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棋魂/夏目友人帐] 光夏【完结番外】>第59章 第五十六回 凭空受伤的名取

  第五十六回

  光VS仓田的第六局,名副其实的快棋。这场刀尖上的舞蹈看似毫无预兆,但亮却有一种直觉,光下快棋,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心急。而由梨子与绪方的对话也让亮确认了这一点。

  是sai。光急着去见sai。

  果不其然,光以半目险胜的时候,屏幕上没有出现两人行礼的情形。回过头,前一刻还在跟和谷、伊角他们讨论棋局的由梨子,此刻也不见了踪影。

  ——sai,现在就在这里!

  亮猛然意识到这一点。他霍然起身,用力之大,把椅子都掀倒了。耳边塞满了心跳的声音,亮跑到楼下,便隔着玻璃门看到雪地里相拥的两人。背对着他的,显然是光,而另一位,想必就是——

  “sai。”绪方低声,在他身边推开了棋院的大门。细碎的雪挟着风声闯入,亮正想去问个究竟,此时此刻,手机铃声响起。一看屏幕,竟是名取周一。

  奇怪,名取知道他在棋院,一般不会在白天的时候打电话来。他接起,对方竟是一个女声:“喂,请问是名取先生的表弟,塔矢君吗?”

  亮吃惊不小:“我是。”心头突突地跳,“表哥怎么了?”

  “事关紧急,名取先生受了重伤,在爱新堂医院诊治。”

  “什么?!”亮震惊。

  “人已经苏醒,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某些事项需要亲属协助——”

  事情也分个轻重缓急,亮当机立断地叫了出租车。亮是名取在东京惟一的亲属。从小到大,名取都是最支持他的那一个人,现在,亮当然不可能置之度外。

  就在他搭上出租车的那一瞬间,光好像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大眼睛,带着一览无遗的热情,又有那么一丝难为情的内疚。像做错了事情却终于得以偿还的孩子,只是羞于解释。

  你愿意告诉我了吗?亮在心中想,眼里凝着深黑的底色。

  我回来以后,你愿意把真相都告诉我吗?

  

  亮想着光和sai,边走入医院。还未进入名取的病房,就听见气急败坏的吼声。尽管虚弱,但也能听出名取的盛怒:“居然让它溜了!”“我当时昏倒了又怎样?!”“你们就不应该管我!”“你们不知道东京的规矩吗?!”“追过来会更麻烦!”“万一牵扯到小亮要怎么办?!”

  时光在这一刻仿若倒流,亮心头一跳。他想起童年时的自己,也是在门后听到了名取的声音——打开门,会不会又是满地的雪白?他是否撞见了某个了不得的秘密?

  然而,亮又在同一个时刻想起了光。一时间,竟觉得那日午后回过头的光,与名取那时的眼神有几分相似。

  “塔矢,你追逐的我只是幻影!”光的声音言犹在耳。

  “那个孩子,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的。”名取的劝说也浮现在脑海里。

  亮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面对眼前这扇门,他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又有几分莫名的畏惧。但最终,还是敲了一敲:“名取表哥,是我。”

  门里瞬间安静了。名取的声音翻书般地变成了往日的轻松,但较往常嘶哑:“小亮,你等我一会儿。”

  亮站在那里,独自面对着复杂的思绪。半分钟后,名取说:“进来吧。”

  亮推开门。没有满地雪白的纸人形,名取独自躺在床上,腹部怵目惊心地扎着绷带。

  “这是怎么受伤的?”亮立刻就问。

  名取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拍戏时摔下来了,撞到尖锐的东西。医院偏偏小题大作,还把你叫来了。有妨碍到你吗?”

  拍戏时摔下来的?那应该有经纪人和剧组的人陪着啊?名取是明星,就算刻意伪装,若真是拍戏时受的伤,病房里又怎会一个人也没有?

  “我应该来的。”亮轻声说,“名取表哥,你来东京拍戏,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怕影响你下棋啊。”名取理所当然地说。亮感到无奈,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居然只惦记着影响他下棋?

  亮侧过身,给名取倒了一杯水,将“你刚刚是在和谁说话”的疑惑咽了回去。

  “进藤的天元第六局怎么样?”名取接过水杯。

  “进藤赢了半目。”亮乖顺地回答,随即,他轻轻地开口,“我……见到sai了。”

  水杯从名取手中倾倒。水在地板上流淌,名取脸上的惊异呼之欲出。亮感到肩膀被名取紧紧抓住,被他捏得生疼。

  “你说什么?!sai?!”名取难以置信的神情让亮感到一阵困惑,“你见到他了?他长什么样子?”

  “一位高冠博带的男子……很美,像仙人一样。”亮回忆道。那样令人惊叹的美,就像不属于人间,亮毕生从未见过。

  “真的是sai……”名取倒在床背上作沉思状,脊背缓缓放松,转瞬想起一事,脱口而出,“为什么你能看见?”

  “啊?”亮惊疑。什么叫“为什么你能看见?”

  糟了!名取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看见亮温和的眸中出现了某些探究的神情,名取感到身上的肌肉一点一点地绷紧,蜥蜴妖怪在他的皮肤里爬动。他不能让亮发现自己的除妖人身份,决不能!

  “我说,进藤一直守着sai的秘密,”名取连忙说,“之前没有人见过sai,连你父亲也没有,不是么?”

  “是啊。”亮盯着名取,目光灼灼,“可是名取表哥,你怎么会知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和进藤第一次见面,是在今年夏天。”

  还没等名取回答,忽然之间,亮身后的玻璃窗凭空碎裂了。亮还没反应过来,名取从床上弹起,把亮护到身后。风声猎猎而过,他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

  名取,是凭空受伤的!亮看得清楚,碧色的眼睛挣得滚圆。

  只见名取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人形往前方的上空抛去,低声念起了什么。那些雪白的纸人形熊熊燃烧,发出火光,在半空爆裂开来。

  儿时那些满地的人偶……做纸风车的纸人形,果真有什么秘密!

  “居然追到东京,找死。”名取低低咒骂一句,今日真不巧,在镰仓的委托任务中遇到一匹极强的妖兽,还令他重伤。现在,还追到东京来!不过,既然来了东京,就是死期到了。纸人形在前方抛落,名取的三位式神一起出手,而不仅是它们,凭空中出现几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妖怪,显然是日夜守护城市的除妖人式神倏然出动。眨眼的功夫,妖兽就死于夹击之中。

  见到事情已解决,那几位白色面具的式神妖怪便向名取行礼,消失了。

  “主人,没事吧!”瓜姬率先出声。

  名取摇了摇头,忽然发现亮正盯着自己手臂上的血痕,赶紧用另一只手遮掩。该死,差一点儿就伤着了小亮!他咬着牙想。他该找什么理由搪塞过去?他能瞒得过小亮吗?

  亮看着方才碎裂的玻璃。玻璃是忽然碎的,全都落在病房的地板上,很显然是有外物从外部狠狠撞开。可是他刚刚分明什么都没有看到!玻璃碎片没有碰到名取,而名取却受伤了!

  某些东西,他看不到……可是,闯了进来、伤了名取!而名取却是能看到的,率先把自己拉到了他的身后!

  亮想起从前、以及刚才在门外听到的声音。名取显然是和什么在说话,虽然他开门时空无一人……门后不是没有人,而是有,只是他看不到而已!就像刚才,他看不到是什么打碎玻璃、伤了名取一样!还有那些纸人形,根本就不是拿来做什么纸风车送给他的!

  只是借口……掩饰真相的借口。

  窗外,初雪纷落,仿佛落到了亮的心里,胸口一点点地凉了下去。

  好像有一条隐秘的线,将许多细节——自己琢磨过无数次的、又或者自己忽视了的细节,串了起来。

  连棋子都拿不稳的小孩,第一次与人对局,却下出了棋力高深的棋局……

  从高处俯视着他的目光、那堵看不见的高墙……

  隐藏在电脑之后、从不现身于人的sai……

  “你追逐的只是幻影……”

  “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的……”

  “也许,总有一天会告诉你……”

  “进藤君对我说过,你对他的在意,很大程度是因为另一个身影……

  “他很害怕有一天,你会对他说,你在乎的从来就不是真正的他……”

  “没有人甘于依附另一个人而存在……”

  所有的碎片,宛如烟雾,终于渐渐凝聚成了名取方才的那一句:“为什么你能看见?”

  ——这句话的意思,难不成是说,他之前一直都看不见?!

  亮低下头,痛苦地捂着前额。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这怎么可能?!

  但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解释碎裂的玻璃、名取凭空受的伤?

  又怎么解释与进藤初见时的两盘棋?!

  如果不是这样!!

  “小亮、小亮……”名取的叫声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名取不安地看着亮。亮的脸上有某种异样的表情,他很慢很慢地虚起了那双狭长漂亮的幽绿眼睛。名取在棋盘上见识过可怕的小亮,但那更多是自信与强势。而现在的他,没有一丝火气,像一头从沉眠中骤然苏醒的狮子,平静而危险。

  这孩子,太聪明了!

  名取忽然觉得强烈的窒息感。他低低地说:“小亮,你可以问我问题,但是你先冷静。”

  “我现在很冷静。”亮漠然地说,“名取表哥,你的伤,真的是拍戏时摔下来的吗?还是刚才那个打碎玻璃的……东西?我看不到的?”

  名取闭了闭眼睛,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他抽起烟来,吐出一圈一圈的烟雾。亮由始至终一言不发。浓重的烟雾将名取整个人围起来,像一堵孤绝的围城。

  “小亮,有些真相,你没有必要知道。”名取的声音从里头缓缓传来,仿佛即将要飘散,“我只是想保护你。希望你懂。”

  “如果我不知道真相,又怎会懂?”亮轻声说,仿佛梦中的呓语,似是问名取,又似是问遥远时空中的某个少年,“还是你不相信我会相信你?你连这点信任也不给我,又怎能希求我懂?”

  名取被一连串的问句堵得心塞。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觉得无法面对一个人的质问。也许是因为少年眼中的黑白过于分明,坦坦荡荡,而他的双手已沾染了太多的血色。

  “小亮,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不例外。”名取心烦意乱地说,“刚才不小心让你发现,是我的错。我道歉。是我不够谨慎。我保证这个秘密绝不会对你的生活有任何影响——”

  “名取周一,你是我的哥哥!”亮猛地站起,被他的话激得愤怒,“你伤成这个样子!刚刚还差点被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袭击!你以为我关心的只是对我的生活有没有影响吗?!你就是这样看我的是不是?!从小到大?!”

  其实亮也分辨不清楚他到底是在生谁的气。他承认他是很有掌控欲的人,就像一头狮子本能地想要掌控周边的一切。亮讨厌摸到真相的边边角角却还是一头雾水的滋味,非常讨厌,尤其是他打心眼里在乎的人。

  名取的推脱甚至给亮一种污蔑的感觉,尽管亮知道那真的出于保护而非刻意隐瞒的心理——只是,他凭什么觉得他不会理解?他已经目睹了那样匪夷所思的一幕,还有什么会比方才的事更荒唐?

  名取一下子哑了。发怒的小亮果然非常可怕,他赶紧争辩:“小亮,我……我当然不是……”

  “可是你给我这种感觉。”亮坐了下来,拿起床头柜上剩余的绷带,“是的,我无法像看待对手那样看你,但这不意味我不在乎你。因为你是我哥,就是这样。你的事,全部,我都想了解。”

  原来坦诚的滋味是这个样子的,像口里有酸涩的梅。亮忽然叹了一口气,拉过名取的胳膊,默默为他包扎起来。

  名取觉得特别无奈,又特别心疼。他甚至从亮的声音听出了哀求。就像小时候的每一个夜晚,亮赢了棋,却又怕他从此再也不找自己,那种明亮而怯怯的眼神。

  “好,我只说关于我的事,”名取淡淡说,“别人的,我没有这个资格。”他指的是光和佐为,当然,还有夏目。

  亮看着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