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楞住,眼神飘忽了一下,又飞快地全面武装起来,用同样看不出心思的笑容看着她,“你希望我的回答是什么?”

  绘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为了他事到如此依旧别扭地口不对心。这家伙真的是闷骚到了极点,明明开玩笑就能荤素不忌,真要认真起来,却比蚌壳还难撬开嘴。

  她抽出他手里攥紧的剧本,一点点抚平,歪着头对他笑了笑,声音温软而认真,“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我要告诉你,我好像挺喜欢你的。”

  说完她又修正,“唔,不对,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光呆滞了。

  绘麻从没看过他会露出这样茫然而怔楞的表情,像是一个被突然告知可以不用上学去游乐园玩一整天的小孩,既震惊狂喜又不敢置信,张口结舌了半天也只说了几个“你你你”。

  两个人你来我往到今天,彼此对对方的心意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肯开口,也不过是为了那一句“爱情这场战争,谁先沦陷谁就输了”的小孩子般的赌气。两个人都太过要强,即便是这种虚渺的言论,也是谁也不肯先认输的。

  只是,绘麻突然明悟,既然他能退让一步,自己又何必非得坚持立于不败之地?

  绘麻无比满意又可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站了起来,“我说完了,你慢慢想。”

  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反身按住她的肩膀抵在车厢后,有些急切又有些惶然地低下头印上她的唇。

  绘麻眼睛微微睁大,又缓缓闭上,伸手揽住他的脖子。

  唇舌交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一章

  什么是恋爱的感觉?

  上辈子的事已经遥远得如镜中花水中月一样虚渺不可捉摸了,最近的是和福山昌,也算是这辈子的初恋了——虽然这段短暂的感情也只是证明了初恋都没有好结果这个真理。

  和福山昌在一起时候的心情还算清晰,总结起来也就四个简单直白的字——蠢蠢欲动。没办法,男人太优质,她又不太纯洁,最初感受到的就是荷尔蒙的彼此吸引,虽然精神上也很契合,聊天的时候非常愉悦畅快,却并没有和他倾吐沟通的欲·望,只在心里暗暗盘算着什么时候可以推倒。

  大概是一切太过水到渠成,两人又都是通透圆滑的人,谁都不爱折腾,那就提前进入了老夫老妻的模式。

  没有那种浇灭一切的热情,自然就能保存理智,于是分手也能做到快刀斩乱麻,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如果说和福山昌在一起像在听一首安眠的小夜曲,沉稳安适却容易忽略,和光在一起就像是在听一首指法多变的变奏曲,不知什么时候会弹出一个不谐和弦来改变整个曲子的风格,他仿佛在用一种蛮横而强势的态度强迫着你,必须认真倾听每一个音符,把握每一丝变化,并毫不迟疑地跟上他的节奏,不然就会丧失主动权完全沦落在他的掌控之中。

  绘麻清楚自己是一个太过理智的人,早在十几年前,她已经把自己的人生规划得无比明确,又有上原和也这个部署能力超强的智囊在,她要做的似乎只是按部就班,不紧不慢地一步步走向早已笃定的终点。

  但光的出现,硬生生地勾起了她早已被压抑得奄奄一息的激情和活力,轻松地拆卸了她一层层给自己武装上的铠甲,让她如大梦初醒一般,恍然看清了自己在记忆模糊的最初,那生气勃勃的模样。

  她曾觉得,自己与福山昌是属性相似的同类人,如今才发觉,她和福山昌像的,只是经过磨砺后的光滑表面,能映出彼此的模样,却照不到自己的内心。而她和光,却是从本质上就如出一辙。

  她不太清楚这种相像到底是好是坏,在经历过争锋相对和鸣金收兵后,互相试探来往到现在,他们都已经清楚彼此的棱角是如此相似的尖锐,一个不当心,就会刺痛对方并且弄伤自己。

  这样的关系,犹如悬崖上走钢丝一般危险,必须做到紧绷起每一根神经来小心翼翼地走好每一步,才不会将两个人都带入深渊。

  这种紧张和刺激,却奇异地带给绘麻一种无比期待的兴奋感,像是开战在即的士兵,明明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战死沙场,却依旧渴望着得到胜利。

  而且,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的她,每一次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时都能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这种感觉,不管是不是恋爱,都能让她毫不后悔地坚持自己的决定。

  “你真的不后悔?”永源辉同样坚持不懈地进行着自己的拆分行为,“哪有男人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如此辛苦狼狈都无动于衷的?这种冷血无情的男人赶紧踹了吧。”

  绘麻从一开始的哭笑不得到现在只能无奈叹息,“这已经是永源你说的第三十八遍了。”她在心里为这孩子庆幸,幸好光离得远,不然听到你说这话,分分钟弄死你不带喘气的好嘛。生命不易,永源辉你且说且小心啊。

  永源辉并不知道自己在是在如何作死,依旧小声嘟囔:“要是我女朋友,我才舍不得她这样呢。”

  绘麻忍不住拿出化妆镜看了一下自己,不过一眼,就面无表情地合上了镜子。

  现在的她,已经在318国道上走了十天了,虽不如剧本中那样完全徒步,却也并没有放松多少,最多不过有水喝有饭吃,不用真的像剧本那样靠卖艺和好心人的馈赠了。只是光在最开始就做出了规定,每天的水和食物都是由定量的,这个定量就是,虽然饿不着,但也吃不饱。

  而且剧组人员的伙食水平明显高于他们俩人,在吃不饱的时候还要看着别人吃比自己碗里好太多的食物,累得像条狗的时候看别人坐在车上吹空调,用毛巾一点点擦身体看别人一脸舒爽地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这种对比感实在是不啻于生死煎熬。

  这十天来,她的靴子已经磨平了脚后跟,甚至开裂脱胶险险地就要分离,还是永源辉解下照相机上的挂绳让她把鞋子又绑牢了——这也成为让导演眼睛发亮的一个绝佳戏份。脚底自然磨出了很多水泡,前几天每天晚上挑破上药,第二天又会鼓起来,疼得让她走路都得踮着脚,现在倒也慢慢习惯了。

  头发没有洗也没有梳子梳,干脆用头绳盘了起来绑住,许久没有沾过水的脸凝结了沙尘,嘴唇在干燥的空气中干裂蜕皮,完全失了血色,两腮微微下陷,显得沧桑而疲惫。

  虽然绘麻一向说自己是实力派不用看脸,真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微微有些心酸——尼玛,如果真有哪个女人不在乎自己的脸,那她......肯定没有男盆友!

  绘麻再次往光的方向看,一如既往地对上光的眼睛,之前发现他一直在看自己还觉得有些甜蜜,现在却有些不自在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张脸她自己现在都不忍目睹,他难道不觉得难看么?

  冒出这个想法的绘麻自失一笑,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担心容貌的这一天,果然是女为悦己者容么?

  西藏地区的干季和雨季非常分明,每年十月至第二年的四月都是干旱多大风,低温少雨雪,这也是剧组为什么要选择十月份拍摄的原因。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在第十二天的时候,一直透蓝透蓝如同的羊卓雍错的湖水般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顷刻间下起了倾盆大雨,把绘麻和永源辉还有一干剧组都浇了个透心凉。

  剧本上没有出现过雨天的场景,导演摸着下巴对着天空看了个半天,问光:“这边要不要加一场戏,这种天然的环境很难得,可以来点小高·潮。”

  光看着雨想了半天,摇头,“不用了,电影时间就这么多,后面要拍的东西还有很多。”

  这应该并不是什么问题,后期剪辑的时候删去不太重要的戏份就可以了。但是这部电影的话语权在编剧不在导演,导演便也只能耸肩一笑,不再多说。

  下雨停拍,绘麻和永源辉都忍不住有些开心,永源辉欢呼了一声滚去车上睡觉补充精力,绘麻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雨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

  光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个杯子,还冒着热气,她接过喝了一口,居然是冲泡的橙汁,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很久没有尝过美食的口腔中蔓延,连指尖都跟着暖和起来。

  光竖起食指抵在唇上,以示噤声,“快喝,没有那个菜鸟的份。”

  绘麻忍不住偷笑,赶忙像做贼一样灌了一大口。她一向喜酸不喜甜,光也是按照她的口味准备的,不知怎么的,她却觉得这杯橙汁一点也不酸,甜得连心都有点冒泡。

  无意间看见车窗上映出他们俩的身影,绘麻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想法,捂住脸看他,“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光一脸诧异,“你怎么会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