花样,“那就依你,夫人……”

这声称呼带着尾音余韵,身下人听了再无法自持,本想再回应,却咬住了自己手腕强撑意识,才能勉强看清上方的脸,将他深深印刻进心中。

野利蒙尘尽力掠取,将他的手腕从嘴边移开,“还想要么?为夫都有。”


红烛销尽了一夜光景,金以恒趴卧在被衾中看着,目光说不尽的柔软,带着仰慕和一点哀婉,他以手支撑想要起来,发现弯曲手指都费力,“夫人……”他沙哑了声音,若有若无唤了一声,似乎沉浸在一夜放纵中,还想抓取今夜最后一点温存。

野利蒙尘穿戴完毕,回头看了一眼,长发粘腻在金以恒的脸颊,风流传情的眼中只余迷蒙,如蒙上了水雾。野利蒙尘坐回他身侧,帮他理好了鬓发,在耳畔啄了一下,胸前玉佩温热,野利蒙尘想到了一事,他解下了自己身上精美华丽的缎带配饰,“这是我野利王族的绶带,在漠狄旖兰见之如见本王,全境听凭号令。留给夫人。”他把绶带放在金以恒枕边,离开了府邸。

金以恒缓缓坐起身来,靠着软枕,微微摇头,强迫自己从满夜的摇摆战栗中捡回现实意识。他将绶带握在手心,透过精巧华丽的刺绣遥想主人。

漠狄旖兰,强敌外邦……珹王……,他灭琢珊派,屠辽宜派,纵横捭阖,恩威并用,凭绝对优势的战力将漠狄林立密布的众多门派重新整肃。终将逐鹰派推至至尊至强,唯听命漠狄之主,统帅所有门派,一人所令,万人披靡。漠狄旖兰的力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悍,隐隐有超越中原门派合力之势。

金以恒脑中浮现出野利蒙尘各种神情,最深刻的犹是他逼人的英气威武。明明刚刚才分别,却又有了念想涌上心头。

如果能伺机利用野利蒙尘率众越过锁兰山,攻打中原……那漠狄与玄尊两败俱伤……这才是自己想要的乘胜机会……金以恒在床上换了舒服的姿势,扯动了薄薄的被子从身上划落,斑斑驳驳,还混合了白腻的残留。

“真是的……一点都不怜香惜玉。”金以恒坐起身来,低头看了看不可名状处,笑着下了床,将绶带悉心收拢进锦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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