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教室门的刹那,天摇地动,头顶瓦砾砸下,降谷零脸色沉凝。

  古矢玲就在楼上。

  这一认知操控着降谷零的脚步,他义无反顾冲向黑烟。

  他没有想过古矢玲会死。

  他固执地认定这次会像前两次那般,古矢玲会活下去,受再重的伤也会活下去。

  这是第三次,他第三次只能眼睁睁看着古矢玲出事。

  却无能为力。

  顶楼黑烟滚滚,空气中充斥着仿佛能灼烧一切的热意。

  降谷零眯起双眼艰难视物,入目一片焦黑,尽是废墟。

  他踉跄着走向记忆中的位置。

  那间教室就在走廊的尽头,君度就在那里。

  降谷零脚步顿住,呼吸骤停。

  在他不远处黑发男人淹没在坍塌的水泥板下,就这么静静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他跑向古矢玲,跪倒在他身前,小心翼翼确认着他的生命体征。

  但手指颤抖,他无法准确感知古矢玲是否还活着。

  视线开始模糊。

  降谷零看到一滴水珠落在古矢玲灰黑的脸颊上。

  他看到那双黑瞳缓缓睁开。

  暗淡无光,没有焦距。

  “君度!”

  眼中的温热越积越多,降谷零看不清古矢玲的脸,他胡乱擦去那些碍眼的水珠,想要搬开古矢玲身上的水泥板,却被他拦下。

  虚弱的男人依旧眉眼带笑,他抬手抹去降谷零眼角的泪珠,在他脸上留下一条黑印。

  “零别哭,我没事。”

  “我没哭,”降谷零深吸一口气,“放心,我很快会救你出来。”

  但古矢玲只是轻轻摇头,“零,我已经感知不到我的身体。”

  在降谷零怔忡的眼神中,他低笑自嘲道,“作为医生我很确定我现在的状况,不要浪费时间。”

  降谷零回神,根本没有听古矢玲的话,他固执地搬动那块水泥板。

  他成功了。

  但他也失败了。

  古矢玲下半身依旧掩埋在一堆废墟中,而他的腹部被身下的钢筋刺穿,无法移动。

  血腥味浓郁起来。

  “零。”古矢玲苦笑,他想要遮住降谷零的视线最后却只能无力垂下手。

  “不要看,离开这里。”

  降谷零僵在他身前,他迷茫地看着古矢玲,不断思考那些急救知识。

  但似乎毫无用处。

  “零,你应该很清楚现在待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前两次爆炸伤者不明,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理智告诉降谷零他现在应该离开,但他不愿,他坚信他能救出古矢玲。

  可是现实他只能无措地看着古矢玲疲惫地眨动双眼,露出轻浅没有生机的笑容。

  “零,我可不想睡着前只能看到你这样的表情。”

  他努力睁大眼睛,似乎是想看清眼前的青年,想将青年刻印在脑海中,他笑了下。

  很温柔的笑容,温柔到仿佛在眷恋着这个世间一切的美好。

  他喃喃道,“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零,我想要我的梦里有你。”

  降谷零仰头,他吐出一口浊气,扯出比哭好不到哪去的笑容。

  “君度,别忘记你还欠我一张欠条。”

  他轻声向恋人索要曾经的承诺,倾身低头轻触恋人沾染尘土干涩的嘴唇。

  “所以记得早点醒过来。”

  “我不会和你说晚安。”

  轻柔的晚安吻转瞬即逝,古矢玲嘴角带着笑意闭上双目,胸口的起伏逐渐消失。

  降谷零静静地望着古矢玲,没有去确认古矢玲的生命体征。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眼前的男人不过只是睡了过去。

  但并没有多久,或许只有几秒,他霍然起身,离开教学楼。

  同古矢玲所说,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做。

  他不能停下脚步。

  踏出教学楼的瞬间,天空传来直升机的声音。

  降谷零猛地抬头。

  黑烟摇曳,隐约可以看到直升机停在教学楼半空放下软梯,一道漆黑的人影爬上软梯。

  现在冲上去已经来不及,降谷零死死凝视着那架直升机,那道人影。

  这是能抓到凶手的线索,他不能错过。

  所以这道明显属于男性的身影到底是谁?

  那名金发女子是雇主,而这名男性就是普拉米亚?

  【主人,所有人均已处在安全范围。】

  另一边,坐在远去的直升机中,古矢玲毫不在意地敲击耳坠。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最后的乐章响起。

  警校所有大楼轰然倒塌,只余荒芜的残骸。

  所有属于“古矢玲”的痕迹湮灭。

  田纳西握住操作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君度,就算你再想杀那个金发黑皮的警校生也不要搞出这么大动静啊。”

  “以及别忘了你承诺的酒。”

  为了折磨一名警校生摧毁整个警校,这次君度的手笔可真够大的。

  “大动静?”君度疑惑地反问,“我这次已经很克制了。”

  毕竟除了看到他拿着两封信封的门卫和那两名讨厌的警校生,可是没有一个人死。

  田纳西不置可否,不过听到君度说早上已经把酒庄取酒凭证寄给他,他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君度的说法。

  听着田纳西的言不由衷,君度脱下身上染满鲜血,破烂不堪的西装,取出座椅下的医疗箱,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包扎伤口。

  他并不如面上看着那么风轻云淡。

  虽然用了些小道具,也特意避开重要脏器,但腹部开洞的体验还是有些糟糕。

  田纳西飞快地转了下头,看着君度浑身狼狈,他幸灾乐祸道,“话说回来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只不过是为了测试下阿斯蒂寄来的新药,”君度抽出西装口袋里的小型注射器扔向前座,轻笑道,“除了有点痛,对止血意外有效。”

  田纳西嫌弃地瞥了眼染有鲜血的注射器,“阿斯蒂什么时候会研发药物了,她不是一直励志于解刨美人,打造属于自己的维纳斯标本吗。”

  剪掉最后一段绷带,君度光着上身,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听说是因为太多美人因失血过多死得又快又影响美观,她特意跑去研究所&39;求&39;几位研究人员研发止血剂。”

  像是在责备调皮的小孩,君度调笑道,“阿斯蒂还真是任性啊。”

  田纳西只当什么都没听到,毕竟送酒的老板不能吐槽。

  “现在送你回基地做手术?”

  君度轻抚腹部的绷带,“不,还有个讨厌的人没有解决。”

  根本不在意那个所谓讨厌的人是谁,通宵上班的田纳西拒绝加班。

  君度笑道,“罗曼尼康帝酒庄。”

  “好的,地址给我。”

  君度看向窗外,已经看不到警校。

  他摩挲着唇瓣,叹慰着闭上眼睛。

  铭记“古矢玲”吧,零。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