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快跑!别和偏执狂谈恋爱!>第12章 恨嫁的王耀(上)

“好啊,我们可以先订婚,半年后再定个日子结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耀自己主动提出这件事,但阿尔弗雷德还是难耐内心的雀跃,好像是从天上掉了一千万正好砸他头上似的。刚才心头的阴沉一扫而空,兴奋地抱着王耀开始摇晃。

但王耀的脸色并没有因为他一句话好转,“我希望是现在,最好明天,我们就结婚。”

“发生什么事了?”阿尔弗雷德停止了摇晃,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我的签证要到期了,下周三必须离境,但是我这边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怎么会这样?”

“我来之前我的母亲突然生病住院,我不放心,所以陪床了一段时间,直到有效期最后两天才离开的,但我把这件事忘了。”

听完他说的话,阿尔弗雷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笑着吻了吻他鬓角的黑发,宽慰道:“你可以先回国重新办好签证再回来,回来之后我们就办婚礼。”

王耀低下了头,鬓角的碎发遮挡了他的表情。于是阿尔弗雷德牵起他两只冰凉的小手,本来想照着手心吻一吻,借此安慰他,但不料对方猛然抽出了自己的手,挣脱了他的怀抱。王耀后退半步,一双黑眼睛里充满了对他的不解:“如果我提前回去,公司下次就不会再外派我来这里了。阿尔弗雷德,要结婚的话不是你先提出来的吗?为什么现在突然反悔啊?”

“我不是反悔,我从来没有反悔。嘘,王耀你现在不冷静,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再想一想,好吗?”

阿尔弗雷德伸出手又想把他拉进自己怀里,但手却在空中被王耀无情地拍开了。“我很冷静,我非常冷静,我冷静地知道我的男朋友是本地合法居民,但现在宁愿劝我回国也不愿意和我结婚……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一边说着,他自己也觉得滑稽,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中落下来的同时,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回国重新办签证也不是一天就能办下来的,等我再回来,请问阿尔弗雷德·琼斯先生,你还会在这里吗?”

“我当然在!宝贝,我当然会在这里等你……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

但那双满是怀疑黑眼睛,就像一瓶剧烈摇晃过后突然塞进来的瓶塞,让阿尔弗雷德有满腹爱意而无处释放。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语言的无力,好像不论他再怎么解释,都只会把一件简单的事情越描越黑。

王耀盯着他急切却又无从开口,只能焦躁地在原地打转的模样,受伤地摇了摇头,“阿尔弗雷德,你才说好不会再抛下我,但现在不仅要抛下我,还要赶我走……你又骗了我!骗了我一遍又一遍!你就是个骗人上床的混蛋!阿尔弗雷德,我不想再听到你任何的承诺。”在后者要冲上来的前一秒,王耀用掌心抵住了他的胸膛,“不要再靠近我了,我要一个人静一静。”说完,他转身回到卧室,把门反锁起来。

门外传来几次拍门的巨响和男人在门外低声的哀求,但王耀一律不回应,最后甚至感到厌烦,拿出蓝牙耳机戴上,调了一首电子摇滚来掩盖门外不断传来的噪音。他拿起电脑在邮箱里向下拉了拉邮件列表,发现早在三个月和上个月就有两封关于他签证快要到期的邮件,但他竟然都没有看见!怎么就都没看见呢?关了电脑,王耀不解地拔了拔头发,对自己生起了闷气。

后来门外终于安静下来。王耀关掉房间里刺目的灯,将自己缩成虾团的模样,头埋在臂弯里,缩在墙边,一个人在黑暗中小声啜泣起来……此刻令他伤心的已经不再是对爱人的不解和埋怨,还有事业上的打击以及将来回国后将要面临的公司领导的责问,母亲和妹妹难掩的遗憾与失望以及……继父的冷嘲热讽。作为家里的长子,他毕业三年却还是一事无成,现在就连这仅有的一次机会也被自己亲手搞砸了,我怎么这么没用?每年过年回家,母亲都要在他耳边一遍一遍说和他一起长大的哪家孩子现在年薪几十万,在哪里买了房,又买了车,问他什么时候也能让她在广场舞队里长长脸。我也希望能有一天成为妈妈眼中的骄傲啊……

失望,失落。在暴躁的摇滚乐中,他只能孤零零的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和无尽的夜空,好像全世界的压力都倾倒在了他身上,一次又一次陷入了对不确定的未来的迷茫。后来哭着哭着竟然噙着泪迎来了睡意,最后留在他脑海里的只剩一句话:把恐惧留到明天吧,反正第二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我的生活还要继续。


而在王耀暗自伤神的这段时间,整个客厅也被暴怒的男人毁坏得差不多了,放眼望去,一片狼藉,花瓶、椅子、壁挂电视、茶几全部翻倒在地,这偌大的空间里竟找不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发泄过后,阿尔弗雷德像一头受伤的雄狮,痛苦地揪着自己的一撮金发。如果不是怕吓坏情绪本就不稳定的王耀,此刻他已经一脚踹开了卧室的门,把哭成泪人的爱人拉进自己怀里,一遍一遍道歉再吻去他的眼泪。他不像他的两个哥哥那样能言会道,只能笨拙地一遍一遍向他示爱……王耀,如果真的能剖开心脏给你看就好了,我的心房里的每一寸都刻着你的名字,每一次鼓动造出的心血都是你身上的味道,你早就融进了我的骨血,我怎么会离开你?怎么会呢?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尔弗雷德还是从衣兜里取出手机,换了一个电话卡,拨出了电话——

“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亚蒂,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从家里拿到我的身份证件?”

“你突然要这些干什么?”

“我有急用,你有没有办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子,“我有很多种办法,但是你一个都不需要知道。”

“亚蒂!”

“听我把话说完,你现在还在假释期,本来就不该出现在A市,而且你之前还不听我的劝告杀了一个人,即便他们找不到实证来登门指证你,也难免会对你起疑心,更别说还有潜伏在四周蠢蠢欲动的爱尔兰人和意大利黑手党。阿尔弗雷德,你必须承认你已经不是以前只手遮天的角头了,你的一举一动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不小心招来杀身之祸也不是不可能。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不管这些……如果你不帮我,我就去找他。”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你以为这能威胁得了我吗?如果连我都爱莫能助,他更不会冒着被父亲责骂和损失利益的风险帮你。我亲爱的弟弟,这世上只有我能帮你,但这一次,我不帮你才是为了你好。你自己冷静下来想一想吧。”说完,便挂了电话。

后来,他没听亚瑟的劝告,还是给那个人打了电话,但结果就如亚瑟所言,电话那端没等他说完,撂下一句“过了假释期再说”就毫不留情把电话挂断,再打就是占线。


阿尔弗雷德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夜,他不敢合眼,生怕自己一晃神,房间里的人就从他身边溜走,逃到他看不见也抓不住的地方。清晨时分,还是王耀每天起床的时间点,卧室门从里面打开了,快化成望妻石的阿尔弗雷德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小心翼翼地走到从门里走出来的人身边,第一反应竟然是先看看他手指上的戒指还在不在,发现他没有拔掉戒指,阿尔弗雷德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我做了三明治,你尝尝。”一米八八的男人低下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你吃吧,我带了饼干,路上再吃。我上班要来不及了,先走了。”王耀没有看一旁把自己家搞得面目全非,现在却又摇尾乞怜的阿尔弗雷德一眼,实际上,他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如果不是为了生活,他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打开卧室的门。走到玄关的时候,他背对着阿尔弗雷德说,“我会按时回家,你不用跟过来。还有,你……别再惹我生气了。”说完,推开大门就离开了家。


很多年后,王耀回想起这一天还是想不通自己当时怎么就有病乱投医,竟然敢向Jasmine咨询意见。不过他当时还是长了个心眼,把主人公换成了他的姐姐,又改变了一些细节,自认为改编得天衣无缝。

听他讲完故事,Jasmine神态自若地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好像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砸了咂嘴说道:“一般碰到这种事情只有三种办法,第一回国找公司开证明重新办签证,但这个办法花费时间比较长,不适用你说的这种情况,第二黑在国外继续工作,但未来一旦被发现就会面临巨额的罚款,这笔罚款公司是不会报销的,而且本人会被当地拉入黑名单,也划不来。”

“那第三种呢,丽姐?”

“效仿你的老同事喽,找个本地人闪婚,办一张永久绿卡,想待多久待多久。”

这不是这条路走不通嘛……王耀在心里叹了口气。

注意到了王耀失望地表情,Jasmine突然活络起心思,笑着问他:“王耀,我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觉得人和人之间只有相爱之后才能结婚?”

王耀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难道不是吗?”

坐在椅子上的Jasmine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没想到王耀比她想-象中还要天真。好不容易平复了笑意,Jasmine把自己的椅子搬过去,好心地附在他耳边悄悄说:“我告诉你,婚姻其实就是一笔交易,各取所需而已。比如呢,Jessica她其实在中国是有一个男朋友的,而现在她和这个英国老公在一起就是为了绿卡而已,等过两年离婚了就可以把男友接过来一起在这边住,而且她的老公是知道这件事的,但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遮人耳目的妻子而已,而他私下也有自己的伴侣,这就是所谓的‘开放式婚姻’。”

王耀听完眉毛竖成了八字,对此大为不解。“可这不就是骗婚吗?”他小声问。

“骗婚重点在一个‘骗’字,但如果两个人提前都协商好,在约定范围内行事,那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公平的利益交换而已。”顿了顿,她瞥了一脸震惊的王耀一眼,好像一下就猜透了他内心的想法,于是露出一副过来人的傲慢神情,说,“我就说你们这种刚进入社会的小年轻啊,总觉得眼里揉不得沙子,世界上非黑即白,这是什么,是傻,是跟自己过不去,这世界上只有一种事情干不得,那就是被警察盯上的事,至于其他日常生活中的小事,要学会灵活,要懂得变通。不过呢,你要是觉得我说的话不对,那就当听了个笑话,别到时候又说是受我唆使,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哦。”

“丽姐,你别生气,我当然不会反过来怪你的,就当长长见识也挺好。”王耀当然听出了话外音,拿出抽屉里提前准备好的两份自制布丁,摆到她的桌面上,“丽姐,这件事你也帮我保密一下吧,毕竟是我家的亲戚,传出去不好听。”

“好好好,我不会说出去的,也就是我看你没有坏心眼今天才跟你讲这么多。东西我收下啦。哎呀时间快到了,我不能跟你再聊了,一会儿那个吸血鬼过来我就惨了。”Jasmine娇笑着将桌上装着布丁的盒子放进自己的手提包里,“哦对了,上次你给我的饼干特别好吃,我老公也喜欢,还让我再问你要一盒呢,王耀你帮帮忙?”

“好,好啊,我周末多做一些,下周带过来。”

王耀讪笑着答应了下来。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问还问出了利息。


按理说这一切就到此为止了,但为什么多年之后王耀会后悔呢,原因就在这天午休,王耀拿着自己的餐盒去休息区吃饭,本来窗外天朗气清,阳光普照,只有王耀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愁云惨淡,一边用勺子漫不经心地捅着米饭,一边脑子里不停翻滚着刚才Jasmine对自己说的话。

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王耀一回头,正好撞上那双温和的绿眼睛,一时感到惊讶,难道大老板特地跑过来检查工作?但也不对啊,检查工作也得上班的时候检查,难道大老板是为了体恤民情?

“啊亚瑟,你怎么到员工休息区来了。”

“我的公司我想去哪里应该都可以吧。”

见王耀张了张嘴,半天没有下文,亚瑟忽然被他不知所措的模样逗乐了,顺手抽出他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你想的没错,我是来找你的。”

我没有这么想,你别瞎说。王耀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反问他有什么事要找自己。说完,又感觉嗓子发紧发干,于是下意识抄起手边的矿泉水,想要喝一口润润嗓子。

“我听说了你签证到期,想办张绿卡的事。”

“噗——咳咳,咳咳!对,对不起,咳咳——”

王耀一口水喷出来不说,一半还喷到了亚瑟昂贵的银色西服上。他心道不好,这是一杆子打到灶王爷身上了,于是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从餐桌上抓了几张餐巾纸,在亚瑟被喷湿的地方拼命擦拭着。

开始亚瑟本想代劳,但当王耀的脸贴上来,一股思念已久的清爽的气息立刻包裹了他的鼻翼,挑动着他理智的防线,而一只小手又隔着一层不算太厚的衣料或轻或重的按压着他的胸口,这让亚瑟立刻打消了代劳的念头。他的眼神晦暗不定地盯着黑色的发顶,而那只不知深浅的手捉弄得他胸口酥痒,小腹处隐隐升起燥热,就恨不得现在把人扛起来找个没人的地方,将这个小东西就地正法。

所以当王耀无意间抬头时,就看到那双刚刚还温和的绿眼睛现在就像冒火了似的,简直一口能把自己吞掉。王耀心想自己这下真的是闯祸了,就连不少同时在休息区用餐的闲杂人等也探着脖子望向他们这边,都等着看他的笑话。救命啊,原来人点背起来真的喝凉水会塞牙啊!这下好了,都不用等到下周三,今天他就可以拎包回家了,王耀在心里为自己喊冤。看来为今之计只能诚恳道歉,祈求大老板宽大处理了。

于是他眨了眨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老板:“亚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亚瑟的眼神暗了暗,“没关系,下次喝水的时候小心点,不要再呛到自己。”开口时还是一派平和,而且表情之自然,仿佛刚才差点被□□烧得头昏脑涨的人不是他。

呜呜呜亚瑟好大度,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老板!听出他没有要指责自己的意思,王耀在心里感动得都要落泪了。

“可你是怎么知道我签证到期的事的?”感动过后,他又回想起亚瑟刚说的话,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亚瑟挑了挑眉,无言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是Jasmine说的?可我明明说的是我姐姐……”

“你也不是不知道平时Jasmine的为人,现在只怕半个公司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你自己编得那些小故事也就能骗骗你自己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下次遇到这种自己解决不了的事,不要急着找外人求助,可以来找我。”

“你有办法?”王耀眼睛立刻放光。

人总是在一句话里准确听到自己想听的关键词,从而选择性忽视其他无关紧要的字眼,所以王耀对亚瑟口中的内人还是外人的都没在意,只get到亚瑟愿意帮自己这一个信息。

“现在我也不好保证一定能帮到你,因为你现在离境的时间太紧张。”说到这里,就连亚瑟脸上也露出难色,犹豫了半分钟,他重新盯着王耀的眼睛说,“这样吧,你今天下班之后来我办公室,我们一起商量一下,说不定能得出一个具体可行的解决方案。”

王耀感激万分地点头答应了。不论最终能不能有个解决方案,这一刻他都打心底感谢这位心地善良的老同学。现在就连他的爱人都要离他而去,只有亚瑟还一如既往地站在自己身边,为自己着想——这对一个陷入困境中的人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抱着时日无多和报效老板的心态,今天的王耀工作格外努力。一直到下班的点,王耀收拾好自己的办公桌,准时闪进了亚瑟的办公室。

亚瑟朝他招了招手,然后起身把他按进自己的老板椅上,转头吩咐莱维先出去等他一个小时。然后一只手操纵鼠标,一只手搭在老板椅的靠背上,姿势看起来随意又不让人起疑,但实际上悄悄将王耀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王耀上一秒还心想自己和大老板是不是离得太近了,但下一秒就被亚瑟清朗的嗓音所吸引。亚瑟点开一篇像论文似的文章,指着他提前标好的或红或黄的重点部分,之后就像大学教授授课那样,从签证是什么,签证的种类,签证的有效期的计算,以及针对英国签证续签的手续及难度等各个方面向他展开了一系列讲解。一瞬间,王耀觉得自己像是回到大学里在听讲座,就是那种迷迷糊糊,似懂非懂,但你要是全都不懂又好像在嘲笑自己智商的感觉。刚才他还想让莱维在外面等一个小时时间太长了,现在他只觉得时间短了,他低头瞄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也就是这一瞄,那双敏锐的绿眼睛立刻捕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但亚瑟对此并不觉得意外,以前他们在大学一起去听讲座,也只有他听得聚精会神,一旁的王耀早早就盖着帽子睡着了。

“重点来了,坐好。”亚瑟敲了一下那颗迷迷瞪瞪的脑袋,提醒他打起精神。

亚瑟点开了一张自己提前做好的表格,将所有解决方案都罗列在上面,后面还跟着每个方案的优劣势,和刚才大段大段的文字比起来,简直是一目了然,王耀一下来了精神,仔细听亚瑟向他重点讲解了这幅图表。

“所以说——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结婚?”听完柯克兰教授的一番细致讲解,王耀凭借着本科生的理解能力,最后得出了本堂课的结论。

“是的,有一个当地的配偶确实是现在可行度最高的方案,而且只要你先度过眼下这个时期,还能向你原公司申请调动到我这边来,我可以为你写一封引荐信送到人力部门,这样你就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也不用再担心以后工作频繁调动的问题。”

“这样,这样不太好吧。”王耀听完他说的话,就像突然中了五百万一样睁大了眼睛回头看亚瑟,但见后者神情自然,好像没有和自己开玩笑地意思,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中了五百万!他是知道自己的老同学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但也万万没想到他愿意帮自己帮到这个份上,要知道这家公司就是英国本地高材生都要经过层层选拔才能录取,他如果不是这次有外派的机会,哪能肖想有朝一日能进这样一家高端的公司。

“我的这个提议并不完全出于我个人与你私交的因素。一方面是公司国际化的前景发展,需要引进一批来自不同国家的人才,从而促进公司的创新实力,另一方面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有能力的人,而有能力的人不应该被埋没,所以我愿意给你提供一个更大的平台,让你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亚瑟以一种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口吻,分析了自己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的原因,随后目光落在王耀身上,“所以,你想好了吗?我记得前一阵子你说你也想和你男朋友结婚。”

提起这件事,王耀心里刚刚被撩动的希望小火花,又被无情浇灭,回答道:“他,他好像不太愿意。”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亚瑟是帮了自己不少忙,但王耀还是知道家丑不能外扬的道理的,而且他也的确不知道为什么阿尔弗雷德会突然反悔。然而他当时做梦都没想到,自已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心里却有一个清楚的答案,或者说,这一切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亚瑟很有绅士风度地没有继续明知故问下去。转身走到会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沉默了一阵子,主动开口问他,是不是真的打算提前回中国。

被问到痛处的王耀,两只手焦虑地抱住了自己的后脑勺,心中一团乱麻。本来他进办公室之前已经做好了大不了到了离境时间就回去的打算,但现在……他的内心却可耻的开始动摇了,尤其是刚才听亚瑟说,只要自己留下来就可以进到他的公司的时候,仿佛大好的前程就摆在自己面前,自己只要垫垫脚尖就能抓住这个让人分外眼红的机会。

人对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好事物是不敢肖想的,对身边随手可得的东西是不屑一顾的,只有这种近在眼前,好像自己跳一跳就能摘到的果实是最渴望的。王耀当然也不能免俗,如果自己真的能留下来,那以后不用再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发愁不说,还能很快攒出买房的钱,这样他就可以真正意义上在这里拥有一个自己的家了。强烈的渴望压在心头,最后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问了一个埋在他心里一整天的问题:“亚瑟,是不是只要有一个结婚的证件,我就可以留下来?”

“是的。”亚瑟回答。

接下来王耀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自己都不敢相信是自己说出的,也是让他多年后十分后悔的一句话——

“亚瑟,你是不是之前说你想要结婚?”

亚瑟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自己主动讲出这句话,猫似的绿眼睛瞬间抬起,紧紧盯着王耀脸上的每个表情。“是的。”说完,他的喉咙不自然地上下抖动了一下。

“我……我……”

话到嘴边,但王耀怎么也说不出口,手心都被他攥出了汗,心脏扯动着耳膜,砰砰直跳。两个人长久的沉默令办公室里的氛围变得格外尴尬,每一秒的经过都像涂一层了胶水,十分吃力。

最后还是亚瑟没有经受住这场折磨,点破了窗户纸——

“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亚瑟把他想讲的话讲了出来,但王耀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放松,相反,他因为心头袭来的罪恶感而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脸——一面是良知与底线一面是前途与欲望,两股强劲的力量在自己的内心天人交战,难分上下。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人来推他一把——

“我理解你的感受,也理解你心里的纠结,耀,你的目的并不罪恶,这世界上多得是为了一己私欲出卖灵魂的人,但你不是,你只是想要自己生活得更好一些,这是人之常情,而且过程中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亚瑟一步一步朝他靠近,最后将自己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于是又轻轻抓住他的手腕,温柔却坚定将那只捂着脸的手拉了下来,就像剧院里款款升起的帷幕,露出一只呆滞、犹豫、挣扎又贪婪的黑眼睛。过去的二十九年他已经见过太多类似的神情,这就是人站在良知的悬崖,即将被贪婪吞没的前兆,亚瑟薄唇不禁勾起,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刻他笑得有多么蛊惑人心。

“耀,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亚瑟半坐在自己办公桌上,一只手轻轻握着王耀的手,低头继续对他循循善诱。


就像是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感召,那一刻其实王耀并没有听清他在讲什么,但头还是不受控地转向了他,疑惑他将要说什么。


“我知道现在最让你纠结的是你爱你的男朋友,你不想背叛他,但他又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和你结婚,这让你十分苦恼。其实这件事是你想得太严重了,首先就像你刚才说的,那只是一个证件而已,婚姻的本质其实只是以法律手段将双方的财产整合或者分配而已,是我们人为习惯的将它与感情绑定在一起,其实婚姻和感情并不能混为一谈。只要双方提前拟好财产和日常生活中互不干涉的协定,彼此签字画押,那所谓的婚姻的关系只要你不刻意去想,它可以从未发生过。而且……你又怎么知道你男朋友不会同意呢?”

听到最后一句话,王耀像是触电一般从他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脑海里立刻浮现阿尔弗雷德的脸,连连摇头:“不可能,他不可能同意的。”

“但他爱你不是吗?难道他舍得让你离开他?”亚瑟脸上的笑意不减。下意识搓了搓空荡荡的手心,心中感到有些怅然若失。

但王耀一直下不了决心,对于一个前半生都在遵守道德和法律准则这一条路的人来说,突然教他变道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功的,所以亚瑟也不逼迫他,或者说,他从没有把王耀当成计划成功的突破口,转而温和地劝导道——

“这样吧,你先回去和你的男朋友商量商量,如果他不同意你也不要勉强他。但是有一件事你要记得,那就是不要告诉他我是谁,如果谈妥了我们迟早都会见面,如果谈不妥,也不会对你和我的声誉造成影响。”

“好。”天色渐晚,他也没理由继续待下去,于是王耀起身打算离开,走到门边时,又回过头对站在自己背后的人诚恳地说,“亚瑟,不论最后他同不同意,我都很谢谢你,你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应该的。”亚瑟嘴角噙着笑,直到他推门离开,仍然是一派温润谦和的模样。

不过现在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亚瑟好像并不着急着走。他重新坐在还留有余温的皮椅上,翻看起桌上秘书莱维新送进来的文件。表面上好像是在勤勉地加班,实际上,他是在等夜幕降临后的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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