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在一众工作人员的“恭喜”声中，许如清拍完了他在《江湖事》中的最后一场戏。他对所有的工作人员鞠了鞠躬，去化妆间换衣服。
他刚进更衣室，便听到有人在化妆间打电话，正是那个和顾方野相识的化妆师。
许如清并不想窥听别人的隐私，但无奈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点儿。
“你让我跟他套近乎，我也得找得到人啊！”
“谁知道这些富家公子怎么想的？”
“顾方野都已经失踪好几天了，说不定是玩腻了呢。”
拉拉链的手一顿，许如清耳边萦绕着“玩腻了”这三个字，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化妆师正跟手机那头的人聊得开心，完全没有注意到更衣室里还有一个人。
以至于当许如清面无表情地拉开帘子出来的时候，化妆师微张着嘴，上扬着嘴角，瞬间石化了般。
许如清头都没有偏，径直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下午三、四点钟，许如清漫无目的地在镇子里乱逛。萧易然的戏份也会在今晚全部杀青，明天中午剧组内部的杀青宴结束，他就要返回上京了。
他拿出手机，给远处的山水拍了张照片，打开和顾方野的对话框。
顾方野前几天回过他消息了。只是这几天他们的聊天频率很低。
顾方野说他妈妈生病了，或许会很忙，许如清盯着手机里的那张照片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发出去。
上京，医院里的顾方野被林秀婉念得头疼。
“都说了只是小毛病，你过来有什么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尽快把我儿媳妇追到手啊，我的病立马就好了！”
上次体检，林秀婉就被查出血压偏高，因为身体没有什么异样她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就是晚上加了会儿班的功夫，从椅子上一起来竟然有些头晕。
“也就是雅莉大惊小怪，怎么就给你通风报信了。”
顾方野将削好的苹果喂到林秀婉嘴边，“雅莉姐早就被我策反了！”
“臭小子！”林秀婉接过苹果，笑着剜了顾方野一眼，“正好趁这个时候，让雅莉带着你尽快熟悉公司的业务，我也该退休享受生活了。”
“好。”顾方野难得听话地点了点头，“这几天，我已经去公司了。”
林秀婉顿时觉得口中的苹果不甜了，她看着顾方野像是看一个稀有物种，“转性啦？这么听话？”
顾方野低头笑笑，“想明白了一些事。并且我也大了，你也老了，该由我来好好照顾这个家了。”
“你才老了！”林秀婉将背后的枕头丢在顾方野脑袋上，“不过算你小子有良心，你爸在天有灵，也能放心了。”
《江湖事》剧组的杀青宴就在他们入住的酒店顶层露台上举行，陈旧的桌子上盖着白色的桌布，看上去颇有些潦草。
赵梓元便招呼说道，等回到上京，咱们主创再聚一次。
许如清不喜欢这种场合，只是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拒绝别人递过来的酒杯。饶是如此，他也喝了不少。他起身，和众人打过招呼准备离场，却发现萧易然的座椅上没人。
许如清酒量不好，回房间的时候便有些头晕脑胀。但要赶下午三点的飞机，他没有时间休息，只好先埋头收拾行李。
好在，许如清一向轻装简行，行李收拾起来倒也快。他推着行李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时，混沌的脑袋清明几分。
“你怎么在这儿？”
张小乐似乎已经在这儿站了很久了。
他看向许如清，勉强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来；“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许如清躲过他要来行李箱的手，“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不是我的助理了。”
张小乐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他像是没有听见许如清的话般，上前一步，肥胖的手掌按在行李箱上。
“许如清，你为什么总是用这种嫌恶的眼神看着我？”
“我就这么不堪，这么让你看不起吗？”
许如清的确不喜欢张小乐，也不想跟他纠缠，推开他就要往外走。
可张小乐按得很用力，许如清一时之间竟然推不开他。两个人在门口按着一个箱子较劲。
“张小乐，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许如清停止手下的动作，愤怒又不解地看向张小乐。
张小乐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面容扭曲：“许如清，看来六年前的事情，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可为什么，你现在光环加身还傍上了富豪，而我却还要烂在泥里！”
六年前，对于许如清来说，有太多不想回忆的事情。但在他的记忆里，这些事情中并不包含张小乐的身影。
因此听完张小乐的这番话，许如清更是一头雾水。
但张小乐明显不想跟他好好聊，只趁他不注意，发力去夺行李箱。许如清没回过神手下一松，却看见用力过猛的张小乐直直向后，摔在了对面房间的门上。
他的后脑正好磕在那扇门的门把手上，紧握着的行李箱被松开，摇摇晃晃地歪在他身上。
“你没事吧？”
许如清连忙走上前去，却看见张小乐对自己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然后歪头晕了过去。
此时，萧易然和迟之正在酒店不远处的小路上看着彼此，眉眼间都带着甜蜜的笑意。
旁边的顾方野翻了个白眼，歪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两人都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强行将自己挤进两人中间。
“我说，差不多得了你俩。别耽误我见我老婆！”
“呵呵。”迟之伸手推开顾方野，对萧易然眨了眨眼，向着酒店走去，“快跟上，我都好久没见清清了。”
酒店门外，一辆救护车停在门前，一群看热闹的居民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
顾方野脸色一变，抓了位看热闹的人询问情况。
“我也不清楚啊，就听说楼上有人晕过去了。”
“好像是打架。”
“真动手了？”
“几楼啊？”顾方野及时打断他们，不让他们继续聊下去。
“好像是五楼呢。”
五楼？那不就是许如清所在的楼层。顾方野几乎是瞬间消失在原地，向五楼狂奔而去。
五楼走廊，许如清靠在墙上，双手抱臂，看着医护人员艰难地将张小乐台上担架。
“清清！”
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许如清脸上的淡漠出现裂痕，露出一些手足无措的迷茫。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气喘吁吁地高大男人，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人按着脑袋，一把抱进了怀里。
“你没事就好。”
顾方野剧烈的心跳声响在许如清的耳边，让他终于安下心来，不再强装镇定。
“打扰一下，是谁打的电话啊？”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姑娘两眼放光地盯着许如清。
“是我。”
得到肯定回答，她又问：“他是你什么人啊？”
“额......”许如清也不太确定他和张小乐现在算什么关系，非要说的话，前同事？
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便听见身旁的顾方野不耐烦的声音。
“不认识！狗皮膏药吧他！”
山湾镇的中心医院和往常一样冷清。
几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守在一间病房外，格外引人注目。只是他们的神情，看上去颇为凝重。
听许如清将前因后果讲完，在娱乐圈待得最久的萧易然率先开口，“这会不会是张小乐早有预谋？”
迟之靠在许如清身边，“清清，你跟张小乐六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真的不记得了。”许如清摇摇头，神情苦恼。
“他算什么东西啊，凭什么要记得他！”倚在墙上的顾方野有些不耐烦。
顾方野偷偷来山湾镇，原本是想给许如清一个惊喜，然后带他回去一起庆祝杀青的，却怎么也没想到，消失许久的张小乐会再次出现，还整出了这么个幺蛾子。让他的计划胎死腹中不说，原本定好的机票也要改签。
“我已经联系公司了。”许如清看了眼病房，“他们应该会通知张小乐的家人的。”
许如清话音刚落，病房的门便被打开了，一位年轻的女医生走了出来，被四个人团团包围。
女医生打量了他们一眼，冷淡开口，“没什么大碍，可能有点儿轻微脑震荡。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做个颅脑CT扫描。不过我们院做不了，得去市里。”
“谢谢医生，”许如清有太多话想问张小乐了，“他醒过来了吗？”
“醒是醒了。”女医生将目光落在许如清身上，“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啊？”
怎么总有人问这种问题啊。顾方野刚要说话，便被许如清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们是同事。”许如清对医生说到。
“行吧，可以进去看他，但人别太多，也别聊太久，病人需要休息。”女医生说完便离开了。
许如清推门进去的一瞬间，敏锐地捕捉到了张小乐脸色的骤变。
那副得意嘴脸在看到许如清背后的顾方野时瞬间变得惊恐起来。
他似乎没有想到突然消失的顾方野会出现在病房里。
“你没事了吧？”许如清站在病床前，垂眸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待张小乐说话，他又接着说，“我已经通知星海的工作人员了，他们会联系你的家人。期间所有的费用，我会承担。”
“家人？”张小乐突然发出一声怪笑，面容扭曲地看向许如清，“他们通知的家人是那个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老太婆嘛！”
“哈哈哈许如清，你现在有钱了，不是你守着病床哭的时候了。”张小乐眼神怨毒，“你既然这么有钱，不如把那个老太婆的医疗费也交上啊！”
尘封的记忆宛若打开闸门的水，伴着张小乐的桀桀怪笑，朝许如清涌来。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病床，白色的窗帘，白色的消毒水气味。
一片纯白的记忆里，许如清终于从回忆的角落中找到了那个跟张小乐很像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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